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的。见我不说,齐要也懒得再问。除了游戏他似乎对什么都不执着。此时台上的表演已进入高潮,但鉴于水平实在一般,所以现场也没有多少的掌声和欢呼,相反倒是部分观众离场的脚步声更为醒耳。而就在前方某个人转身打算离开的时候,我听到齐要朝她喊了一声:“喂——王倾悦!”
(网)“哎?”被唤作“王倾悦”的女生抬脸看过来。她有一张明丽的脸,眉毛浓而漆黑,修出利落的形状,唇角带一点天然上翘的弧。头发很长,随意披在肩膀上。穿的则是黑色毛衣加牛仔裤的简单搭配,看起来成熟又飒爽的样子——“哦呦?你也会来看这种文艺表演哪。”她挑着一边眉,似乎颇惊讶会在这种场合看到齐要。片刻视线移向我,语间的讶异便又浓了几分,“她是……”“她啊,小晴啦。知道的吧?”“小晴”是我在游戏里的名字,既然眼下用了这个名字作介绍,那么想来对方也是——“这个王大姐就是那个'铁人 23 号'。经常跟我们组队的,就那个微操弱得要死的萨满。”齐要揽过我的肩,勾着嘴角笑,“有印象不?”“哦哦~”我点头。“铁人 23 号啊,我知道的……”——我只是不知道,她是女的。“靠,谁是大姐啊,我是大姐你就是中年大叔好吧!?”对方故作生气,一掌擂上齐要的肩,撞击声自我的耳侧飞快落进心间,坠出一声沉闷的“咚”——我只是不知道,她和齐要之间,会这么熟络。“好意思说我操作烂呢,上次明明就是你害老娘死的……”甩甩手,不理会齐要“你这家伙——”的号叫,“铁人 23 号”朝我爽朗地笑:“哈哈,原来你就是小晴~齐要游戏里的老婆对吧?我记得你的!”“游戏里的老婆”这句话像是一条鱼刺,我哽了哽喉咙,想回一句“现实里也是好不好!?”,又觉得为一句话而紧张的自己太丢面子——何况,这句话客观来说也没什么错。努力咽下喉间的冲动,我牵着嘴角,矜持地“呵呵”了两声算是回答。“我经常听齐要提起你哦。”对方依旧笑得大方。“……是么?”——这样说来,是经常聊天咯?“是啊,这小子要么不说,要说起废话来可是多得很哪。”一边笑一边躲过齐要挥过来的手,王倾悦指着我,“对了,齐要说你是 S 大艺术系的——”我点点头,“那你……认识秦力吗?”她兴致勃勃地抛下了问题。“……什么?”我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秦力啊,我记得他是你们系的啊,认识吗?”“……啊。”像是自天空罩下的巨手,先前的种种不爽,都在这一刻,因这再次听到的陌生名字而被拢进角落。我撑大眼睛看过去——“那个,你是问……那个据说画画很好的……秦力?”
03 先是热爱篮球的男生。再是喜欢游戏的女生。怎么看也是毫无交集的两个人,却在相隔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朝我询问了同一个名字。“对对,就是那个秦力。”王倾悦说。星期一的早课上的是“色彩构成”。时间刚过一半,讲师的授课声嗡嗡地响在耳边,普通话不标准的缘故,一些字句听起来模糊得像是浸了水。我也懒得琢磨,撑着下巴在草稿纸上写下“秦力”二字,盯着看了片刻,又提笔划掉,改成了“qinli”的拼音。不知道真正的写法。虽然在听到这个名字时,脑海中的第一印象是“秦”和“力”的组合,但按照之前王倾悦作的介绍,想来,自己是拼错了吧。
“是个蛮厉害的女生呢。”尽管对方没有刻意强调,但话末的“女生”二字,还是成为全句的关键词之一。而至于关键词之二……“厉害?”我一脸好奇。“……怎么厉害法?”“哦可能你不是 ACG 圈子里的人吧。”王倾悦摆出一副了然的姿态,让我有些不爽。几年高中混下来,又杂七杂八玩过这么多游戏,我当然知道“ACG”是什么意思——“直接说'动漫游戏圈'会死啊?用英文缩写装什么逼啊!?”——想是这么想,当然是不好意思说出来的。我只是沉默地看着王倾悦,等待她的继续。“她在圈子里算有点名堂的哦,我以前买的杂志都有登过她的漫画的。前几个月还有她的访谈呢,上面她说自己现在是 S 大艺术系的。所以刚好想到就问问你咯。”“哦,我不清楚……我很少买这方面杂志的,日本漫画书倒是还看些。”耸一耸肩,上杂志这种事虽然厉害,但了解不深的关系,我也没觉得有多佩服。