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错了,她真的错了。她任性要留下这个孩子,不考虑关心自己的人的感受,折磨了自己和庄易,还害了丁玲,她是个罪魁祸首,死不足惜。
医生正在忙着给她接生,但是她却没有时间顾及。丁玲的一命换孩子的一命,锦瑟觉得,自己的行为真是可笑的不行。
丁玲这么做,真的值得么?而她自己执意要这个孩子的意义,又是什么?
此刻,她真是恨不得再重新闭上眼睛,然后再度醒来的时候,发现这一切的灾难不过只是一场梦而已。
锦瑟自己的印象中,虽然生活很不容易,但是她从来没有像是现在这般想要逃避现实,一点都不想面对。
就像是自己想象的那般,锦瑟也不顾自己正躺在产房里,为了不让眼泪流出来,她选择了重新闭上眼睛,接受命运即将给予她的一切后果。
“锦瑟,醒醒!”
然而,就在锦瑟的眼睛刚刚阖上的瞬间,庄易的声音就再度响起,仔细的辨别,还带着紧张。
没错,是紧张。
就在庄易发现锦瑟再度闭上眼睛的时候,他以为她要再度晕过去,不由得紧张出声。
庄易的声音就在锦瑟的耳边响起,猛地,锦瑟重新睁开眼睛,转过脑袋看向一边,一瞬间,瞳孔放大,不由得收紧了握着庄易的手。
看着眼前的男人,锦瑟极力忍了许久的眼泪终是唰的一下就流了出来,像是决堤的洪水。哪怕,尽管到现在她也不能确定眼前的这个男人究竟是不是她的幻觉。
“是……是你么?”
抑制不住心中的百感交集,锦瑟的声音严重的颤抖着,眼泪还在不断的往外汹涌着。
“是我。”
低沉沙哑的一声之后,庄易将锦瑟冰凉的小手儿凑到嘴边轻轻的吻着,下巴上泛青的胡渣儿扎着锦瑟白嫩的手背。
“真的……真的是你么?”
在得到庄易肯定的回答之后,锦瑟还是不相信的又问了一句,眼底闪烁着的光芒足以说明了她在看到这个男人的时候的激动。
一边说着,锦瑟已经抬起了自己的另外一只手,颤抖着就要触摸庄易瘦了很多的俊脸。
“老婆,是我,真的是我。”
庄易顶着一双通红的眼睛,一遍一遍的回答着锦瑟的问题,一下一下的轻吻着她的手背,还握住了锦瑟伸过来的那只手。
在确定了这个男人是真的出现在了她的眼前之后,锦瑟根本也来不及考虑他为什么会出现,“哇”的一声就像是个孩子般的痛哭了起来,不像是刚刚那般静静的流着眼泪,像是要把自己全部的负面情绪都痛快的哭出来一般。
锦瑟的身体剧烈的颤抖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双手紧紧握着庄易的双手,声音含糊,断断续续,嘴里不断的说着,“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是我太任性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我真的错了……”
“真的错了……”
如果不是自己的身体行动不便,锦瑟真的会直接扑到庄易的怀里痛哭,那是她想念了很久的栖身之地,是谁也代替不了的。
不用别的,庄易的一声老婆就让她再也坚强不起来。此刻,如果看不到这个男人,她会崩溃。
锦瑟的哭声很久都没有停止,最后,庄易的薄唇也从锦瑟的手背转移到了她的脸上,一遍遍的亲吻着她流出来的眼泪。
“老婆,是我不好。”
这样无助的女人,他怎么忍心不原谅?或者说,他根本不曾怪过她。
对锦瑟,庄易除了心疼,也只剩下了心疼。她不顾自己的生命危险也要生下这个孩子,他都明白,也知道她究竟是为了什么。他只是自责,没有发现她当时的异常。
庄易这么一说,锦瑟听清楚以后就哭的更加撕心裂肺了。
锦瑟撕心裂肺的哭声一样传到了产房外面的走廊,传到了一直守在产房门口的男人的耳朵里。天知道,她的哭声究竟是在怎样的折磨着他的内心,但是,他却没有资格介入半分。
而她,也不需要他。
这五个月以来,尽管她有难过,但却从不肯把这样的她展现在他的面前。但是,面对庄易,她却可以。
刑少鸿觉得,这就是爱和不爱的区别了。
至少,锦瑟这会儿的表现也无形的证明了,他打电话把庄易叫来是对的,不是么?
既然给不了她幸福,那他就把能给她幸福的那个人找来,这何尝不是一种爱人的方式?
