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说越脸红,终于哼唧不下去,萧震恒低哼一声,说:「可惜才摸了两下你就睡得像猪一样,什么也没做成。」
叶昕安脑袋轻撞他的后背,一半惋惜一半抱怨,说:「我都说了在山谷里就好,你非要爬到山顶。」
说起来当时真是丢脸,本来是计划好了一次野地实战——俗称打野战——结果叶昕安爬到山顶就累得半死,吃完东西之后钻到帐篷里,和萧震恒还没调几下情,就瞌睡虫上涌,呼呼睡了过去,萧震恒又没有奸尸的兴趣,只好作罢。
等他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情调全无,于是一次浪漫的荒山夜宿就这么泡了汤。
现在想想真是不甘心,叶昕安小声絮叨:「下次不会这样了,我会多做运动,增强体力。」
萧震恒含糊应了一声,催促他:「快睡吧,不好好休息你哪来的体力?」
叶昕安不做声了,拉高被子盖住两人,紧贴住男人的后背,关了灯,室内一片寂静,呼吸和心跳的声音都分外清晰,沉默了半晌,他低声问:「震恒,你会结婚吗?」
萧震恒没回答,叶昕安叹了口气,命令自己闭上眼睛睡觉,就在他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似乎听见男人低沉的声音:「不会。」
第二天一早萧震恒就出门了,叶昕安懒洋洋地起床,吃饭的时候还在想他半梦半醒中听到的那句「不会」是真的还是幻觉。
外头阳光明媚宜人,暖暖韵春风畋尽一身烦恼,院子里的花都开了,从阳台看下去一片生意盎然,赏心悦目,叶昕安甩了甩头,暂时不去想那些烦心事,他在阳台上铺了块毯子,旁边放着装了茶和点心的大托盘,然后舒舒服服地摊开手脚,一边晒太阳一边看书。
午饭也懒得去餐厅吃了,让陈鳙送了一份过来,吃饱之后,继续窝在阳台上晒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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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晒得他浑身暖洋洋,叶昕安把书丢在一边,四仰八又地躺平,对着湛蓝的天空微微一笑,自嘲道:「养头猪还会长膘,养你有什么用?」
一道阴影遮了过来,叶昕安扭头一看,这几天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萧震恒竟然在白天出现了。
他有些诧异,坐起身来,问:「你今天不忙吗,萧大哥?」
略带调侃的腔调让萧震恒不禁莞尔,看着他晒得微红的脸颊,说:「本来想和你共进午餐的,可惜空等了一场。」
「啊?」叶听安坐直身体,脸上浮现懊恼之色,小声说:「陈镛没告诉我你回来了。」
「无所谓,反正我也吃过了。」萧震恒在他身边下,双手枕在脑后,也开始享受午后灿烂的阳光,叶昕安讨好地把蛋糕盘端给他,说:「这种蛋糕是抹茶味的,不会太甜。」
萧震恒没动手,鼻腔里「嗯」了一声,叶昕安会意,掰了一小块喂到他嘴边。
萧震恒张口接了下去,尝过味道,没发表意见,叶昕安知道那代表他还算满意,于是再接再厉,把一块蛋糕喂完。
「要喝水吗?」要服务就要服务到底,叶昕安倒了杯茶水,萧震恒坐起来润了润喉,又躺了回去。
「呃……你……」叶昕安坐在一边,有些紧张地看着他,说:「你可以枕在我腿上。」
萧震恒老实不客气地枕上他的大腿,闭目养神,看来没有聊天的兴趣,叶昕安只好又拿起看了一半的书,尽量小声地翻动纸页。
「在看什么书?」萧震恒随口问,连眼睛都没睁开,叶昕安愣了一下,说:「《古国怪遇记》,要不要我念给你听?」
「恩。」萧震恒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又补充‘句:「不用从头念。」
「好。」叶昕安唇角含笑,用低柔的声音念了两页,萧震恒毫无反应,他停下倾听片刻,才发现对方已经睡着了。
叶昕安放下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抚上那张棱角分明的俊朗脸庞,低叹道「不管容纳于哪个躯壳之内,我的灵魂都是属于你,并忠于你的。」
萧震恒仍在睡梦中,当然不可能听见他的告白,叶昕安低下头,在对方唇上落下一吻。