按着一贯的思维方式,比起成就,倒是更关心对方的长相。尤其在知道她是个女生——还是个被帅气男生问过的女生之后。“呐,你看过照片吗?”我问。一心只想知道这个被郑启脉询问过的女生,到底能有多好看。“照片看过啊,印象里好像蛮普通的……我就只记得她在你们大学读书……哎那个访谈其实很闷的,其他内容都快忘光了。”王倾悦摊一摊手,表情里也没流露出什么惋惜,反倒是像发现了什么般的,突然笑起来,“喂喂喂——怎么都跟着我走出来啦,你们也不要看表演啦??”她伸手指着我,眼睛却弯弯地看向齐要。我略微茫然地朝四周环顾一圈,下意识“啊”出了声。先前光顾着和王倾悦说话,竟然从演唱会里走出来都不知道。“那——”“那现在怎样?你们要重新回去看吗?”王倾悦接过我的话,问过来。
“嗯?”齐要也附和着朝向我,一脸“随便你喜欢”的漫不经心,只在语气里透着一点征询的意味。“唔……”我有些犹豫不定。老实说我对那种不知所谓的表演毫无兴趣。但是,如果不回去看的话,又还能干什么呢?两个小时的来往路途,总不可能就这样回家吧。“不回去看的话,要不我们搭车去市区逛逛?”齐要“啊?”了一声,“搭车到市区?”“嗯啊。”“……要很久啊。”“那你说啊!”对上齐要一脸“好懒啊”的表情,我顿时没了好气。“我说的话……”“——要不要去网吧?”冷不防第三个声音插进来,王倾悦指着某个方向,“那里,学校外面新开了家网吧,听说不错的。”“啊……”还没等我质疑这个提议,就被齐要眼中放出的光,摄走了拒绝的力气。“去网吧?好啊好啊。”像是重被放生的鱼,他露出一脸的如释重负,垂下肩摸摸我的头,“一起去吧,啊?”“……哦。”我点点头。除了点头,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耍脾气的一走了之,只会给剩余的两人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吧——不过话说回来,即使少了这一次,以他们位于同一间学校的便利,相处的机会本来就是要多少有多少。不爽的情绪在心中积郁成团,我捏一捏拳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不知道能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什么都不知道地到最后,就变成了什么也不想说。先前还在心中暖暖蒸着的甜蜜,在三人的并行中,一点点地放了凉、变了质,最终怄成一摊泛着酸的冰冷——没错了。“怄”。就是这样的感觉。
就是这样,既觉得空落,又觉得怄——但明明是不应该同时出现的词才对吧。“那么。这一周的作业是——”讲师的声音适时地在耳边响起。听到是布置作业,我定一定神,将注意力重新集中过去。“色彩构成”这门课,虽然堂上颇为轻松,但回家的作业,却都是些挑战人类耐性和细心的麻烦琐碎。加上负责老师本身严格细致的教学风格,作业里提到的一些要求若是完成得不好、不到位,就很有可能被打回来要求重做——这不但意味着要体验两倍的“手腕酸”或“肩膀痛”,对一些爱好整洁的人来说,还等同于“又要大扫除一次房间”。所谓精神肉体的双重折磨。一时间,黑板上那几行作业要求,就像是沉重的壳,压得大部分同学抬不起头,只能拼命埋首于桌前抄写。“不明白要求的同学可以看看我现在发下去的范本,这是上个星期我教的另外班级的同学的作业。我选了几张比较好的,大家可以作为参考。”讲师从画夹里取出一叠纸稿,递给坐在第一排的同学,示意向后传阅。“麻烦死了……”分出一点余光留意前排的动静,我小声抱怨着。粉笔字在黑板上龙飞凤舞,比起写更像是画出来的,我一边眯着眼睛努力辨认,一边将它们以更草的形态,记录在本子上。本子是先前上课涂鸦的草稿本,纸页的边角,还留着我刚刚所写的“qinli”的拼音。旁边是被画了一团黑线的“秦力”,和几个零散的词组——在知道对方的性别之后,我就下意识重拼了几个对应的词组出来,像是“秦丽”又或者“琴莉”之类,比较符合女生的名字。“或者也有可能是'秦俐'?”我胡思乱想。一心二用向来是我的拿手好戏,即使是抄着笔记的当儿,大脑依旧不受控制地涌出一堆同音不同形的字来。芩立?
