克林顿搓搓下巴,思忖片刻。
“结论是什么?”
纽斯壮说:“除非有更好的解释,否则我觉得他们在演戏给我们看。”
克林顿顿时感到脊背发凉。“怎么没有早点想到呢?”
“我们只专心听他们说了什么,而不是他们没说什么。我们一旦在电话或电子邮件中发现他们惊慌失措,就欣慰不已。布隆维斯特心知肚明有人从他和他妹妹那里偷走了一九九一年的莎兰德报告,结果他做了什么?”
“他妹妹遭袭之后,他们没有报警?”
纽斯壮摇摇头。“莎兰德接受审讯时,安妮卡都在场。她彬彬有礼,却从未说过任何重要的话。莎兰德自己更是什么也不说。”
“但那对我们有利。她愈不肯开口愈好。埃克斯壮怎么说?”
“几个小时前我见过他,他刚拿到莎兰德那份陈述。”他指指克林顿腿上那叠纸。
“埃克斯壮很困惑。幸好莎兰德不善于用文字表达自我,在一个外人看来,这简直就像添加了色情元素的疯狂阴谋论。不过她还是差点正中红心。她很精确地描述自己是怎么被关进圣史蒂芬,还说泰勒波利安在替秘密警察工作等等。她说这一切应该都和秘密警察内部的一个小集团有关,显示她怀疑有类似‘小组’这样的东西存在。大致上都相当正确。但我也说了,这太不真实。埃克斯壮很慌,因为安妮卡好像也打算以这个作为她的辩护方向。”
“该死。”克林顿咒道。他低下头,专注沉思了几分钟,最后抬起头来。
“乔纳斯,今晚开车到摩根戈瓦看看有没有什么动静。如果他们在印《千禧年》的杂志,弄一份给我。”
“我会带法伦一起去。”
“好。纽斯壮,我要你今天下午去找埃克斯壮,替他把把脉。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很顺利,但你们两个刚才说的话不能忽视。”
克林顿又静默了一会儿。
“如果不开庭,那是最好……”他终于说出。
他抬起眼睛看着纽斯壮。纽斯壮点了头。乔纳斯也点了头。
“纽斯壮,你能不能查查看有哪些可能性?”
乔纳斯和绰号法伦的锁匠将车停在距离铁轨稍远处,徒步穿过摩根戈瓦。时间是晚上八点半。现在还太亮也太早,什么事都不能做,但他们想先勘察地形,看看周遭的环境。
“如果厂内有警报器,我不干。”法伦说:“最好还是从窗户往里看,如果看见什么东西,只要丢一块石头砸破玻璃,跳进去,抓起你要的东西,然后拼命跑就好了。”
“那也行。”乔纳斯说。
“如果你只需要一份杂志,可以去翻翻后面的垃圾桶,肯定会有超印或试印之类的东西。”
哈维格·雷克兰印刷厂是一栋低矮的红砖建筑。他们从对街南侧慢慢接近,乔纳斯正要过街时,法伦一把抓住他的手肘。
“继续往前走。”法伦说。
“什么?”
“继续往前走,装作是晚上出来散步的样子。”
他们经过印刷厂,在附近绕了一圈。
“这是怎么回事?”乔纳斯说。
“你眼睛得尖一点。这个地方不只装设了警报器,厂外墙边还停了一辆车。”
“你是说车内有人 ?'…'”
“那是米尔顿安保的车。印刷厂受到监护啊,拜托。”
“米尔顿安保?”克林顿觉得腹部挨了一拳。
“要不是法伦,我就直接落入他们的陷阱了。”乔纳斯说。
“事情有点古怪。”纽斯壮说:“一个郊区的小印刷厂没道理雇用米尔顿安保做全天候监护。”
克林顿双唇抿得紧紧的。已经过了十一点,他需要休息。
“也就是说《千禧年》真的有什么图谋。”乔纳斯说。
“这我看得出来。”克林顿说:“好吧,我们来分析现况。最糟的情况会是什么?他们有可能知道什么?”他迫切的眼神投向纽斯壮。
“一定是莎兰德报告。”他说:“报告副本被我们偷走以后,他们就加强了安保,想必是猜到自己受到监视。最糟的是他们手上还有那份报告。”
“但报告失踪后,布隆维斯特已经无计可施。”'。。'
“我知道,但我们也可能被他给骗了。不能忽略这个可能性。”
“这个假设稍后再讨论。”克林顿说:“乔纳斯?”
