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响起一片赞叹声,警校的传统大赛已延续了十多年,这是组委会第一次给出“完美”的评价。
当现场重新安静之后,主持人继续说道:“大赛组委会决定,这两位参赛者并列成为本次大赛的优胜者。他们的名字分别是罗飞、孟芸!”
全场掌声雷动,可罗飞却显得有些失望。
“并列?孟芸?是个女生吗?”他自言自语的嘀咕着。
袁志邦在旁边拍了他一巴掌:“行了,快上台领奖吧。有个女孩陪着有什么不好的?”
罗飞无奈地耸耸肩膀,起身向着主席台而去,周围众人投来一阵艳慕的目光。
罗飞站到了领奖台上,可是另一名获奖者却迟迟没有现身。在良久的等待之后,现场观众们骚动起来,主持人也局促地摸不着头脑。
这时忽然有什么东西从台下飞上来,打在了罗飞身上。罗飞蹙眉一看,原来是一只折得精致工整的纸箭。
就像孩子们经常会玩耍的那样,纸箭被折成尖锐细长的模样,前端则撕开一个豁口,通过这个豁口可以利用皮筋一类的工具把纸箭弹射出去。
罗飞知道这绝不是一个简单的恶作剧,他弯腰将纸箭捡起来,然后那张纸展开抹平。纸上果然写着有字。
罗飞略略地扫了一遍,然后他微笑着把那张纸递给了主持人。
主持人看清纸上的内容之后,又变得兴奋起来,她大声念道:“现在发生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另一名获奖者从台下送来了这张字条,上面写的是:我不习惯和别人并列领奖。所以现在是加赛时间,请根据这张字条找到我在哪里——”主持人的目光又从字条转到了罗飞身上,“怎么样,罗飞,你有兴趣接受这场加赛吗?”
现场观众也都纷纷激动地议论起来,他们在等待着罗飞的回应。
罗飞从主持人手里接过话筒,他的目光往台下扫了几个来回之后,定在了某处,然后他优雅地说道:“孟芸,第九排中间偏左的那个女孩。紫色的毛衣,长发披肩。”
随着罗飞的话语,所有人的目光都向着他说的那个位置找了过去。果然有个姿色毛衣的女孩坐在那里,长发披肩,容貌秀丽,但眉宇间却又隐隐透出飒爽的英姿。
女孩脸上露出不服气的神色,她没有起身反驳,显然是默认了罗飞的推测。
“你好像是猜对了!”主持人惊叹道,“天哪,这么快?你能给大家讲讲你的推测依据吗?”
罗飞泰然一笑,从主持人手里拿回字条又重新折回纸箭的形状,然后他将纸箭高高举起:“字条是被折成纸箭发射上来的。这样的纸箭射程最多十来米,所以我的寻找范围可以缩小到最前方的十排之内。大赛结果是临时宣布的,所以这支纸箭的制作和发射也是临时起意的吧?制作者的发射工具只能是她随身携带的某样东西。会是什么呢?什么可以起到皮筋的作用?”
在众人思考的过程中,罗飞已经给出了答案:“女孩的束发带。”
现场一阵恍然大悟的议论声,有些思维敏捷者已经想出了其中的原委。而罗飞则笑吟吟地看着台下:“那个紫衣服的女孩,我上台的时候看到你的长发高高地挽在脑后,可当这只纸箭出现的时候,你已是长发披肩。你的束发带此刻一定握在手中吧?”
女孩嘟着嘴不说话,沉默片刻之后,她高高举起左手,伸出大拇指比出了赞许的手势。
加赛的结果已昭然若揭,全场再次响起热烈的掌声。
散场之后,罗飞和袁志邦在礼堂门口又看见了那个女孩,她的长发仍未挽起。
女孩主动走上前来,迫得罗飞停下了脚步。
“你的观察力很棒。”女孩说着恭维的话,眼神中却是挑衅的神色,“你能告诉我,我的束发带是什么样的吗?”
