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按照你的意思做就是。在丧葬公司涂敷好香料以后,就把他埋葬在非天主教的墓地。这件事一定会办理得很好。先生,你愿意现在就付款吗?”
兰德尔付了款,接受了收据,签了最后一份文件。他高兴把这件事了结而且就可以离开了。
当他转身离去的时候,那位官员在他身后喊叫着,“先生,请等一下。”
兰德尔心里奇怪还会有什么事,便又回到那官员的办公室内。而那官员则拿出了一个塑料袋来放在桌子上。
“既然你已认领了尸体,你便可以把死者的遗物拿去。”
“你是说在他的公寓的东西吗?你把他所有的东西送给一些非宗教的慈善机构好了。”
“好的——不过,我是说这个袋子里的东西——他个人的财物。这是当他被送到这儿的时候从他身上取下来的。”
那官员把袋子解开,同时把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随便拿点什么作个纪念吧。”
这时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对不起。”那官员说,然后便匆忙地去接电话了。
兰德尔看着莱布朗最后所留下的一些东西,半晌都未发一言。
那些东西实在少得可怜。而这也就是令他感到痛心的。他把每一样东西都拿起来放到一边去。一只表壳压弯的手表上,指针正指在2点23分。半盒香烟。一盒火柴。一些10里拉的意大利硬币。最后一个便是一个廉价的、快磨坏的人造皮夹子。
兰德尔把皮夹子拿在手里,打开来,然后把东西倒出。
一张身份证。
4张1000里拉面值的钞票。
一张折叠起来的硬纸片。
还有一张粉红色长方形的火车票。
他把身份证和钞票留在空皮夹子旁边,却把那张折叠着的纸片打开来。在纸的正中央,画着一条被矛刺穿的小鱼。那条鱼和蒙蒂画的差不多,只是稍圆一点,可能是莱布朗自己画的。在纸的右下角上写着两行宁,不过他却不认识。
现在他又把那粉红色的火车票拿起来,车票共分为三部分,虽然上面的字兰德尔也看不懂,但是他的太阳穴已开始跳动。
那官员已接完电话回来。
“对不起,”他说,“你有没有找到什么东西?”
兰德尔把那张火车票展开来。
“这是什么?”
那官员瞄了一眼。
“是火车票。上面已轧过了昨天的日期,但是还没有用。上面一联是从罗马三波罗车站到奥斯蒂亚的,下面一联是回程票,是同一天用的,而第三联是收据。这张票是昨天买的,但是没用,因为去和回来的两张票都还没有撕去。”
兰德尔的太阳穴仍在跳。在他混乱的脑子里他想理出一个头绪来:莱布朗昨天曾去了三波罗车站,买好了去奥斯蒂亚的当天来回票。他可能因距离火车开车的时间还早,便走出车站到外面的广场上走走。等他再穿过广场返回车站的时候,便被车子撞死了,因而那两张还没有用的车票仍然在皮夹子里。
他是要赶往奥斯蒂亚·安蒂卡,也就是蒙蒂教授在那儿有过重大发现的地方去取证据,以证明那个发现是伪造的。
兰德尔把那两张车票插进西装的上衣口袋里去,然后又把那张纸上所画的鱼和右下角的暗号揣摩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来。
“波塔马里纳是什么?”
