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话说完,便独自上前,小心翼翼开门,尽量不让它发出一点声响。胤禛的身影消失进去,又将门轻轻掩上。
【二十四】(下)百鸟朝凤
漆黑的屋里,胤禛轻踱着步子,悄无声息。因为已经快要天明,从窗外射进来的柔和阴暗的光线,洒在对面的床榻,可以清楚地看到上面正熟睡的人儿。
胤禛将手中托盘轻轻放在桌上,坐到床边静静凝望。
依然是那曾伴在枕边的容颜,依然是那令自己魂牵梦绕的气息,一切不曾改变。这个人啊,让他日夜煎熬,望眼欲穿,只能用疲惫和劳碌折磨自己得以麻痹;让他每过一分钟就增加一份痛苦,又要用冷漠坦然的外衣来伪装起来,三年时间,已经让他伤痕累累。
他突然很想抚摸她的脸,然后将她紧紧地抱在怀中,这个场景在他梦里已不知出现过多少回。但是伸过去的手又在面前停住,看着晴川安睡的笑靥,他好害怕将她惊醒以后,一切都又将重归镜花水月,到头来终究又是一场美梦罢了。
他收回了手,静默凝视她的容颜,珍惜着这份似幻非幻的幸福。多少次梦里的迫不及待,都让他一场空欢喜。假如这也是一场美梦,他宁愿这样寂静观望,多留住一点时间来享受这种久违的气氛,也不愿再一次承受美梦破碎后的无助与失落。
“胤禛,胤禛……”晴川在睡梦中轻声唤了两声,嘴角露出甜甜的笑意。
曾经多少个梦里,胤禛也曾听到过她这样的呼唤,但是无论自己怎样回应,怎样嘶声的喊着“晴川”,任喉咙叫破,晴川也如何都听不到,两个人就像殊途的彼岸花叶,只能悄无声息的相互凝望而不能相互依偎。
胤禛这次没有做声,而是直接弯下了身子,轻柔的印上她的嘴唇,这吻轻的仿佛春风抚柳,飘花落地。
他感受到了,晴川呼出的气息在他脸颊轻轻掠过,拨动了他身体的每一根神经,散发出来的淡淡清香萦绕鼻尖,这种沁人心脾的久违感受,终于再一次置身其中。
这一次,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他的心不可遏止的加快了跳动,血液飞速贯穿在身体的每一个部位,让他的身体开始热起来,直到渐渐发烫。
唇上的吻不经意间重了起来,惊醒了身下人。
晴川睁开了眼,看不清紧贴在面上的这个容貌,但是她没有反抗,因为这种感觉以及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已经让她知道是谁。借着阴柔的光线,她又看到了可以确认对方身份的龙袍,澎湃的心动再也无法让她安宁的享受这份寂静的喜欢。
她猛然坐起身,刹那间的对视,一瞬间的发愣,她突然勾住他的脖子紧紧抱上去,“是你吗?”她的话里有了淡淡的哭声。
胤禛将手环在她的背上,紧紧拥抱,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胸口。他闭上眼,轻轻的耳鬓厮磨,在她耳畔轻声道着:“如果你心里希望的那个人是我,那么我是。”
“是你,是你!”晴川松开手,瞪大眼睛望着他,“我心里想的人一直都是你,胤禛!”
她就这样认真的凝望着胤禛,眼前这个一如当初的容颜,还是那么稳重自若,只是眉间的那份伤痛印痕似乎又加深了不少,眼中流露出来的心疼也暗暗埋藏在了深邃中,隐约可现。
胤禛嘴角微扬,抚上她的面颊,慢慢的移动到颈子上,又滑落肩头。俯身给她一记长吻,将她按倒在床榻上。
炙热的双唇摩擦着,舌尖被轻轻送入嘴中,翻卷着,吮吸着,逐渐激烈起来。晴川被他强烈的吻着,一时觉得天旋地转,闭上双目,不由得呼吸急湍。
胤禛的手不由自主伸进了被窝里,里面的温暖登时传递到全身。这种让他久违了数年的感觉,与重新萦绕周围的气息,犹如一把火焰在身体里瞬间升腾,炙热灼烧着,让他更加难以守舍。手在里面游离片刻,他的吻毫不停歇,又干脆将整个身子压上去。
然而他刚要解开龙袍上的第一个盘扣,门外却传来了费扬古的声音:“微臣参见皇上,微臣奉命前来领旨。”
胤禛这才清醒过来,发觉此刻尚在费扬古府,同时天色已经快明,便下床站起了身。回头看看同样坐起来一脸娇羞的伊人,他坐回床边,将一只手伸到她面前,嘴角微扬,道:“可以跟我回宫了吗?”