“我们已经确知莎兰德的辩护方式,她会说出她所认知的事实。我读过她那篇自传,事实上她在不知不觉中帮了我们的忙,因为里头关于强暴与剥夺她的权利等等指控太骇人听闻,最终还是会被视为妄想的谵语。”
纽斯壮说:“何况她提不出任何证据。埃克斯壮会用这篇声明来反击她,摧毁她的可信度。”
“好。泰勒波利安的新报告写得好极了。当然,安妮卡有可能申请传唤自己的专家,说莎兰德没有疯,然后整个案子便会移交到医师会去。但同样地,除非莎兰德改变策略,否则她还是会拒绝对他们开口,然后他们就会判定泰勒波利安是对的。她是她自己最大的敌人。”
“不过最好还是根本不要开庭。”克林顿说。
纽斯壮摇着头说:“几乎不可能。她现在在克鲁努贝里看守所,和其他囚犯毫无接触。每天在屋顶的小区域内做一小时运动,但在那里我们无法接近她。而且看守所里我们也没有内线。”
“或许还有时间。”
“如果要收拾她,就应该在索格恩斯卡医院动手。现在若是派杀手,被逮的机会是百分之百,要上哪找愿意自投罗网的枪手?而且时间这么紧迫,也不可能安排自杀或意外。”
“我也这么想,何况意外死亡可能会受到怀疑。好吧,只能看看开庭情况如何了。其实一切都没改变,我们一直都预期他们会采取某种反制手段,这篇所谓的自传似乎就是了。”
“问题是《千禧年》。”乔纳斯说。
“《千禧年》和米尔顿安保。”克林顿思索着说:“莎兰德曾经替阿曼斯基工作,而布隆维斯特则曾经和她发生过关系。是不是应该假设他们联手了?”
“那么米尔顿安保护卫着替《千禧年》印刷的工厂就显得合理了。这不可能是巧合。”
“他们什么时候出刊?乔纳斯,你说他们比预定日期晚了将近两个星期。如果假设米尔顿在印刷厂戒备是为了不让人拿到杂志,就表示他们不想泄漏刊物内容,要不就是杂志已经印好了。”
“为了在开庭第一天上市。”乔纳斯说:“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克林顿点点头。“好,那么杂志里面写了什么?”
他们思考了好一会儿,最后是纽斯壮打破沉默。
“就像我们刚才说的,最糟的情况是他们有一九九一年报告的副本。”
克林顿和乔纳斯也作出相同结论。
“但他们能拿来做什么呢?”乔纳斯问道:“报告牵涉到毕约克和泰勒波利安。毕约克已经死了,他们可以猛打泰勒波利安,但他也会说自己只是作例行的精神鉴定。到时将会是他们双方针锋相对。”
“如果他们发表报告,我们能怎么做?”纽斯壮问道。
“我想王牌在我们手中。”克林顿说:“假如因为报告引起骚动,焦点会是国安局而不是‘小组’。等记者们开始提问,国安局只要从档案室拿出报告就行了……”
“那不是同一份报告。”乔纳斯说。
“申克已经将修改过的版本放进档案室,也就是埃克斯壮看到的那个版本。它有档案序号,所以我们很快就能向媒体提供许多假情报……我们有毕尔曼拿到的那个正本,《千禧年》却只有副本,我们甚至可以散播布隆维斯特自己假造正本的风声。”
“很好。《千禧年》还可能知道些什么?”
“他们不可能知道任何有关‘小组’的事,绝对不可能。因此他们只能把箭头指向国安局,布隆维斯特也会因此被当成阴谋论者。”
“现在的他相当有名。”克林顿缓缓地说:“自从在温纳斯壮事件展现了果断态度后,大家都很相信他。”
“能不能多少削减一点他的可信度?”乔纳斯说。
“你想你能弄到……比方说五十克可卡因吗?”
“也许可以找南斯拉夫帮。”
“试试看吧。动作得快点,再三天就要开庭了。”
“我不懂。”乔纳斯说。
“这是我们这一行打一开始就用的伎俩,不过还是非常有效。”
“摩根戈瓦?”艾柯林特皱起眉头说。费格劳拉来电时,他正穿着睡袍坐在家里的沙发上,将已经看了两遍的莎兰德自传再看了一遍。由于已过午夜,他心想应该出了什么事。
“摩根戈瓦。”费格劳拉又说了一次。“今晚八点半,乔纳斯和法伦去了那里。包柏蓝斯基手下的安德森巡官跟踪他们前去,我们也在乔纳斯的车内装了雷达发射器。他们把车停在旧火车站附近,到处走了一下,然后回到车上返回斯德哥尔摩。”
“了解。他们去见了谁或是……”
“没有,奇怪就在这里。他们只是下车,在附近走动了一下,然后就直接开车回斯德哥尔摩,安德森是这么跟我说的。”
“知道了。你为什么在半夜十二点半打电话给我说这个?”