“波塔马里纳?那也是奥斯蒂亚·安蒂卡。是奥斯蒂亚·安蒂卡古代废墟的一部分。那儿很好玩,你该去看一下。”
兰德尔心想,不用你说我也非得去看看不可。
他把那张纸又折叠起来,也装进放有车票的那个口袋里。
“其余的你来处理好了。”他向那位官员说。
“谢谢,谢谢你。先生,我为你失去一位朋友感到难过。”
兰德尔在离开停尸所的时候,心想,是的,我也为失去一位朋友而难过。不过,也得感谢这位朋友,从他的遗物中提供了一点线索。
走进罗马热烘烘的夜色之中,兰德尔深知他必须走完莱布朗刚刚开始的路程。在他口袋中那粉红的车票还没用过,但是明天上午另一张粉红色车票则非用掉不可。
至于以后的事情,等到明天再说吧。
时间过得太慢,昨天的夜晚终于变成了今天。
那张新的粉红色车票装在兰德尔的口袋里,上面轧的日期是7月2号,那也是星期二的上午。此刻,他正挤在一列车声隆隆的慢车之中,缓缓地开往一半埋在地下的古代废墟——奥斯蒂亚·安蒂卡。那儿是蒙蒂教授铲子下的“第二次复活”的发源地,但在莱布朗所埋藏的伪造的证据被发现后,“第二次复活”也可能就在那儿结束。
昨天晚上对兰德尔来说是非常忙碌的时刻。他在旅馆服务台那儿问清楚了从罗马开往奥斯蒂亚·安蒂卡的火车时间表,据说那只不过是25分钟的路程。然后他又到外面的书店里买了些有关奥斯蒂亚·安蒂卡的英文书籍和地图。等回到旅馆以后,便一直研究到深夜,可以说不管在中学或大学的过程中,他读书从来没有这么专心过。到了今晨两点钟的时候,他已把历史上的奥斯蒂亚·安蒂卡研究的差不多了。他对莱布朗在画了鱼的那张纸上所注记的暗号也摸到了点头绪,只是远还不敢确定,那只有等到了那儿再说。
今天早晨兰德尔带着那张地图和莱布朗画有鱼的那张纸,乘出租汽车到罗马三波罗车站,然后便搭上火车往奥斯蒂亚·安蒂卡进发。
这时,兰德尔看了看手表,他已挤在车厢里17分钟之久,再过8分钟目的地就到了。
若在正常的情形下,坐这种火车是他难以忍受的。车上的木凳子既不干净,也不算太脏,只是太破旧了。车上挤满了穿着简陋的穷苦的意大利人,他们都是从罗马回到乡下去,因而充满了令人窒息的汗臭味。此外,那些意大利人的唠叨不停,声音震人耳鼓,也是他很不习惯的事。不过,谢天谢地,火车在猛地一拉以后,减慢了速度,并且缓慢停了下来。奥斯蒂亚·安蒂卡终于到了。
他连忙从木凳上跳起来,挤进走道上那些汗流浃背的人群里,然后推推撞撞地走下了火车。
离开车站的月台,行人都涌向一处地下道。兰德尔跟着他们,穿过那凉风习习的水泥地下道后便达到火伞高涨的出口了。
正当他站在骄阳下企图辨别一下方位的时候,一个戴着宽边草帽,长相滑稽的出租车司机笑着向他这边走来。
那司机表示敬意地扶了扶草帽,说:“先生您好,我叫卢波,在奥斯蒂亚·安蒂卡没有不认识我的。我有辆车子菲亚特,你要不要坐?”
兰德尔也微笑着摇了摇头。“我不要坐,我只是到那些考古挖掘过的地方看看。”
“噢,是了。到考古挖掘过的地方,那很近。先过桥再过公路,看到一个大铁门就到了。”
“谢谢你。”
“别在那呆太久,太热了,看完以后你也许要坐车去海水浴场。我卢波开车送你去。”
“我还不知道有没有时间呢!”
“也许有时间,你看着办就是了。如果你要车子,我卢波就在这儿。我有时也在那边的水果摊子附近。你只要招呼一声就好了。”
“卢波,谢谢你。如果我需要,我会找你的。”
天气烤得厉害。当兰德尔走过桥,越过公路,在一片隆起的坡地上走着的时候,已感到那湿透的衬衫贴在后背了。他于是把那张地图取出来,一面和现场地点对照了一下,一面继续前进。又走了没有多远,果然看到了一个上面写着黄字,完全敞开的铁门。
一旦进门以后,那里面的景物和外面的荒芜大不相同了,他感到犹如处身幻境一样。在他前面是一片公园,或者至少看起来像公园的样子。在蔽日的浓荫中,阵阵凉风自不远处的海上吹来,他不禁精神为之一振。
这时,在左边的一个小亭子里的老年肥胖妇人看到了他。她举起一卷门票来,大叫道:“喂,那位先生,您还没有买票!”
兰德尔这才知道得先买票才能进去参观。在他走过去买了票以后,又看到另一处写着黄字的告示,他以询问的眼光看着那售票员。
“那上面说参观的人不能走近挖掘过的地方,”她解释说,“你可以参观废墟,因为挖掘过的地方有几种不同的土质,走近那儿相当危险。”
“我会小心的。”兰德尔答应道。
然后他又一面对照着地图,向里面走去。他沿着上面铺有鹅卵石的古代大街,先后经过谷仓、剧场、寺院等地方,一直走完废墟2/3的地方以后都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现在他又把莱布朗所画的那张图片拿出来,那右下角的暗号他已经看懂了,首先,他得找到波塔马里纳,然后再看看距离那儿600公尺的地方。
就在他展开地图与实地对照的时候,只见从很远处一个水果摊那儿飞奔来一条人影。那人一面跑一面喊叫着,等他快跑近的时候,兰德尔已看清是个光着上身只穿了一条黄卡呢短裤和破旧的网球鞋的男孩子。
“喂!先生!”他喊叫着向着兰德尔跑过来。然后把双手放在屁股后面喘着气说,“你是不是英国人?”
