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温雅笑道:“朕先去忙碌,待国宴之时便来携你一同前往。”
“臣妾恭送皇上。”晴川礼节性的作礼,看着胤禛的背影渐渐远去,少时屋里又安静了,但她心里却难以安宁,每每想到“雍正九年九月”这几个字眼,心中就一阵凌乱与不安。
“裕儿,裕儿……”一个身穿官服的老者在皇宫里紧张的唤着。
前面一个姑娘回头冲他“嘘”了一声,道:“爹,你叫喊什么啊,这里可是皇宫哎。”
那叫喊的人正是当朝大臣耿德金,他小跑过来,道:“你这丫头,也知道这是皇宫啊,这里不比宫外,万事都要小心翼翼,你怎么可以随处乱跑。”
“我哪里乱跑了,我只是想看看皇上。”耿裕说着,又回过头去往太和殿内遥遥张望。
“你没事见皇上做什么?”
“哎呀,爹,你知道什么,自从上次宫外门口偶然见到皇上一面,我就难以相忘。虽然是远远眺望,但已经印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耿裕回忆着,不觉有些痴醉了,心里想的什么便一股脑说了出来,“当今皇上真的好有气度,器宇轩昂,仪表非凡。他的气场,他的内敛,他的沉稳不乱,让我越发的沉陷,越想就越不能自拔。”
说到这里,她才突然意识到是在跟老爹说这些话,当下羞红了脸不再言语。
耿德金气恼又无奈的道:“原来你纠缠着要跟我进宫赴国宴,就是为了见皇上啊。早知道就不带你来了,真是给我添麻烦。”
“可是皇上也有说可以携带家眷的嘛。”耿裕撅起嘴。
“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真拿你没办法。”耿德金无奈的摇摇头,“不过你要老老实实的,否则以后不带你进宫了。”
耿裕纯净的眼中充满疑问,道:“爹,我要是当上了妃子,你不也成了皇亲国戚了吗?难道你不愿意吗?”
“皇亲国戚无所谓,关键是你的幸福啊。你以为皇上真的会垂爱于你吗?就怕你会成为他玩弄政治的手段。当今圣上不近女色,专情于孝敬宪皇后,深宫其他妃子都只是政治上的附属品,爹是不想让你步入后尘啊。找个钟情于你的男子相爱,终生幸福,为何想要嫁给皇上呢?三宫六院妃嫔无数,直叫红颜染白发啊。”耿德金叹口气,希望可以让单纯的女儿了解这些。
谁知耿裕毫不理会,继续向着太和殿里张望。
耿德金无奈道:“别看了,皇上不在里面。”
“那他在哪?”耿裕回头望他,眼里充满了迫切。
耿德金四处巡视下,道:“我又怎么知道,别在这看了,被人看到鬼鬼祟祟,不好说话。”
眼看老爹要带自己离开这里,耿裕坚决的道:“不,我都等了这么久了,还没见到皇上呢。”
“晚上国宴之时,就能见到了。”耿德金拉着女儿就走。
耿裕虽然有些失落,但也没有办法,只好暂时跟老爹一起走开了,等待晚上的国宴。
没想到走了一段路程,正巧遇上迎面而来的皇上,耿德金连忙下跪:“臣耿德金叩见皇上。”发觉身边的女儿在发愣,他连忙拽拽她的衣角,示意她下跪。
耿裕如梦初醒,连连点头,跪下道:“民女耿裕叩见皇上。”
“平身。”一句冷冷淡淡的话,胤禛已经从他们身前走过去。
耿裕看着他渐去的背影,整个魂都被勾了去,轻声的自语道:“倘若能得他的回眸一顾,真是死也值得了。孝敬宪皇后,真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了。”
然而终究没有那心中臆想的回眸一顾,只有一个冷漠的背影,渐渐地消失眼前。
耿德金拍拍她的肩头,道:“皇上都走远了,快起来吧。”
耿裕这才发觉自己还跪在地上,便连忙起身,道:“爹,我真希望今晚国宴的时候,能有机会为皇上献一支舞,这样他就能在我身上多留意几眼了。”
耿德金笑出来,无奈的摇摇头,道:“我这不开窍的女儿哟。”随即在心中忖道:不过我倒也不必担忧,因为在政治方面,暂时没有被皇上难为的地方,我一个财政赋税的管领,又有什么可让皇上胁迫的呢,因此大可不必担忧小女会成为政治的牺牲品。