“我花了一点时间才查出原因。他们经过哈维格·雷克兰印刷厂。我和布隆维斯特谈过,那是《千禧年》印刷杂志的地方。”
“该死!”艾柯林特咒了一声。他马上就看出其中的关联。
“因为法伦也跟着去,我不得不假设他们本来想深夜造访印刷厂,但后来放弃了冒险。”费格劳拉说。
“为什么?”
“因为布隆维斯特请阿曼斯基派人看守工厂,直到杂志发行为止。他们很可能是看到米尔顿安保的车。我想你应该会希望马上知道。”
“没错。这表示他们开始察觉到不对劲了。”
“看到安保车之后,他们一定有所警觉。乔纳斯让法伦在市区下车后,自己又回到火炮路。我们知道克林顿在那里,纽斯壮也大约在同一时间抵达。问题是他们打算做什么?”
“星期三就要开庭……你能不能联络布隆维斯特,请他加强《千禧年》的安保?以防万一。”
“他们已经有万全的防备。看他们对着遭窃听的电话吞云吐雾的模样,简直和专家没两样。布隆维斯特已经偏执到使用声东击西的招数,倒值得我们学学。”
“这样很好,不过还是要打给他。”
费格劳拉合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然后抬头端详着赤裸躺在身边、头靠在床尾的布隆维斯特。
“他要我打电话给你,让你加强《千禧年》的安保。”她说。
“多谢建议。”他语带讽刺地回答。
“我是说真的。如果他们开始觉得不对劲,恐怕会不经大脑做出什么事来。他们有可能会闯进去。”
“柯特兹今晚在那里过夜,而且我们安装了和米尔顿安保联机的防盗系统,他们只要三分钟就会赶到。”
他闭上眼睛躺着。
“偏执。”他喃喃地说。
第二十四章
七月十一日星期一
星期一早上六点,米尔顿安保的苏珊打了布隆维斯特的T10手机。
“你们这些人都不睡觉的吗?”布隆维斯特带着浓浓的睡意说。
他瞄了费格劳拉一眼,见她已经起床并换上慢跑短裤,但尚未穿上T恤。
“当然睡,只是被夜班警卫吵醒了。我们在你家装设的静音警报器在凌晨三点被触动了。”
“是吗?”
“我去看了一下,情况有点诡异。你今天早上能不能来米尔顿一趟?愈快愈好。”
“这下可严重了。”阿曼斯基说。
八点刚过,阿曼斯基、布隆维斯特和苏珊便齐聚在米尔顿安保会议室的电视机前面。阿曼斯基另外还召来弗雷克伦(一名自索尔纳警局退休的刑警,现今是米尔顿的行动小组长)和从一开始就插手莎兰德事件的前警员波曼。众人思考着苏珊刚刚播放的监视录像带画面。
“这里我们看到秘密警察乔纳斯在三点十七分打开麦可的家门,他自己有钥匙。你们应该记得几个星期前,锁匠法伦和莫天森闯入时就做了备份。”
阿曼斯基严肃地点点头。
“乔纳斯进入屋内大约八分钟,在这段时间做了以下几件事。首先,他从厨房拿了一个小塑料袋装东西,接着旋开麦可你客厅的音响喇叭背板,然后将袋子放进去。他从你的厨房拿袋子这件事很重要。”
“那是昆萨姆的袋子。”布隆维斯特说:“我留下来装干酪之类的东西。”
“我也会这么做。当然重点是那上面有你的指纹。接着他从门厅的回收桶里拿了一份《瑞典摩根邮报》,撕下一页包东西之后放在你衣橱最上面的架子上。还是一样:报纸上有你的指纹。”
“我懂了。”布隆维斯特说。
“我是五点左右到达你家。”苏珊说:“我找到几样东西:现在喇叭里面有将近一百八十克的可卡因,我这里采了一点样本。”
她将一个小证物袋放到会议桌上。
“衣橱里有什么?”布隆维斯特问。
“大约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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