看着伸过来的手,晴川无声的将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掌心中。
胤禛握住她的手,眉间跃上一份许久不见的轻松。
然而却又听晴川笑着说了一声:“不。”
胤禛的脸瞬间欢颜涣散,眉间那缕伤痛伴着不解又深刻的印上去。
又见晴川笑眼望他,道:“我的意思是,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跟在你身边。不管天堂地狱,永远不要与你分离。你是皇帝,我就跟你回宫,你是乞丐,我就跟你走上街头。”
胤禛的眼神里充满了认真,又流露出丝丝柔情,道:“晴川,我此时握住了你的手,今生将不再松开。”说着,将晴川揽入怀中,下颌轻触她的额头与面颊。深沉的双眸融合在柔暗光线中,淡淡的声音从他喉头中浑厚发出:“我要好好地把你呵护在身边,不让任何人伤害到你,更不会让任何人再将你从我身边夺走。”
晴川放松的依偎在他怀中,道:“尽管深宫争斗,饿虎豺狼,但有你这句话,我什么都不怕了,就算是刀山火海,也在所不辞。”
“要想永远的处于上风,不受欺负,就让自己的心更强大。”胤禛说着,起身从桌上端来凤袍,递在她的面前,“朕给你一起承受的勇气,只是你能否愿意接受?”
片刻过后,门吱啦一声被打开了,看到晴川一身凤袍,被皇上牵着手走出来,费扬古一愣,显然一头雾水,心想莫不是一封信就让她摇身成凤了?但是在高无庸一声“乌喇那拉氏晴川,费扬古接旨”的呼喊中,他还是容不得迷惘,连忙与晴川以及府邸上所有人一同跪下。
高无庸打开圣旨,高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当朝费扬古之女乌喇那拉氏晴川德才兼备,名门佳媛,诞钟粹美,含章秀出,其品貌仪德深得圣心,实能母仪天下。今宣召入宫,册封为孝敬宪皇后,以为天下女子之表率。赐居景仁宫。其父费扬古封为一等承恩公。钦此。”
听罢圣旨,晴川心中一怔:怎么回事?自己竟然会是历史上的孝敬宪皇后,难怪之前觉得金枝早死与历史有些脱轨,本以为金枝就是孝敬宪皇后,但她在雍正未登基前就死了,原来是自己填补了这其中的空缺。而费扬古获得一等承恩公的封号,竟然也是缘于自己。
此时不容她多加思忖,费扬古已经提醒她赶紧谢恩领旨。
接下圣旨后,费扬古看着皇上与晴川执手离去,又听着随后而来的马车远去的声响,这才缓缓起身,拂了拂老腿上的灰尘,看看手中圣旨,老眼眯成一道缝,呵呵笑了几声,转头对夫人道:“老夫命好啊,一共两个女儿,都成了雍正帝的女人。一个是曾经的四嫡福晋,一个做了孝敬宪皇后。”
皇宫之内,此时虽然时辰尚早,刚刚天明,但已经立满了文武朝臣以及三宫六院的所有妃嫔,他们正静静等待着,恭迎圣驾以及皇后娘娘。
册封皇后这么重要的事,自然要诏告天下,宫里的所有人都要迎接。已经站了很久的齐妃觉得无聊,便好奇的问身后妃嫔们:“哎,你们说这个费扬古家的女儿到底长什么样?皇上只是出去了一夜,就封她为皇后了。”
身后妃嫔们面面相觑,茫然的摇摇头。
齐妃又道:“她可别是什么狐狸精啊,用妖术把皇上迷住了。”
身后一个妃嫔“嘘”了一声,道:“齐妃娘娘可别乱说,人家已经是皇后了,倘若这话传到她的耳中,以后可有你的好受。”
齐妃连忙捂住口,但又不情愿的撇撇嘴,道:“我也是关心皇上安危嘛。”
站在她前方的素言微微摆头瞥了她一眼,冷冷道:“深宫之内,管这么多事作甚?先把你自己的嘴管住吧。”
“年贵妃,皇后都册立了,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你也是处在宫墙之内的啊,虽然你是贵妃,但此后同样要共处屋檐下,怎么你好像若无其事的样子?”要是换了以前,齐妃万万不敢这样跟贵妃讲话,但此时的她是三阿哥弘时的皇额娘,母以子为贵,就连说话都能变得强硬几分了。
素言冷哼一声,似在自语道:“谁是皇后,与我何干?”
