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语调低沉,这让女孩感受到了一丝不一般的气氛。同时“父亲”那两个字也让她莫名地伤感起来。怅然了片刻之后,她轻声说道:“你父亲一定很疼爱你吧?他应该是个称职的父亲,不会让你的愿望落空的。”
年轻人却摇了摇头:“不,最后让我吃上蛋糕的人并不是我的父亲……”
“哦?”女孩有些搞不清状况,她聪明地选择了闭口不言。因为她感觉到那是对方内心深处某些柔嫩的回忆,如果愿意说,他便会说出来;如果不愿说,自己还是不要多问的好。
年轻人的眼睛罩着一层迷雾,他似乎能透过时空看到些什么。十八年过去了,那蛋糕的滋味犹在唇边:香甜中又透出难以描述的酸涩。
他无法向对方讲述太多,最后他只是缓缓地说了一句:“我父亲就是在那一天去世的。”
女孩愕然怔住了。“对不起……我不知道……”她喃喃地说着,“原来你那么小就失去了父亲……”
年轻人用双手捂着头,太多复杂的思绪在他的脑子里冲撞着,令他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忽然,他的手被另一双柔软的手握住,一股暖流随之漫遍了全身。他抬起头,看到女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前,正用双手轻轻地抚慰着他。
年轻人慢慢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然后他反握住女孩的小手:“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失去父亲的感觉了……所以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忍不住想要保护你,照顾你……”
女孩没有说话,但内心的苦涩中却在慢慢沁出些甜蜜的感觉。以前她只是把对方当成一个值得交往的朋友,而这一刻起,她开始觉得相互间有了种同病相怜的亲近。
“我该走了。”年轻人忽然站起了身,“我已经逗留得太久……”
女孩点点头,把手从对方的掌心里抽出。虽有些不舍,但她确实也需要时间来冷静一下。
“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情?”在离开之前,年轻人还有些话要说。
“什么?”
“可能会有人来向你打听我的情况——不要告诉那些人我们曾经会过面。”
女孩很爽快地应了下来:“好的。”
年轻人倒有些奇怪了:“你不问问为什么吗?”
“你不想说的,我又何必要问?”女孩淡淡地一笑,“反正我相信你不是坏人,总不可能害了我。”
年轻人看着女孩,对方那充满信任的笑脸却像刀锋一样侵割着他的心灵。他忽然间觉得有些窒息。
“我走了。”他用一种仓促的方式告了别,然后狼狈地像个逃兵一样冲出了琴房。
第二十章 泡沫人
早晨十点二十五分,杜明强住处。
柳松独自睡在客厅的沙发上。忽然屋内传来一些轻微的响动,他立刻警觉地弹起身,睡意在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柳警官,你也过于紧张了吧!”从卧室来到客厅的杜明强看到对方这副神情,便带着揶揄的口吻说了一句。刚才的响动正是他走出卧室的时候发出来的。
柳松冷冷地看了杜明强一眼,懒得和他多说什么。这是个不知轻重的家伙,自己没必要和他一般见识。要知道,严密如龙宇大厦一样的安全措施,Eumenides仍能来去自如地完成杀戮,而自己在这幢普通的民居内执行保护任务,再怎么小心谨慎也难言为过啊。
杜明强并不在意对方的冷淡态度。他兴致勃勃地走过来坐在柳松身旁,好像两人是很熟络的好兄弟一般。
“来,看看我写的稿子吧!”他拍着柳松的肩膀,把几页打印好的稿纸塞到对方手里。
柳松想起凌晨时分在龙宇大厦大厅里,罗飞和阿华等人曾经商讨过在网络刊发稿件的事情,没想到杜明强这么快就写出来了。他禁不住有些惊讶地瞥了对方一眼。
杜明强明白柳松所想,他得意地打了个哈哈:“新闻报道最重要的是什么?第一是速度,第二是速度,第三还是速度!你睡觉的时候我就在赶稿,现在这篇稿件发出去,不仅有独家报道的效果,还正好能赶上网民浏览的最高峰。你说,这稿子怎么可能不火?”
柳松把杜明强的手从自己肩头拨开,轻哼一声说道:“你别兴奋得太早了,你这篇稿子能不能发出来还不一定呢!”
“哎!”杜明强一下子急了,“我这稿子的思路都是罗队长认可过的,你凭什么不让我发啊?”