产房里。
一群医护人员看着眼前的一对男女,也不禁跟着红了眼圈儿。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但是女人哭的那么撕心裂肺,男人的表情分明也是跟着在撕心裂肺,这样的别后重逢,就算是看惯了生死的他们也不由的被触动了。
“这位太太,请问您是选择顺产还是剖腹产?”
感动归感动,但是眼前的重要任务还是接生,医护人员的职业道德还是有的。
说到这儿,医护人员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尴尬的补充道,“是这样的,因为您刚才晕过去,外面的那位先生已经签署了剖腹产手术同意书,所以……”
医护人员说到后面已经明显说不下去了,越说越是觉得诡异,尤其是眼前这一对男女听了她的话以后那怪异的眼神儿。
为什么签字儿的是外面的那位先生,这会儿陪在里面的却是眼前这位眼生的先生,这到底是什么关系?
不过,眼下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尽管刑少鸿已经签了手术同意书,但是现在锦瑟清醒了,究竟选择哪一种生产方式,还是要征求产妇本人的意见的。还好,麻醉师还没有开始给锦瑟做麻醉。
医生的这句话成功的转移了锦瑟和庄易的注意力。
看着医生,锦瑟有些错愕,忍着身上的疼痛颤抖的问出声儿,“我现在的情况……能……能顺产么?”
肚子里的孩子是不健康的,这一点锦瑟是知道的,她也知道生孩子给她带来的风险。所以,当医生这么问的时候,她是错愕的。
庄易的注意力却是不在这上面,而是把重点放在了刑少鸿签了手术同意书这件事上。
这件事也直接导致了以后的某一天,庄易威逼利诱,非要让锦瑟再生一胎,以满足他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的这个愿望。庄易最介怀的,还是刑少鸿在锦瑟的手术同意书上签了字。这个字,本是应该他这个名正言顺的老公来签的。
签字的人要是别人也就算了,偏偏这个人是刑少鸿,是对他老婆虎视眈眈的刑少鸿。
“可以的,您现在的身体状况顺产没问题。”接生的医生肯定的点点头。
来不及多做他想,锦瑟下意识的握紧了庄易的双手,肯定的对着医生点点头,“我选择顺产。”
因为庄易的出现,锦瑟的心境改善了不少,好像在绝望的悬崖突然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也增添了许多勇气。
此时的锦瑟,暂时抛却了一切的杂念,忍住身上的痛以及心里的痛,一心只想先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再说。这肯定也是丁玲想要看到的吧?他们坚持到现在,不就是为了这个孩子么?
同时,锦瑟也在心里默默的祈祷着:老天保佑,丁玲一定不要有事才行。
生孩子的痛,远比锦瑟想象中还要痛许多。但是,此刻她什么都不怕了,庄易的陪伴就像是一颗定心丸。只要有他在身边,她就可以一往无前,十分强大。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那么久……
“哇——”
伴随着新生婴儿的一声啼哭,无论是产房里还是产房外面的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恭喜二位,是个女宝宝。”
接生的中年女医生笑着对庄易和锦瑟道喜,在庄易亲手剪了孩子的脐带以后,一旁的小护士已经去准备给孩子清洗了。
听到这句话,原本已经有了些许放松的锦瑟心里突然狠狠的抽疼一下,面色更加难看了,眼中一片空洞,一种不好的预感直窜心头。
剪完脐带之后的庄易甚至都没有多看一眼还在哇哇啼哭的孩子,重新走回锦瑟的身边,俯下身亲吻着她,声音缱绻又呢喃,“老婆,你真伟大,我爱你。”
如今,这个孩子生下来了,无论健康与否,其实都不是那么重要了,好坏他们也会好好抚养这个孩子,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在庄易看来,最重要的是锦瑟平安无事。
然而——
“你相信生死轮回么?”
锦瑟的声音讷讷的,有些彷徨。
这一刻,十分喜欢女孩儿的锦瑟竟然无比希望自己生下的是个男孩儿。
……
在听到产房里传来孩子响亮的哭声以后,刑少鸿竟是觉得全身无比的放松,狠狠的松了一口气。看来,她很好,孩子也没事。
确定了她们都平安以后,刑少鸿就不再多做停留,直奔距离这里不远的急救室。
刑少鸿快步赶到急救室门口的时候,急救室的门刚好被打开。
“医生,她怎么样了?”