熹妃“哎呀”一声,和气道:“妹妹们不要争吵了,皇上眼看就要回宫了,若是看到我们这副样子,成何体统。”
说话间,已经传来高无庸高昂的喊声:“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登时,全场的人齐齐跪拜在地,呼声震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车队缓缓驶入宫中,所有人都跪在地上紧张的等待着,急切的想要一睹孝敬宪皇后的芳容与光彩。
【二十五】(上)执子之手
黄色的马车在万人面前停下来,车内走下两个人。
当所有人看到皇上所牵的这个皇后时,都惊讶的张大了嘴,人群中不时传来惊疑的声音:“洛妃?”
所有宫女太监,以及大臣都在惊叹洛妃竟然没死,或者竟然有与洛妃如此相像的女子,难怪皇上会册立为后。
而妃嫔中的惊嘘声也不小,其中又多掺杂了嫉妒和恨意。熹妃也是惊异万分,手帕一时没握住,落在了地上,自然是心虚所致。毕竟晴川的死与她有一定关系,虽然不是她亲手所杀,但也是缘于她的诡计才会令晴川离宫,遭遇了死劫。
不过熹妃见到晴川复生,虽然心慌失措了一下,但不至于六神无主,并且稍后反而令她的心虚难安平复许多。只因这三年的教子生涯,弘历的乖巧懂事,让她修身养性改变了很多。此时的她已经在想,一辈子有个儿子可以疼爱能喊自己一声额娘就够了,岁数都这么大了,还争什么呢?名利,地位,身份,这些她都不在意了,那么还费什么心思去害晴川呢?
只是,她突然有些不安,弘历是晴川的亲生儿子,倘若晴川知道了,将他从自己身边夺走怎么办?不过转念一想,她自认为晴川对自己先前那些诡计阴谋一无所知,因此在晴川的心中,自己的形象不至于狼籍。那么,就算晴川知道了弘历是她的亲生骨肉,她念在自己对弘历这三年的养育之恩上,或许也不会狠心夺爱,顶多弘历就变成了有两个额娘而已。
想到这,她的心里安稳了许多,但还是不停顾虑,回想着以前的行迹,企图确认一下晴川是否真的不知自己的阴谋伎俩,万一知道,自己可就一无所有了。
她开始回忆,记得当初运送晴川出宫那晚,晴川是在昏迷被装入箱子之后自己才现身启祥宫的,所以晴川不会听到自己的声音,就不会知道是自己做的“好事”。而在她离宫的日子里,自己派出的杀手因弘晖夭折便一直没有再现身行动。倘若如此,晴川就不会想到这事有她的一份,也就不会将弘历与她隔离了,想到这,她终于松了口气。
她如此提心吊胆,只因太过喜爱弘历,认定了他就是她这一辈子最后的所求。没有了弘历,她真的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她本身没有做母亲的权利,因此拥有之后心性容易得到极大的转变。等她看开了一切,才发现自己以前所做所求是多么无聊,但是现在后悔莫及,只希望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如同雾霭永远被黑暗掩埋,永远不要重现众目之下。
她的情绪看上去平常,但身边的素言却仿佛身坠地狱,跪地的身子有些支撑不住,似乎快要瘫坐在地,两眼无神,不时轻摇着头,小声呢喃着:“晴川?晴川?怎么可能?不,一定是个与她长相一样的人。”
正在她不可置信并坚信自己判断的时候,却传来皇后娘娘的声音:“没错,本宫正是乌喇那拉氏晴川。真不好意思,或许令某些人失望了。”
晴川说着,在人群中寻找着素言以及熹妃的身影,随即定格在那里。是的,她在宫外的时候曾下过这样的决心,倘若有朝一日能够回宫,定要让所有迷雾拨云见日,真相大白。
熹妃看到她投来的目光,心中一颤,面上表现出来的心虚稍纵即逝,在心中道:她为什么要看这边?一定是在告诫年妃或其他妃嫔吧,毕竟年妃曾与她争宠,此时只当是给她们一个下马威,一定是本宫多虑了。
不过皇后这句话犹如一道惊雷在素言耳边彻响,令她一时间耳鸣目眩。
素言本打算晴川死后退隐,前往景山寿皇殿,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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