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换了以往,庄易一定会毫不留情的还击回去,或者直接挂掉电话。但是,此时此刻,他做不到。如果刑少鸿知道锦瑟的消息,别说是阴阳怪气儿的和他说话,就算是骂他一顿,他也不会说个“不”字儿。
非但没有做到,庄易的心中反而一刺,他想起了锦瑟最爱也最好奇的那个话题。以前,她总是好奇的问他,“喂,你和刑少鸿是不是背着我有一腿啊?”
暂时从脑海中抹去那些戳心的回忆,庄易努力让自己恢复正常,沉声开口,“你在哪儿?”
哪怕此时的庄易已经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了,声音还是不若平时那般从容不迫,反而是带出了几分迫不及待。而他的俊脸上,更是阴沉的分辨不出任何情绪。
“有事?”刑少鸿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庄易的不对劲儿,声音依旧是风轻云淡,通过声音,甚至可以让人想象到他妖孽俊脸上时常挂着的笑容。
也显然,刑少鸿并没有打算告诉庄易他究竟在哪儿,那意思反而像是在说:你管我在哪儿?
终是,庄易深呼吸了口气,闭了闭眼睛,沉沉出声,“锦瑟找过你么?”
“她倒是想找我来着,你把她看的那么严,我们连个约会的时间都没有。怎么?你这是查岗啊?”刑少鸿依旧阴阳怪气儿的,隐约的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酸味儿,说的好像锦瑟真的和他有什么似的。
这会儿的刑少鸿与平时基本无异,一点儿正经都没有,完全是在和庄易打哈哈。
这一次,庄易的眉心已经拧成了一个死结,他是真的被刑少鸿说的这番话给膈应到了。这是第一次,刑少鸿能用锦瑟才戳中他的心,戳痛他的心。不仅如此,此时的他竟然毫无反驳的心情。
不等刑少鸿再说些什么,庄易毅然决然的挂断了电话。
随手丢了电话,庄易撑着僵硬的身体慢慢的在床边坐了下来。
“砰”的一声,庄易结实的身躯直直的向后仰了过去,整个人陷入了柔软的大床中,像是一潭死水,毫无生气。
大床上,庄易眉心紧拧着,一动不动,幽深的黑眸也是一瞬不瞬的盯着天花板,都不带眨一下的,直到天花板在自己的视线里变得越来越模糊,才缓缓的阖上了眼眸,俊脸上的硬撑也在这一刻彻底皲裂。
你会去哪里?
恍惚间,有一滴温热的液体从庄易的眼角淌出来,流入他浓密的发丝间,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庄易所在海景房的隔壁。
放下了电话,刑少鸿直奔洗手间,敲了敲门,语气散漫,“喂,出来吧,我电话打完了。”
刚刚,在他电话响起,他刚开口说话的时候,锦瑟就毫不犹豫的冲向了洗手间,把自己关在洗手间里,直到现在。
然而,刑少鸿的一句话说出去,却是没有换来锦瑟的任何回应,洗手间里静悄悄的。仔细的一听,刑少鸿才听到了里面传来的断断续续的抽噎声。
眉目一沉,心里也跟着揪了起来。几乎是下意识的,刑少鸿就要破门而入。然而,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他薄唇紧抿,硬生生的止住了自己的动作,及时刹车。
“咚!咚!咚!”
制止住自己闯进去的冲动的刑少鸿再次敲了敲门,声音依旧散漫,还是那样漫不经心的开口,“我还以为你是不愿意听见他的声音才进去的呢,原来是内急啊,那你慢慢解决。”
而后,刑少鸿就离开了洗手间门前,直奔外面的阳台。
……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那么久,“咔哒”一声,洗手间的门打开了,锦瑟缓缓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听到动静儿,原本是站在外面阳台上的刑少鸿也转身往里面走,隔着落地窗,刑少鸿琥珀色的眸子被刺的一痛,将锦瑟红肿的双眼纳入了眼底。
但不过片刻,刑少鸿妖孽的俊脸上就挂上了他那万年不变的招牌笑容。
“你便秘?”
斜斜的倚着推拉式落地窗的窗框,刑少鸿双手抱胸,似笑非笑的瞅着眼圈儿红肿的锦瑟,心里却是荡漾起了一层苦涩的涟漪。
什么时候开始,他也变得这么会睁眼说瞎话了?明明是看出了她刚刚一定痛哭过,还是逼着自己的嘴巴问出了这么不着边际的一句话。
然而,刑少鸿的若无其事并没有换来锦瑟正常的反应。若是换了以往,刑少鸿说出这样的话,锦瑟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反唇相讥,甚至是人身攻击。
但是今天,锦瑟没有,甚至连眼皮儿都没有撩起来一下,直接走到大床边上躺下,拉上被子将整个儿的自己都卷了进去,包括脑袋。
可能连锦瑟都没有意识到,在刑少鸿的面前,她是很少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的,这是一种潜意识的信任。
对于锦瑟离开庄易的原因,刑少鸿在几天之前就知道了。但是,对于自己是锦瑟第一时间想起来的能求助的人,刑少鸿还是颇有意外的。
也是那一刻,他越发的清晰的认识到,锦瑟是真的把他当成了朋友。除此之外,他相信,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能在庄易的眼皮子底下将她给藏起来的人,只有他刑少鸿。
对于锦瑟的想法,刑少鸿不是没有想过阻止,只是,他根本没有任何立场去阻止。这个孩子,是她和庄易的,不是他刑少鸿的,他没有权利让她放弃这个孩子。
为了这个孩子,庄易阻止她,换来了她的离开。要是他阻止了,万一她同样选择决然离开呢?再离开了他,她还能去哪儿?这种情况下,如果连他也劝说她拿掉这个孩子,那无疑是在变相的将她从自己的身边逼走。
与其这样,还不如将她暂时稳在自己的身边。至少,他能确保她是安全的,不会让她不知所踪。在他身边,她的日子也会比自己一个人好过一点。
不过,刑少鸿也不否认,他这么做是有私心的。
如果他注定没有陪她一生的福气,那么这段时间,就当是他偷来的吧,再可耻也无所谓,他不在乎。哪怕是受尽世人的唾弃,他也不在乎。
所以,在锦瑟找到他的时候,他几乎是没作任何考虑就答应了。
接近傍晚的时候,锦瑟才顶着一头鸡窝似的头发从床上坐了起来。她睡了一天,刑少鸿就坐在一边的沙发上看着她睡了一天,看着她出神儿。
因为是哭着睡着的,醒来的锦瑟眼睛更是红肿了几分。
“醒了?有空聊聊天儿么?”