几乎是一步迈到了刚从急救室里走出来的医生跟前,刑少鸿的面色带着紧张,声音也十分紧绷。
轻轻叹了一口气,主刀医生摘下口罩,脸色沉重的摇摇头,“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她中枪的部位是心脏,我们抢救了一个多小时,也无力回天。就在几分钟前,病人离世了……”
冷不丁的,刑少鸿像是遭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后退了一步,身形有些踉跄,眼中有什么破碎掉了。
就在几分钟前……
走廊的尽头,在听到医生判了丁玲死刑的话以后,锦瑟终是因为心理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再加上产后虚弱,直接倒在了庄易的怀里。
昏倒前,锦瑟的最后一个想法是:如果她生的是个男孩儿,是不是丁玲就不会走?
……
转眼间,距离锦瑟生孩子的那天已经有一周了,丁玲的丧事也过了几天了。
帝豪府邸。
“吃饭了。”
伴随着主卧的门被推开,庄易的声音也传入了锦瑟的耳朵里,拉回了她飘远的思绪。
看着端着饭菜一步步走向自己的男人,锦瑟甚至有一种错觉,好像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好像丁玲还活着。只要她下楼,丁玲就会在楼下等着她,像是以往的每一天一样对着她微笑。
抱着这样的幻想,锦瑟一直在自欺欺人的不肯下楼。只要她不下楼,就不会发现其实丁玲已经不在了。她至今还不敢相信,丁玲就这么走了,她再也见不到丁玲了。
好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那些欢笑的时光,好像还是昨天。这样的骤变,锦瑟承认,她不能接受。
这七天,仔细的想想,锦瑟竟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样过来的,浑浑噩噩,也没有看几眼孩子。因为,孩子的存在,是证明丁玲已经去世的有力证明,说她逃避也好,什么也罢,她真的不能接受,不想面对。
丁玲葬礼的那天,锦瑟不顾自己还在月子期间,坚持参加了丁玲的葬礼。这是她唯一能为丁玲做的了,如果她连丁玲的葬礼都不去参加,那她还是个人么?
丁玲的葬礼,丁当是必然要出现的,她们姐妹俩相依为命,那种感情不是一般人能够体会的。锦瑟不知道自己该怎样面对丁当,她要怎么和丁当解释为什么她的姐姐好端端的没了?
锦瑟以为,她即将面对的是丁当的质问。然而,她万万没想到的是,丁当根本就没有质问她,但也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这样的丁当,比直接给她两巴掌还要让她难受和自责。
直到今天,锦瑟还清晰的记得,丁当哭的是那样的撕心裂肺。但是,她也只是哭,没有说任何话,没有怪任何人。
她想要上前安慰,却觉得自己这个罪魁祸首是最没有资格开口的。
自从葬礼那天以后,锦瑟就再也没有见过丁当,也没有见过刑少鸿。除却葬礼锦瑟出去了一次,其余的时间,她都是在主卧里度过的,拉着窗帘度日。
“老婆,吃饭了。”
一边说着,庄易一边将自己手里端着的饭菜放在床头柜上,自己在床边坐下来,伸手已经端起了一碗粥,声音中带着无限的宠溺。
这些日子,锦瑟都没什么胃口,最发愁的时候就是庄易喂她吃饭的时候。她真的吃不下,但是庄易每次都总有法子让她吃一点。
自从回来,庄易对锦瑟的称呼再也没有别的,一口一个“老婆”的叫着,别提多亲昵了。锦瑟也以为,这一次的重聚,就算他们不是喜极而泣,也应该是相依相偎的表达这五个月以来对彼此的迫切思念。
不是都说小别胜新婚么?更何况,他们这是阔别,一别就是五个月。
但是,这一切都因为丁玲的去世打破了。凭着良心,她怎么能在丁玲去世后快活的过自己小日子?良心难安。锦瑟的心理负担,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够想象和体会的。
锦瑟精致的小眉头几不可微的一皱,带着点撒娇的意味,轻声道,“我不饿,待会儿再吃,好么?”
对于庄易,锦瑟已经摸出门道儿来了,硬的他肯定不吃,只吃软的。
“不好,你现在正是养胃的时候,乖,吃一口。”一边说着,庄易已经舀了一勺清粥,送到了锦瑟的嘴边儿。
微微偏过脑袋,锦瑟可怜巴巴的瞅着庄易,“真不饿。”
“真不饿?”
庄易一向冷冽的面容自从她回来以后就整日都如和煦的春风,嘴角始终都挂着温柔的笑容。
“嗯。”
生怕自己的话在庄易那里没有可信度,锦瑟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