“带子上有一只蝴蝶,天蓝色的蝴蝶。”罗飞不假思索地回答。
女孩把头发挽起,束上了那根发带,一只天蓝色的蝴蝶栖息在她的秀发上,灵动生姿。
虽然再次被罗飞准确地说中,可这次女孩却得意地笑了起来。
“你没有赢,你输了。”她挑着眼睛说道。
罗飞摸了摸下巴,不明所以。
“你在台上不可能看到我脑后的发带。”女孩微微扬起头,“你能说出我发带上的蝴蝶,只有一种可能:你在上台之前就已经开始注意我了。”
罗飞脸上现出尴尬的表情,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
“所以你能在那么多人之间看出我发型的变化,并不是缘于惊人的观察力,只是因为你有一颗萌动的春心而已。”
在女孩咄咄逼人的话语中,罗飞的脸色越来越红。
“哈哈。你输了,而且输了两场。”女孩欢快地笑了两声之后,转身小跑着离去。
罗飞纳闷地摇了摇脑袋,嘀咕着:“输了两场?这是什么意思?”
“罗飞啊。”一旁的袁志邦此刻拍着他的肩膀,无奈地笑道,“在推理探案上你是个天才,可是在感情上,你只是个小学生而已。”
罗飞自嘲地咧着嘴,他的目光追随着女孩的背影。直到那只天蓝色的蝴蝶跳跃翻飞,渐行渐远,并最终消失在人丛中。
……
九时三十分。
刑警队羁押室内。
韩灏一直躺在那张简易的木质板床上修养生息。他看起来睡着了,但他的思维并没有停止转动。
在积蓄体力的同时,他还要抓紧时间思考。
一串脚步声传来,韩灏的耳廓轻轻地抽动了一下。
尹剑出现在羁押室的门口。“把他带出来吧。”他向值勤的干警吩咐道。
干警打开铁门,来到韩灏的床边。韩灏不等他招呼,自己一挺身坐了起来。
“韩队,咱们走吧。”干警的语气像是在和他商量一般。
韩灏并不理他,起身沉着脸径直向尹剑走去。
尹剑转过头不与韩灏的目光相对,他的神态多少有些局促。
“罗飞来了吗?”韩灏冷冷地问了一句。
“是的。”尹剑点点头,“罗队也会来。”
韩灏注意到对方称为上的变化,他停下脚步,深深地吸了口气。
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在见到罗飞之前。
当气息平稳之后,韩灏率先迈开了脚步:“那我们就走吧!”他的步伐又大又快,尹剑等人连忙赶了几步,这才紧跟在了他的身后。远远看去,走在最前面的韩灏完全不像是个被押解的嫌疑人,尹剑等人反倒似他的手下一般。
从羁押室到提审室的这段路程韩灏最熟悉不过了。在经过办公楼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
“我肚子不舒服,要上个厕所。”他转身对尹剑说道。
尹剑微微皱了下眉头:“刚才怎么不去?”
“你要我和那些真正的罪犯蹲在同一个厕所里?让那些我亲手抓来的人看我的笑话?”韩灏愤怒地瞪视着尹剑,而后者很快便软了下来,他冲随行的干警点点头:“带他去吧。”
一楼大厅往左一拐就是卫生间了。当一行人进入的时候,卫生间里一个年轻的文职人员正在小解,他转头看清来人,立刻惊讶的张大了嘴:“韩……韩队?”
韩灏面无表情的抬起手,展示着那锃亮的手铐,纠正道:“犯罪嫌疑人韩灏。”
年轻人忙不迭地把工具塞进裤裆,慌忙间未尽的尿渍染湿了前襟。看着他这番模样,尹剑等人也倍觉尴尬,都不自觉地侧过了脸。
等那年轻人离开之后,尹剑推开一个隔间的门,招呼韩灏说:“抓紧时间吧。”
韩灏走到隔间内,他晃了晃胳膊:“按规矩来吧。”
尹剑点点头,一个干警走上来,拿钥匙打开韩灏右手上的铐环,然后锁在了隔间内的钢铁水管上。这是刑警队里通用的做法:嫌疑人要上大号时,干警会把他和卫生间里的水管铐在一起,自己则在外面等待。
这正是韩灏想要的效果。他对刑警队的办公楼实在太熟悉了,他知道一楼卫生间的顶棚上有个八十公分见方的管网检查口,从那里钻进去,便可以一直通往办公室后墙外的下水井。
他思考了整整一个晚上,从这里逃脱似乎是唯一可行的计划。当然这个计划的实现还需要尹剑等人的配合和一点点的运气。
当韩灏看到尹剑带着干警退到卫生间外之后,他的心中一阵狂喜。他迅速打开了胸前的挂坠,撕开儿子的照片,将藏匿其中的那段铁丝取了出来。
手铐很快被打开,韩灏踩着水管攀上了隔间墙壁,然后他小心翼翼地钻进了管网通道,几乎未发出任何的声响。
运气也在陪伴着他:在这个过程中,恰好没有任何人来使用这个卫生间。
当在外等待的尹剑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示意干警去里面看看。后者来到卫生间内,见到那个隔间的门仍然反锁着,他叫了两声:“韩队,韩队?好了没有?”可是隔间内却没有回应。
干警隐隐觉得不妙,他回到走廊里,轻声但急促地向尹剑汇报着:“好像有点不对!”