“发不发我们俩说了都没用。”柳松不紧不慢地说,“得给罗队审查,他说可以了才能发。”
“官僚,官僚至极!”杜明强愤愤地抱怨着,“这样的体制,能有什么效率?没有效率就没有战斗力,难怪你们一直斗不过那个杀手!”
这最后一句话柳松可实在不爱听,他蓦地瞪圆了眼睛逼视着杜明强。后者被这目光刺得一惊,想到曾经吃过的苦头,他连忙识趣地住了口。
“好吧,好吧……”尴尬地沉默了片刻之后,他似乎作出了让步,又嘟囔着说道,“那你赶快把稿子送给罗队长看看吧,可别耽误了我发稿的时间……”
柳松倒也正想回队里了解一下案件的进展。于是他一边看了看时间,一边说道:“你跟我一块去刑警队吧。”
杜明强翻了翻眼睛:“我去干什么?罗队长说可以,你打个电话告诉我不就行了吗?”
“我的任务是保护你的安全,所以我们俩肯定不能分开。”
“哎呀,你也太教条了吧?外面不是还有好几个便衣在守着吗?我今天哪也不去,我就在卧室里睡觉——我都快困死了!”杜明强一边说一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因为折腾了一宿没有合眼,他的白眼球上已经渗出了很多血丝,看起来的确是疲惫得很。
“那行啊,我也再睡一觉。”柳松不动声色地说道,“等我们都睡醒了再去找罗队,反正我不着急。”
杜明强瞪眼看看柳松,然后他无奈地长叹一声:“行行行,我玩不过你——你说了算。走吧,去刑警队。”
柳松淡淡一笑,站起身来。
杜明强也跟着起身,他想想似乎又不甘心,低声抱怨道:“你不着急?等会到了刑警队,你肯定又要一头扎进会议室去!”
柳松的目的已经达到,便不理会他的怨言,只是催促道:“快走吧,反正我保证把稿件交给罗队不就行了?你管我开不开会?”
杜明强还在讨价还价:“你开会的时候,得找个地方给我睡觉!”
“就在上次那个休息室。”
杜明强把嘴一咧:“那里又没有床,怎么睡?”
“办公桌够大了,再给你拿个枕头。”见杜明强还想再说什么,柳松便又瞪了他一眼,“我在这里,不也都是睡沙发吗?”
杜明强咽了口唾沫,虽不忿但又无计可施。因为急切地要把自己的“独家稿件”发表出来,他只好乖乖地跟在柳松身后,离开住所向刑警队而去。
到了刑警队之后,柳松先把杜明强安置在休息室里,由他手下的那几个便衣特警负责守护。然后他自己便带着杜明强的那份稿件去找罗飞。清晨时分从龙宇大厦散去的时候,罗飞让大家各自回去休息一会,然后早上九点半在会议室开会。柳松估计这会应该还没开完,于是就直接先来到了会议室。
到了屋里一看:果然,罗飞、尹剑、慕剑云、曾日华等一干人都在。他们一个个紧锁双眉,盯着堆放在会议桌中心的一些东西,似乎正在满怀困惑地思索着什么。
柳松不敢打断众人的思路,便轻手轻脚地坐在了尹剑身旁的空位置上。罗飞此刻也看到了他,主动开口招呼说:“你也来了?”
柳松点点头解释说:“杜明强写了份报道,我拿来给你看看能不能发——顺便了解一下案子的进展。”
“嗯,你来得正好。”罗飞伸手冲会议桌上指了指,“你看看这些东西,能不能找出些玄机?”
柳松定睛看去,却见会议桌中心白花花地堆了好些塑料泡沫,有十几块。这些泡沫大小各异,但整体形状都是薄薄的,同时或多或少带着些弧度。
尹剑把身体凑过来向柳松解释说:“这些都是从龙宇大厦周围的区域内搜索到的。和我们凌晨时在露台上找到的那块带血的泡沫相比,无论从材质还是造型上来看都非常相似,应该是源于某种相同的出处。”
“哦?这东西会和案件有关吗?”柳松眯起眼睛琢磨着,不过一时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尹剑又继续补充说:“露台上的那块泡沫已经做了鉴定,上面的血迹正是出于死者林恒干。所以现在至少可以确定:凶手在作案后曾经接触过那块泡沫。”
“嗯……以那家伙的能力,这种接触应该不是意外。”柳松跟着这思路分析道,“他用那块泡沫做了些什么?”