正想着,身边传来耿裕的声音:“爹,能远远的看他一眼我已经知足,只希望晚上的国宴快点来临,好满足我的小小心愿。”
耿德金点点头,带着耿裕去皇宫候厅等待国宴的开始。
【三十三】(上)落花有意
腊月二十四的夜晚降临,皇宫里也热闹起来,太和殿内宴桌无数,座无虚席。文武朝臣、皇室贵胄都在宾座上等待皇上皇后的到来,好一起欢庆佳节,共饮国宴。
耿裕紧张等待的同时,四处环顾。只见太和殿正中,悬挂有御题的匾额“建极绥猷”,两边对联上写着:“帝命式于九围,兹惟艰哉,奈何弗敬;天心佑夫一德,永言保之,求厥宁。”好生庄严,让她不得不怯怯的坐在爹爹身旁静候,淹没在堂下人海中仰望着上面暂空的龙椅。
少时,便见皇上携着皇后的手一同步入太和殿,登上了宝殿。帝、后相依而坐,一时间,堂下所有人齐齐跪地呼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胤禛伸出一手,示意道:“平身,今夜欢庆佳节,可免君臣之礼,无须拘谨。”
耿裕扭头望着高高在上的他,不知不觉沉醉起来,托着下巴笑着发呆。心中希望可以被胤禛在人海中扫到一眼,只可惜他眼中终究只有冷漠深沉,一眼望尽天下,即使是平缓的笑脸,也透着一丝凉意,让人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一曲欢歌舞罢,胤禛邀众人同饮一杯,忽又道:“虽说庆典之时不论朝政,但朕心里终究有一个想法难以放下,想借此机会与各位爱卿阔谈一番,了解大家的看法。”
大臣都知道皇上勤于政事,但在这种其乐融融的环境下提出来,想必不是一般的事,便心里先紧张起来,道:“臣下洗耳恭听。”
“朕打算实行摊丁入亩的赋役制度,同时取消儒户、宦户,限制绅衿特权,如此一来,使无论贫富力役负担比较合理。不知各位爱卿觉得朕的这个想法如何?”
大臣们纷纷面色阴沉下来,果然预料的不错,圣上的这个旨意是要剥夺各位同僚的利益。但是此时不比朝堂,倘若在朝堂上,大臣们会一致上表,说出种种不妥之处,联手反对这个想法,如果皇上执拗坚决,也定然会引起朝堂政治上的局面僵持和人心涣散。
而此时,在这种庆典欢庆的时刻,皇上早已事先表明无须君臣之礼,也就是表明了诚意与大家畅谈,真是高明之举。如此一来,大家就算心中不满,也不能上表奏明,而要是说出心中不满,万一惹怒了皇上,被定个不识抬举的罪名,谁也担当不起啊。
大家左右为难,不知进退。但是面对皇上的问话,又不能不作答,其中有大臣无奈之下,只能暂且挽救一下僵持的局面,道:“臣等愚昧,还未听懂皇上的意思,请皇上解释一二。”
胤禛笑意平缓,沉稳的道:“自古就有人丁税,成年男子,不论贫富,均须缴纳人头税。而将人丁税摊入地亩,按地亩之多少,定纳税之数目。地多者多纳,地少者少纳,无地者不纳。是谓‘摊丁入地’,一举取消了人头税。倘若众爱卿没有异议,年后朕便开始实行这项改革,利于万民。”
众大臣面面相觑,没有人言语。胤禛等了片刻,忽的转眼望向耿德金,道:“耿德金,你是财政赋税的管领,可以代表大家的意思,不知你觉得如何?倘若你也没有异议,朕就命你去办理这项改革了。”
耿德金当下浑身一哆嗦,心中暗道:皇上这一举可真是高超,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我身上,令他自己置身事外,摊丁入亩这项措施有利于贫民而不利于地主,而在场的又皆是地主,倘若我拍手道好,必然会引起各位同僚及皇室贵胄的冷眼与排斥,以后在朝堂上就站不住脚了;而倘若我提出异议,皇上定然会说我有违其他大臣的意愿,万一其他大臣为了明哲保身不帮我说话,没准我还会落个罪名,就是为自己赚了不好,反而让他人赚了好,真是让我左右为难啊。
他这样心中忐忑的想着,抬眼环顾一圈,只见周围所有同僚的眼神仿佛一把等候出鞘的利剑,在等待他决绝命运的时刻。他又抬头望望皇上,赫赫君威令他连忙低下了头,只能在口中支支吾吾的道着:“这……这……”