尹剑一愣,他来到卫生间的隔间外,趴下身来向里张望。从缝隙里看不到人的双脚,他的心立刻“噔”地沉了下去。
尹剑弹起身一脚把隔间门踹开,里面空空如也,只剩下那副手铐挂在水管上,兀自在微微地摇晃着。
五分钟后,罗飞来到了现场,他的脸色铁青。他无法理解一个在押的嫌疑犯竟从自己的眼皮底下逃了出去。而那个人脱逃的时候,自己正在同一幢楼的三层办公室里办公!
罗飞的目光匆匆一扫,便已找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手铐是怎么被打开的?”他转过身看着尹剑,目光如电炬一般。
尹剑慌张而茫然:“我……我也不知道。”
“他身上有什么东西?你们有没有清过他身上的东西?!”罗飞一连串地追问道。
尹剑身旁的干警似乎想说什么,但又不敢贸然回答,他怯怯地瞥了尹剑一眼。
罗飞捕捉到了这个细节,立刻皱起眉头:“嗯?”
“只有……一个挂坠。”尹剑硬着头皮回答说,“里面是他儿子的照片。”
罗飞的目光忽然跳了一下,他弯下身从便池旁捡起了什么。
“是这张吗?”他把手指尖上的东西递到了尹剑面前,那是一张因撕扯而变得残缺的照片,上面那个胖乎乎的小男孩正是韩灏的儿子。
尹剑当然认得,他也明白这张撕坏的照片意味着什么。他面如死灰地点了点头。
“同样的错误,为什么要犯第二次。”面对下属的严重过错,罗飞只是深深地叹息了一句,并不像以前韩灏那样暴跳如雷地斥责。
可是尹剑却感受到更加沉重的压力,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几乎要被压垮了。
“我们必须尽快行动……”罗飞一边思索一边下达命令,“在车站码头发协查通告,监控他的家人朋友……他身上没有钱,没有电话,应该跑不远的。调集左右能用的警力,现在就去!”
尹剑神情茫然,似乎没有听到罗飞的话,直到后者在他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一下,他才蓦然清醒过来,反问了一句:“我吗?”
在尹剑的脑子里,他仍在等待着罗飞的处分。
“除了你还有谁?”罗飞直视着他的眼睛,“自己犯下的错误,需要你自己去弥补。”
“是!”像是要发泄什么似的,尹剑大吼了一声,他“啪”地敬了一个礼,转身快步离去。
看着小伙子的背影,罗飞再次叹息了一声,这次却是为自己而叹。其实他早该想到尹剑可能成为韩灏赖以利用的棋子,却没有早做防范。在与Eumenides激战的当口,又节外生出了这么一件令人棘手的事情,便是罗飞也难免产生些许难以招架的感觉了。
※※※
下午十四时二十六分。
慕剑云回到了刑警队,她立刻前往罗飞的办公室汇报相关工作。
“女孩现在的精神状况已经稳定了许多。不过对案发时的很多细节她都记不清了,对于遭受过极度的紧张和惊吓的人来说,这也是正常的现象。”女讲师的语气有些遗憾。
“那就直接说说你的发现吧。”罗飞却看出对方还有一些“好料”藏着没说。
慕剑云微微一笑:“为什么那个女孩接到了‘死刑通知单’却活了下来?这个问题我弄清楚了。Eumenides通过逼迫吴寅午砍手,激发出后者作为老师的勇气和责任感,而女孩对自己、对他人、甚至对待人生的态度也因为此事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从某个角度来说,这是一种新生。Eumenides离开之前对女孩说过‘你已经死过一次’,类似于这样的话。所以Eumenides并没有放弃刑罚,而是以另外一种方式完成了它。”
“嗯……”罗飞品味了一会,“这倒与他以往的风格有些区别呢。”
“你不要忘了,这是新的Eumenides第一次独立作案。”慕剑云提醒罗飞,“所以我们可以假设,这种风格的改变体现了新Eumenides与袁志邦之间某种性格和思路上的差异——在他的惩罚过程中,开始出现了救赎的思想。比如这起案件,事实上体现了他对师道救赎的某种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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