秦砾?又或者是——“……覃荔?”捏着刚刚自前排传来的某张作业样板,我听见自己的声音。那是一张上色非常细致的色彩构成。红黄蓝三种颜色,依照着从深至浅的顺序,在水粉纸上开出一朵以三原色为主色的色阶之花。而比这朵花更显眼的,是位于纸张右下角的,那一串端正又颇具设计感的黑色圆体字——“07 级工艺美术(2)班覃荔”嗯。的确……是读作“qinli”吧?
04 时间是晚上。吃完饭后我便回房开了电脑。每晚和齐要在游戏里的组队,对我来说,已经定时定点到足以和一日三餐媲美。瞄一眼书桌上的闹钟,7 点 13 分。约好的时间是 8 点,时间尚早。我点开浏览器,在地址栏的下拉菜单里选中“baidu”的网址。除了色彩构成课外,今天还上了电脑实操课。布置的作业,是要每个人带十张关于风景和人类的图片,用作下堂课上练习软件 Photoshop 的材料。或许因为“设计”这个领域更着重于天分和基本功,所以为了在“努力却没天分没基础”和“不努力但有天分有基础”的学生里取得一个平衡点,大多老师在对作业的评分上,除了作品本身的质量,还会将“资料搜集”之类的前期准备算作一个很重的比例——对于既没天分也没基础的我来说,这可算是颇有利的方针。但我始终不以为然。原因很简单,除了天分和基础的双失外,我,也并不努力。如果随便做做也能过关的话,为什么还要浪费精力?虽然我也没搞明白精力要浪费在哪里才算妥当,但至少,不应该是作业上。在“百度图片”的搜索栏里,键入“风景”二字后,便直接将显示出的图片一数点击保存,没有质量上的讲究,十张的数量也只是小 case 而已——不过可以预料的是,下个星期应该会和很多同学“撞图”。想到这,我有些忍不住笑。正要如法炮制,继续把另十张“人物”的图片也搜集完时,冷不防书桌上传来一阵细密的振动。伴随着两声短促的短信提示音,手机屏幕在余光里扑出小抹的亮。我很少会在回家后用到手机,所以大多时间里,都只是将它遗忘在白天的书包里。这次之所以会特地拿出来放上书桌,主要还是因为——“靠。又广告!”我咬着唇,将眼前那条“××百货换季 T 恤新款六折起大优惠”的短信按进删除。指尖下意识用了劲,算是之前希望落空的发泄。——之前,拿起手机的那一刻里,我一度以为是郑启脉回复了我的短信。短信是我中午放学时发给他的。说穿了不过是因为看到“覃荔”的作业,而想确认她是不是就是“qinli”而已。手机里没有王倾悦的号码,“球场帅哥”倒还是稳稳地在列表里。考虑到对方的大脑和手机里应该都没有我的存在,为了避免解释的尴尬,“你上次问的 qinli 是不是覃荔?”的疑惑,也别别扭扭地,被我修订成含蓄的“你认识 S 大的覃荔吗?”。不是没有过“我这算不算是故意在找话题?”的疑虑。但这份心虚,很快就被另一个我以“只有内心有鬼的人才会想这么多有的没的”给压了下去。尽管我已经想了这么多有的没的,但我依旧自认内心没鬼。将一切原因归进“只是想满足好奇心”的人类天性后,便理直气壮地按下了“发送”。事实证明,再怎样直着理壮着气也只是毫无意义。直到现在,我依旧没有收到任何源自郑启脉的回复。即使我很清楚对方的手机里压根没存我的号码。但收到陌生人的短信——还是这种内容有所交集的短信,多少也应该起些好奇吧?我回忆起之前第一次发信息给他,至少当时,他还是回了“你是”的疑问过来,不是么?“难道是经常收到像我这样的短信?已经懒得鸟了?”我思忖。片刻,又为想法中“我这样”的词境郁闷起来——朝一个不认识自己的人,去打听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像这样的行为,不论理由如何充分,说穿了,本质也不过是——“吃饱了撑的吧!”暗骂自己一句,我将手机扔到一边,注意力转回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