而坐在他身旁的女儿耿裕却与他心情完全不同,此时,耿裕只觉得热血沸腾,整颗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目不转睛的凝望着高高在上的胤禛,双手紧张的撕扯着衣角,忍不住口中呢喃道:“他看向这边了,他看向这边了……”
“如果耿爱卿有了想法,但说无妨。”胤禛继续温和的笑道,但是用意是在催促他。
耿德金依然没有想到个好的办法,便依然低着头,支吾道:“这……臣……”
突然身边的耿裕推搡起他的胳膊,道:“爹,你就答应了吧,你在犹豫什么呢。”
耿德金后背都出了冷汗,低下头压低声音,从齿缝中挤出几句轻微的只有耿裕才能听到的话:“傻丫头,你想害死爹啊。”
耿裕虽然不懂这些政事,但此时看爹爹这副模样以及他这句话,便也知道受了为难。因此想找个办法为爹爹脱身,同时也是出于自己的私心,当下斗胆起身,道:“皇上,今夜是庆典之日,民女仰慕皇上已久,希望能借此机会给皇上献上一舞,请皇上恩准。”
耿德金听了也眼前一亮,心想不如就先让女儿暂时缓解一下此时紧张的气氛,不让皇上抓住这个机会紧逼不放,等她献舞之后,自己就装作旧疾复发,迫于无奈需要回府休息,只要躲过了这场国宴,待到朝堂之上论政就好办了。因此也连忙附和道:“是啊,皇上,臣下的小女一直有个心愿能给皇上献舞,不如皇上先赏完舞曲再与臣下讨论?”
胤禛坐怀不乱,道:“如此也好,一支舞的时间也可以让耿爱卿多考虑一下,过会儿朕再听你的看法。”
“皇上,民女献丑了。”一话道完,耿裕随着乐曲翩然起舞。面含微笑,眼若秋波,一刻也不想从皇上的身上离开丵,同时希望自己能把最美的一面,最美的舞姿献给皇上。
胤禛的眼虽然停留在耿裕身上,但他的心里早已在想别的事情:倘若朕能将耿德金的女儿留在宫里,耿德金为了女儿的前途,也定然会为朕死心塌地、忠心耿耿……
片刻之后,舞曲刚刚停下,胤禛便拍掌道好,嘴角一丝讳莫如深的浅笑,道:“健美多姿,跳得真好,你叫什么名字?”
“民女耿裕,今天下午与皇上有过一面之缘,难道皇上忘了吗?”耿裕激动地答道,完全忘了爹爹还在旁边陷于囹圄左右为难。
“如果朕封你为妃,你愿意吗?”胤禛直奔话题,眼中流露出空洞的情愫,因为只是伪装,所以仍然能看出其中的冷意。
然而沉浸在惊喜中的耿裕已经难以辨别出其中的空洞,用力点头道:“能得皇上垂爱,耿裕求之不得。”
“皇上。”耿德金心想不妙,忙不迭的道,“臣下的小女早有婚约,倘若被册封为妃,恐怕会有损皇上圣名。”
耿裕心中焦急,埋怨的望向爹爹。因为她根本没有什么婚约,爹爹此时这样讲,一定是不想让她受封。难得的机会就这样被爹爹扰乱,她心中自然不满,但是倘若说出实情,爹爹一定会定个欺君之罪,因此,她转头对皇上道:“皇上,民女早年确实有婚约,但对方早已病逝,婚约便因此失效了。”随即转眼望向耿德金,道:“爹爹,难道你忘了吗?”
被她这么一说,耿德金哑言不知怎么说了。
胤禛点点头,“既然如此,耿德金之女耿裕听封。”
“民女在。”耿裕连忙下跪,笑得合不拢嘴,像做梦一样,等待皇上的册封。
高堂上传来胤禛浑厚平淡的声音:“当朝耿德金之女耿裕,健美多姿,聪慧过人,今册封为裕妃,赐居翎坤宫。”
“耿裕领旨谢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耿裕激动的浑身颤抖,笑着起身退回爹爹的身旁。
而耿德金此时早已面色惨白,心中不能平静,暗忖:裕儿这个傻丫头,怎么这么笨呢,只能说皇上这招太狠太绝,他将裕儿抓在手里,倘若我不能随他的意,裕儿在深宫的日子定不好过,但是随了他的意,我以后也无法面对诸位同僚……可是裕儿是我唯一的女儿啊,她不谙世事,心地单纯,在如狼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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