感受到了他温热的气息,叶昕安胸口一阵激荡,心跳得飞快,一个蜻蜒点水的轻触过后就仓惶地撤离,生怕惊扰了这个没耐心的男人。
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无论多少逆折他都愿意去承受,委屈求全,心惊胆颤,舍弃了尊严,卑微地匿身于此,只要他肯给他机会,让他能够把自己的爱源源不断地传递给他。
深情凝视了许久,叶昕安鼓起勇气,执起萧震恒的左手,吻过无名指上的硝指,然后闭上眼睛,颤抖着、虔诚地将他的手贴上自己发烫的脸颊。
我知道你爱我,至少曾经爱过,我愿意等到你肯重新接受我的那一天。
那一次阳台午睡之后,两个人的关系陷入暧昧胶着状态,萧震恒还是那么霸道,脾气死硬,经常用一种不耐烦的命令语气让他早点睡觉或者多吃点东西,虽然态度简单粗暴,但是对于早已习惯的叶昕安而言,这正意味着他们之间交往正常化开始。
他一扫前些天的颓靡心情,充满希望,更加热情、更加温柔地缠着对方。
直到今天无意间听到萧震恒和邵永琨的谈话,如晴天霹雳一般,突如其来,击碎了他苦心构建的瑰丽幻境。
「楼幸堂很不满意,你把驭风堂逼到绝境,小心他拼个鱼死网破。」
书房门I没关严,邵永琨的声音传了出来,叶昕安停下脚步,下意识地把手里的书挡在身前,踮着脚尖往门前凑。
萧震恒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我不想动他,但是如果他自己找死的话,我不会再给你留面子。」
「这个……」邵永琨迟疑了一下,说:「那他侄子呢,你打算怎么办?」
叶昕安屏住呼吸,提醒自己楼幸堂的「侄子」就是他。
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志忑不安地支楞起耳朵,萧震恒沉默了几秒钟,反问:「楼幸堂已经是泥菩萨过江了吧,还有闲功夫操心别人?」
「不,我也很好奇。」邵永琨的声音添了几分无奈,说:「要打压驭风堂,楼展戎是你手中的一张王牌!现在到了出手的时候了。」
萧震恒没说话,邵永琨接着说:「你一直把他安在这里,为的就是等驭风堂内部争斗白热化的时候给予致命一击吧?他是堂主,而且在帮里威望颇高,只要他在你手里,驭风堂大部分人都不敢轻举妄动,挟天子以令诸侯,牵制驭风堂绰绰有余,甚至你想吞并它也不是没可能,但是我真的搞不懂你在想什么,萧,时机已经成熟了,为何你还不出手?」
字字句句清晰地传入他耳中,叶昕安消化完他话中的意思,浑身冰凉,像一条蛇爬过背脊一般,寒毛都竖了起来,脑袋嗡嗡作响,心乱如麻,他咬紧牙关,等待萧震恒的答案。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冷酷的声音响起:「是的,时机确实已经成熟。」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他的整个世界轰然崩塌。
脸色灰败,嘴唇毫无血色,叶昕安像机器人一样僵直地转过身,不声不响地离去。
到晚上,萧震恒打发走了邵永琨,去找叶昕安的时候,发现他竟然不见了。
人在被逼到绝境时,往往会暴发出意想不到的潜能,叶昕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或许是楼展戎训练有素的身体提供了便利,再加上这些天来的进补,也恢复了不少元气,身手堪称敏捷,总之他逃了出来,躲过值勤的保镖,翻过高墙,连警报器都没探到他的行踪,叶昕安像逃离地府的冤魂一样,拼命地跑。
确定没人追上来之后,他叫了计程车,到达苹果书屋之后,他才意识到身上没钱,只好请司机稍等,他上去拿了钱再来付车费,结果司机摇摇手示意不用,一踩油门跑掉了。
叶昕安顾不上计较别人的态度,回到被冷落已久的家,先洗了把脸振作精神,却发现自己的脸色难看得好像即将押赴刑场枪决的死刑犯,五官扭曲,眼中血丝密布,怪不得司机连钱也不敢收。
叶昕安也被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吓了一跳,他怔怔地看着镜中的自己,眼圈一热,流下泪来。
事到如今,他倒希望当初就已死去,至少能安心地死在恋人怀里,总好过这样不受欢迎地赖在人间,被他如此……欺瞒与践踏。
原来,萧震恒从来没有相信过他,偶尔的温柔,不过是让他更加死心塌地的假象罢了!
