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切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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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切重来-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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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别割伤自己。”瓦莱丽一边说一边从他手上轻巧地接过这把刀。

安德鲁注意到她操作这把器械时动作十分娴熟。她用食指和中指将它转了一圈,然后放回原处。

“跟我来,这些器械还没有消毒。”

瓦莱丽引着安德鲁走向墙边的洗手池,墙面上铺着瓷砖。她用手肘打开水龙头,按了按肥皂盒,然后用她的双手洗干净安德鲁的手。

“外科手术真是性感。”安德鲁在瓦莱丽耳边私语道。

“要看有谁在场。”瓦莱丽回答说。

她用双手搂住安德鲁,给了他一个吻。

当和一群警察一同坐在咖啡厅的桌边,安德鲁又一次想到了皮勒格警官,他一直在等皮勒格那边的消息。

“你心里有事?”瓦莱丽问道。

“不,是周围的气氛。我还不太习惯坐在那么多穿制服的人中间吃饭。”

“很快就会习惯的,而且如果你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那么这里比纽约的任何地方都安全。”

“只要我们不去看你的小马们……”

“我本来打算等你喝完咖啡,我们就去马厩呢。”

“不行,我应该回去上班了。”

“真是个胆小鬼!”

“如果你真的想的话,那就下次吧。”

瓦莱丽望着安德鲁。

“为什么你今天会来这里,安德鲁?”

“为了和你喝一杯咖啡,参观一下你工作的地方,你曾经和我提过这件事,而我也很想来这里看看你。”

“你穿过整个城市确实只是为了要让我高兴?”

“也为了能让你在一辆放满手术器械的推车旁吻我……这是我浪漫的一面。”

瓦莱丽陪着安德鲁去打车。在车门关上前,他忽然回过头来。

“事实上,你父亲之前是做什么行业的?”

“他是制造厂的工业设计师。”

“工厂主要生产什么?”

“制衣材料、样片、裁缝剪刀、各种型号的缝衣针、毛衣针,那时候你说这是女人做的工作,还狠狠地嘲笑了他一番。为什么忽然问起这个?”

“没什么。”

他吻了吻瓦莱丽,答应她自己会按时回家,然后关上了出租车的车门。

15。不堪回首的往事

……两个男人将拉斐尔从牢房内拉出来。一人用力抓住他的头发,另一人用一根牛筋绳抽打他的脚踝,使他无法站立。拉斐尔头痛欲裂,感到自己的头皮都快被扯下来了。每走一步他都希望自己能够站起身,但是在抽打之下他的双膝还是忍不住跪下来。直到他们来到一扇铁门前,施刑者才住手。

门后是一个方形的大房间,没有一扇窗户。

墙上满是一道道暗红色的血迹,泥地散发着干涸的血和粪便的气味——一种令人不能忍受的呛人的气味。两个光秃秃的灯泡从天花板上垂下来。

房间里的光线亮得晃眼,不然就是因为牢房的昏暗和这里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整整两天没有一个人给过他任何食物或水。

有人脱去他的衬衣、长裤和内裤,随后强迫他坐在一张用水泥浇筑在地上的铁质椅子上。椅子的扶手上有两条皮带,椅脚处也有两条。当他们鞭打拉斐尔的时候,皮带将他的皮肤割出一道道口子。

此时一个佩戴将军军衔的人走进来。他身着笔挺的制服,在一张桌子旁坐下,用手擦了擦桌上的灰尘,然后放下他的帽子。他站起身,沉默着走近拉斐尔,冲他的下颌狠狠击了一下。拉斐尔感到自己的血从嘴角流了下来。但他没有发出一点儿呻吟,他的舌头因为口渴而紧紧地贴着上腭。

“安东尼奥……(又是一拳打在他的鼻子上),阿尔封索……(又一拳打在下巴上),罗伯特……(第三拳差点儿打裂他的眉骨)……桑泽,你知道我的名字吗,还是你想要我再告诉你一遍?”