“美国人。”兰德尔回答。
“我会说英文,”那孩子得意地说,“我在学校里学过,还有跟观光客也学了不少。我来向您介绍一下,我叫塞巴斯蒂安诺。”
“哦,塞巴斯蒂安诺。”
“你要向导吗?我是个很好的向导。我曾帮忙过很多美国人。我带他们到奥斯蒂亚·安蒂卡的每一个地方参观,一小时只要1000里拉就行了。你要我带你去那些主要的废墟吗?”
“那些废墟我已经看过了。我现在正在找点别的地方看看。也许你能够帮忙?”
“我一定可以帮得上忙。”塞巴斯蒂女诺很热心地说。
“我听说这附近在6年前有过一处挖掘过的地方。不知道你……”
“你是说蒙蒂教授挖掘的地方吗?”那孩子打断他的话说。
兰德尔不禁大为惊奇。“你知道?我以前听说那个现在仍然还是一项秘密。”
“不错,那件事很少人知道,因此也没有人听过或去那看过。那附近的标志上写着不准人去看,是因为里面还有许多坑洞,很危险。不过因为我们住在附近,所以每个地方都看过。你想去那儿看看吗?”
“可是不准去怎么办?”
塞巴斯蒂安诺耸了耸肩,“反正又没有人看守着。你愿不愿意花1000里拉去看一下?”
“好的,”他记起了口袋中莱布朗的字条,“我想看的是离波塔马里纳600公尺的地方。”
“那容易得很,”他说,“跟我来。等我们一面走的时候我来量600公尺。你是位考古学家吗?”
“我是位地质学家。我想来查看一下这儿的土壤。”
“没问题,我们走吧。我在心里数600公尺,我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10分钟以后,他们已来到一个深的入口处,从那个深井又向两面挖了很多井和坑。而井的上面则架了很多木桩以作为顶盖之用。
“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兰德尔指着一个破旧的木牌子说。
塞巴斯蒂安诺蹲下身子。“我来翻译给你听。‘蒙蒂考古挖掘地区,危险。不得进入’。”他站起身来,笑着说,“这个我不是早就告诉你了吗?”
“好啦。”他眯着眼向坑道内看了一下。“这里面有灯吗?”
“只有太阳光,不过足够了。这井上面的木桩排得不密,太阳光可以从木桩缝内照进去。这条并通向一座古代的别墅,不过只挖掘了一半。你要我带你去看一看吗?”
“不要,”兰德尔赶快说,“我不需要进去看,我只到这井里看一会儿就好了。”他摸出一张1000里拉的钞票放到那个孩子的手里。“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在查看的时候不希望别人打扰,你懂吗?”
那孩子一本正经地举起手来。“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你是我的顾客,如果你还需要我,想再看别的地方,你可以到那边水果摊旁边来找我。”
塞巴斯蒂安诺转身走了,走过一段路以后又回过头来向兰德尔摇了摇手,在他转过一个小土匠之后便消失不见了。而兰德尔这才向坑道的入口走去。
他迟疑了一下,突然之间,他感到这种举动愚蠢鲁莽而可笑。以一位美国大公司公共关系部门的元老和“第二次复活”宣传部主任的身份,他这算是干嘛?
然而,好像在冥冥之中有一双手在推他这么去做似的,也许是莱布朗的手吧。他在两天以前不是便曾想到这儿来吗?
于是,他立刻踏下了第一步,那在6年前安的木桩台阶,踏在上面有些摇摇晃晃的。他小心翼翼一步步地走下去,直到脚下踏着了坚硬的泥土。
坑道内虽然经木桩的空隙透进了一些阳光,但是仍然显得相当黑暗,所以他只是谨慎地向前迈着步子。
在快走到坑道尽头的时候,上面有些木桩断掉或者被拿开了,因此里面大为光亮了些,他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地下别墅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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