眼睛很疼,泪水却没有汹涌,本以为会痛哭流涕,哭到再也哭不动为止,没想到几滴眼泪刚湿了面颊,眼眶中又是一片干涩。叶昕安颤抖着抬手挡住眼,凄然笑了起来。
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心如死灰。
那是他再怎么努力也达不到的地方,是他穷尽一生也得不到的人,在萧震恒心中叶昕安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不过是一一个拙劣而可笑的赝品罢了。
他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的人从不承认他,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像绷得过紧而断掉的弓弦一样,叶昕安疲倦至极,脚步飘忽地走到床边,把自己重重地抛到大床上。
曾经熟悉的味道早已淡化至无,只剩下一层浮灰扑面而来,叶昕安闭上跟睛,把身体蜷成一团。
他已经没有心力再挣扎下去了,尘归尘,土归土,就让他这么自生自灭吧。
第九章
他没天真到以为可以在这里窝到死,萧震恒会找来是迟早的事。
夜幕降临,叶昕安一动也不动地缩在角落里,听到从楼下传来的脚步声,比平时加快的步律彰显了对方的不耐烦,每一下都像踩在他心上。
「别开灯。」门被推开的时候,叶昕安低声说。
萧震恒当然不会听他的,打开大灯,一室晦暗散去,灯光下,叶昕安无所遁形,颤抖着把头埋入臂弯中。
「你怎么回事?」萧震恒一个箭步冲上来,拽住他的手臂,看到对方憔悴如死的面容,他吃了一惊,皱眉问:「又在发什么神经,谁允许你跑掉的?」
「放开我。」他的声音异常平静,眼眸空洞无神,脸色苍白,像一具没有灵魂的人偶,思绪虚无,冰冷而拒人千里之外。
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萧震恒拉他起来,轻轻拥住他,命令道:「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叶昕安猛地回过神来,浑身一震,用力推开他,死命地往后缩,大声叫喊:「别过来!」
萧震恒满腹疑惑,朝他探过身去,说:「别害怕,是我。」
叶听安惊惧交加地瞪着他,挥开他伸过去的手,哑声道:「我听见了你们的谈话。」
萧震恒停住动作,神情有些讶异,叶昕安直勾勾地看着他,说:「原来在你眼中,我只是一个傀儡而已……真难为你了,还要忍着恶心和我相处……」
他抱着膝盖,把身体缩在床角的阴影中,声音带了几分哽咽:「其实你……根
本没必要这样……为了你……我做什么都可以……我连命都可以不要……只要
你一句话……一句话就够了……」
哀莫大于心死,此时的叶昕安就如行尸走肉一般,低声重复着那几句琐碎的言语,萧震恒不顾他的反抗,抓住他的肩逼他抬头看着自己,正色道:「如果我要你跟我到去呢?」
叶昕安摇了摇头,凄然一笑,说:「你杀了我吧。」
萧震恒脸色阴沉,捏住他的下巴,冷冷地问:「你不是说过愿意为我放弃自由、一辈子待在我身边?」
「你还记得……」叶昕安精疲力尽地闭上眼睛,低喃道:「是啊……我己注定一辈子无法解脱……」
无论身心,都被缚上重重枷锁,只要他爱他的一天,就必定为之沉沦,终生不得自由。
萧震恒把他们的未来弃若敝屣,至少留给他一点喘息的余地,不要摧毁他心中最后一缕情爱,那已是他仅有的东西了。
「不要胡说八道。」萧震恒轻声斥道,「快跟我回去,你又想生病吗?」
叶昕安固执地摇头,说:「别再拖拉了,你不是优柔寡断的人,动手吧……只要……让我死在自己家里……就足够了……」
「混蛋!」萧震恒低吼一声,把他拽到怀里,压制住他挣动不己的手脚,怒道:「你是中了什么邪?我怎么可能杀你?」
叶昕安挣脱不开男人结实的臂膀,无力地说:「你不是打算利用我来吞并驭风堂?
你自己都承认时机成熟,只是没想到会被我听到吧?」
萧震恒哭笑不得,摸着他的背安抚道:「我可没说过我会利用你,别把邵永琨的话塞到我嘴里。」
「那你也没否决他的话。」叶昕安低哼一声,「你从来都没有相信过我,事到如今,你也不必忍耐了,直接撕破脸,我……无所谓的……」
他说着说着又开始鼻酸,好不容易聚集的勇气,被对方这么一抱,又没出息地渐渐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