拉斐尔失去了意识,有人将一桶散发着恶臭的水泼在他脸上。

“说我叫什么名字,浑蛋!”将军命令道。

“安东尼奥·阿尔封索·罗伯特,婊子养的。”拉斐尔口齿不清地说道。

将军举起胳膊,但又停住了手,他微笑着示意两个手下好好拷问这个不知趣的异见分子。

有人将铜板捆在他上身和大腿上,然后将剥去外皮的电线缠上他的脚踝、手腕和睾丸。

第一次通电激得他的身子一下子往前冲了冲,拉斐尔立刻明白了为什么椅子是被固定在地上的。好像有上千枚小针在他皮肤下的血管内乱扎着。

“安东尼奥·阿尔封索·罗伯特·桑泽!”将军用无动于衷的嗓音重复道。

每次拉斐尔失去知觉时,都有一桶恶臭的水将他拉回自己正在受刑的现实。

“安特……阿尔封索……罗伯……昂泽。”他在被第六次电击后喃喃说道。

“这些人自称是知识分子,但他们其实连正确地念个名字都不会。”将军冷笑道。

他抬起拉斐尔的下巴,重重地给了他一记耳光。

此时拉斐尔的脑海中只有伊莎贝尔,只有玛利亚·露兹,只有绝不求饶、绝不有损自己的荣誉。

“你们那该死的印刷厂在哪里?”将军又问道。

一听到这个名词,伤痕累累、面庞肿胀的拉斐尔的思绪立刻飞向了那个有着蓝色墙壁的地方。他闻到纸张、墨水以及他的朋友们用来擦拭油墨印刷机的工业酒精的味道。这段气味的回忆令他恢复了部分思考的能力。

又是一次新的电击,拉斐尔开始抽搐,他的括约肌放松了。带血的尿液沿着大腿淌了下来。他的眼睛、他的舌头、他的生殖器官现在像被火炭烧着一样疼。他又一次失去了意识。

将军身边的医生走过来听了听拉斐尔的心跳,又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然后宣布,如果他们还想留着拉斐尔的性命,那么今天就应该到此为止。安东尼奥·阿尔封索·罗伯特·桑泽将军坚持要留他的囚犯一条性命,如果他想杀拉斐尔的话,那么只要一颗子弹便可以了。但是与死亡相比,显然将军更想让他痛苦,以此来惩罚拉斐尔的背叛行为。

当那些人拖着拉斐尔回到牢房时,他慢慢地恢复了意识。他听到走廊另一头的桑泽将军喊道“把他的妻子给我带来”,这是拉斐尔今天所经受的最残酷的折磨。

伊莎贝尔和拉斐尔在集中营待了两个月。他们的眼皮被胶带粘住以防止他们睡着,当他们陷入昏迷时,就会有人对他们拳打脚踢将他们弄醒。

两个月来,伊莎贝尔和拉斐尔从未在通往审讯室的走廊上相遇过,他们感觉自己渐渐远离了人性的世界。在这些无边无尽的白天与黑夜里,他们深深陷入一种黑暗的深渊,即使是最狂热的信徒也无法想象的深渊。

然而,每当桑泽将军命人将他们带去审讯室拷问时,他总是不断强调他们的背叛,他说他们背叛了祖国,也背叛了上帝。每当提到上帝的名字时,他下手总是特别重。

将军让人挖去了伊莎贝尔的眼睛,但她的心中始终有一缕光线照亮。那是玛利亚·露兹的目光。有时她也想不如就这样忘记自己女儿的面容算了,这样她就能安心走向死亡。只有死亡能够让她解脱,只有死亡才能还给她作为人的尊严。

有天晚上桑泽将军厌倦了日复一日的审讯,他命人割下拉斐尔的生殖器官。他的手下用一把剪刀将它割下,然后医生对伤口进行了处理。可不能就这样让拉斐尔流血而死,这样就太便宜他了。

在他们被抓捕的第二个月,就有人用橡皮膏撕掉了他们的眼皮。每当将军想起他的囚犯们时,他们就会被折磨得更加不像人形。现在伊莎贝尔的样子已经完全认不出来了。她的脸庞和胸口的很多地方都有被烟头烫伤的痕迹,将军将烟头在她的皮肤上掐灭。(他每天要抽两包烟。)她的肠胃因为电击的缘故已经很难消化每天他们强迫她吞下的汤。她的鼻子也已经闻不出囚室中粪便的气味。尽管伊莎贝尔现在已经沦入动物的状态,但在黑暗中玛利亚·露兹的脸庞一直支撑着她,她不知疲倦地呼唤着她的小名。

一天早晨,将军再也找不到任何工作的乐趣。不论是拉斐尔还是伊莎贝尔,没有人肯吐露印刷厂的地址。他厌倦了,其实自从他接手这个工作的第一天起他就厌倦了。一位像他这样等级的将军显然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要完成,而不是仅仅去追踪一台印刷机的下落。他厌恶地望着他的囚犯们,高兴地看到事情终于快要结束了。他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打垮了那两个背叛祖国的不法分子,他们胆敢拒绝服从唯一能够帮助阿根廷实现伟大复兴的政权。桑泽将军是一个虔诚的爱国主义者,上帝会认可他的工作的。