“不仅是那一块泡沫,这些泡沫可能都有些问题。”
柳松并没有盲目赞同,他摇了摇头说:“这倒不一定吧?它们虽然看起来相似,但也许只是同一种商品的包装物,被人随意丢弃之后,恰巧在露台上的那一块被凶手捡了起来。”
“如果是同一物品的包装物,为什么它们散落的地点会那么分散?这些泡沫虽然都是在大厦南侧发现的,但是两两之间最远却相距了六十多米。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罗飞看着柳松说道,他的语气和目光似乎都在刻意引导着对方的思维。
“这个……”柳松略愣了一下,很快有了思路,“也许这些泡沫是从高处抛落的,所以才会分散得这么开。”
罗飞点点头,而在场的其他人也都用赞同的目光看着柳松,似乎他刚刚说出了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柳松在这种气氛下自然会想得更深,忽然间他终于悟到了什么,激动地脱口而出:“难道是从案发现场抛落的?!”
“非常可能——”罗飞用手指轻叩着桌面,“因为从泡沫分散的规律来看,和案发现场的高度以及昨天晚上的风向条件都非常符合。”
柳松的思维越发活跃起来:“那这些泡沫就是作案现场的用具?可这些东西能有什么作用呢?”
罗飞用目光扫了扫身旁的同僚们,然后略耸着肩膀说道:“我们也正在考虑这个问题——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答案。”
“我刚才猜想,这些东西会不会是高空攀爬的某种用具?”曾日华开始发表意见,“比如说泡沫的比重很轻,可以产生一定的浮力等。不过这方面我们都是外行,正要听听你这个特警专家的意见呢。”
“这种思路……未免有些太科幻了吧?”柳松用了这么一个夸张的形容词来表达自己的观点,“这只不过是一堆泡沫,在水里或许能把人的身体带起来,但是在空气里能发挥什么作用?”
曾日华挠挠头不说话,自己也觉得难圆其说。
这时柳松指着那堆泡沫说道:“我可不可以拿一块看看?”
“你拿吧。”罗飞没有阻拦,“这些泡沫技术人员都检查过了,没有留下什么有价值的痕迹。”
于是柳松便拣了一块最小的泡沫拿在手里,从大小和形状上来看,这块泡沫和露台上带血迹的那块几无二致。
就在柳松研究泡沫的当儿,慕剑云又开口说道:“其实有另外一件事情也很奇怪呢。”
“什么?”罗飞立刻饶有兴趣地追问,慕剑云已经在会场上沉默了许久,罗飞早就想听听她的见解。
“如果这些泡沫的确是作案现场的用具,那凶手为什么会随意抛弃呢?从十八层楼的高空抛下之后,泡沫肯定会散落在很大的范围内,因此而变得不起眼。但是以Eumenides的行事风格,他至少应该把沾染血迹的这块泡沫带走吧?我们正是在露台上发现这块泡沫后才抓住了这条线索,这里面虽说有侥幸的成分,但毕竟还是对手的行为首先留下了破绽,而这个破绽他本来是很容易弥补的。”
“这确实是个疑问。”罗飞点着头表示赞同,“包括露台上那个装血衣的包裹也十分可疑——把这么重要的物证留在现场,这实在和Eumenides一贯的作风和水准不太相符。”
“那他为什么要这样?”曾日华用手推了推他那副厚重的眼镜片,猜测着说道,“难道他是要故意误导我们的视线吗?”
曾日华的话让正在刻苦钻研泡沫玄机的柳松有些泄气,后者似乎有些放弃了。他用左手撑着脑袋,右手反扣抓住泡沫片的一端,然后像打快板一样用那片泡沫无聊地轻拍着自己的小臂。
柳松的这个动作很快引起了罗飞的关注,刑警队长禁不住深深地蹙起了眉头。
尹剑悄悄地碰了柳松一下,提醒对方注意。柳松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把手中的泡沫拿好——他差点忘记这可是现场提取到的证物呢。
不过罗飞关注的焦点似乎并不在此处。他这时已经转过头,目光又盯住了会议桌中心处的那堆塑料泡沫。在僵滞了片刻之后,他的眼神慢慢地明亮起来,最后竟开始闪烁起兴奋的光芒。
众人都意识到罗飞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他们的目光也纷纷跟随过去,想要看出那隐藏在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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