太阳落山的时候,医生走进伊莎贝尔的牢房。最讽刺的是,在给她打麻醉针前,他还是用蘸了医用酒精的药棉擦了擦她的手臂来消毒。麻醉针剂让伊莎贝尔昏睡过去,却没有杀死她。这只是开始。接下来轮到拉斐尔在走廊尽头的另一个牢房里接受同样的待遇。

夜晚来临。他们被搬上一辆开往位于布宜诺斯艾利斯郊区的秘密机场的卡车。一辆双发动机的军用飞机正在等着他们。失去意识的伊莎贝尔和拉斐尔在四个士兵的守卫下和其他二十多名犯人一同被抬进机舱。驾驶员按照命令向河流方向飞行,目标是东南方向的崖脚处,飞机飞得很低。飞机的航线绝不能靠近乌拉圭方向的山脉。在入海口的上空,飞机又掉转头飞回它的起点。这是一项每日的例行工作。

奥尔蒂斯指挥官严格按照指令执行计划。飞机在阿根廷的天空下慢慢飞高,越过拉普拉塔河,然后在一个小时后到达终点。

这时,士兵们打开机舱门,只需几分钟便可将失去意识但仍活着的十个男人和十个女人扔进大海。发动机的轰鸣声掩盖了这些人被扔进水里的声音。大批鲨鱼已经习惯了在这片浑浊的海域里游荡,它们在等待每天这个时刻准时从天而降的美食。

伊莎贝尔和拉斐尔在生命中的最后几个小时里就这样并排躺着,但他们再也没有机会看对方一眼。当飞机回到机场后,他们永远地加入了阿根廷专制时期三万失踪者的行列……

瓦莱丽放下笔记走向窗边,她忽然感到自己必须呼吸一些新鲜空气,她已经快说不出话来了。

安德鲁从背后紧紧抱住她。

“是你想读下去的,我和你说过最好还是不要再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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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利亚·露兹后来怎么样了?”瓦莱丽问道。

“他们不杀孩子,但他们会把这些孩子交给权贵家庭的亲戚或者朋友抚养。体制为他们编造出一整套新的身份,帮他们冠上养父母的姓名。拉斐尔和伊莎贝尔被绑架时,玛利亚·露兹只有两岁大,但那时还有许多女人在被捕时是怀有身孕的。”

“这些浑蛋也会折磨怀孕的女人 ?”

“是的,他们会留着怀孕的女人的性命直到孩子出生,然后再将新生儿抢走。军队的目的是通过将他们交给会向他们灌输符合专制体制价值观的父母,以挽救这些无辜的灵魂。他们假借天主教慈善的名义行事,教会尽管知情却仍在其中扮演了帮凶的角色。等到分娩前的最后几个月,这些未来的母亲被送入设立在集中营中的产房。等她们的孩子一出生,便马上有人将他们从自己的母亲身边带走……可以想象接下来等待着这些母亲的命运。这些孩子中的大部分人现在已经成年,但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在被折磨囚禁后又被活活扔进了大海。这也很可能是玛利亚·露兹现在的情况。”

瓦莱丽转过身面向安德鲁。安德鲁从未见过她如此既慌乱又愤怒,瓦莱丽的眼神几乎令他害怕。

“告诉我那些没有死去的刽子手今天已被绳之以法,他们会在监狱里度过他们的余生。”

“我也很想这样告诉你。但是由于后来阿根廷颁布了大赦法律,这些罪人最后都被无罪释放了。而等到该法律被取缔时,这些人中的大部分早就想方设法将自己洗白或者完全换了个身份。在这方面,他们并不缺乏经验和政府的政策支持。”

“你会再回到那里,完成你的调查,你会带着这个奥尔蒂斯和其他浑蛋一同回来的。向我发誓!”

“这正是我接受这次调查的目的。你现在明白了为什么我在工作时会有这样的热情了吧?你现在不再怨我冷落了你了?”安德鲁问道。

“我想要把他们都撕成碎片。”

“我明白,我的心情也是一样的,但现在请冷静一些吧。”

“面对这样的人渣,你无法想象我能做出什么事来。”

“然后你就可以在监狱中度过余生……真是明智。”

“相信我,我知道怎么做才可以不留下任何痕迹。”瓦莱丽面不改色地说道。

安德鲁望着她,然后用力地紧紧抱住了她。

“想不到这个故事会令你如此激动,也许还是不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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