刑少鸿妖孽的俊脸上带着柔和,瞅着锦瑟的目光却是似笑非笑。
“聊什么?”
锦瑟搔搔自己乱糟糟的头发,话音落定,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
倒是刑少鸿十分体贴,给她端来了一杯水,看着她毫无形象的“咕咚咕咚”灌下了肚。
“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现在回到他身边的话,他会答应你试着留下这个孩子也说不定?”一边说着,刑少鸿已经在大床上坐下,琥珀色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锦瑟。
刑少鸿发誓,他绝对不是一个伟大到将自己想要的女人推给其他男人的人。可是,这一整天,这个一直睡着的小女人一直在呓语哭泣,听得他都觉得太他妈闹心了!看着她这么折磨自己,他心里太他妈不是滋味儿了!
所以,他竟然疯子似的改变了自己的决定。
“经过我一走,他一定会。但是,然后呢?万一我和孩子都不能活着,让他再承受一次失去的痛苦么?”
此时的锦瑟十分冷静,顶着一双通红的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刑少鸿,尽管声音依旧有些沙哑,目光中闪烁着坚定,以及对庄易非一般的信任。
别问理由,她就是相信,如果她现在回到庄易身边的话,庄易一定是对她有求必应。
如果她现在真的回去了,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罪孽深重。
刑少鸿竟是被锦瑟这么一问给噎住了,心里也不免一阵苦笑,琥珀色的眸子也有一瞬间的僵滞。
说到底,她还是为了庄易。
看着沉默不语的刑少鸿,锦瑟喃喃开口,“刑少鸿,你懂爱一个人的感觉么?你有爱过哪个女人么?”
这句话,锦瑟像是在问刑少鸿,也像是在问自己。而刑少鸿,随着她呢喃出口的这句话,心跳也跟着漏了一拍。
我懂。爱过。
心里是这么想的,可当这话到了嘴边儿,刑少鸿却是邪邪一笑,突然转了话锋,语气中尽是漫不经心,“让你失望了,还没有哪个女人能让本少去爱,更是没有哪个女人会让我为了她不要命。”
锦瑟的目光重新落到刑少鸿妖孽的俊脸上,抿抿唇,轻声开口,“所以,你不能理解我的行为。”
这会儿的锦瑟像是看在刑少鸿,也像是在透过刑少鸿看某个人。
这会儿的刑少鸿觉得自己简直犯贱到了极点,他一定是疯了才这么找虐,闲的没事儿竟然在听这个女人在毫不保留的表达着她对另一个男人的款款深情。偏偏这个男人,还是他最大的劲敌加情敌!
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儿!盐吃多了闲(咸)疯了!
就在这时,刑少鸿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了。接通了电话,刑少鸿并没有说话,只是眸子深了又深,随后挂断了电话。
“你最爱的男人就要走了,你要去看他最后一眼么?”
给刑少鸿打电话的,正是他安插在酒店内监视庄易的眼线。
几乎没有做任何考虑,锦瑟就麻利儿的下了床。下了床的她根本来不及穿好鞋子,就直奔门口。
“咔哒”一声,房间的被锦瑟一把拧开,她的身影最先出现在了门口儿,随后跟上来的,是刑少鸿的身影。
看着庄易笔挺也越走越远的背影,锦瑟心里一阵抽疼,双眼一下子就模糊了。她不敢直接站到走廊里,生怕庄易会发现她,只能偷偷的探出一个脑袋,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出她的视线。
直到庄易走的远了,刑少鸿的眸子才落到泪眼模糊的锦瑟脸上,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你确定不要追上去么?”
抹了一把眼泪,锦瑟没有说话,转身走进了房间。
☆、【218】 孤男寡女
彼时,刑少鸿和锦瑟也已经乘上了飞往国内的班机,时间恰好和庄易所乘坐的航班相差了两个小时。而且,他们所乘坐的飞机是刑少鸿的私人飞机。
飞机机舱里。
神色恹恹的锦瑟刚一上飞机就闭上了眼睛,一个人窝在角落里,静静的待着,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明显不想和任何人说话,也不想和谁有过多的接触。
对此,刑少鸿也识趣儿的没有打扰锦瑟,只是安静的坐在她身边的位置上,偶尔侧过脸看一眼她安静的模样儿。然而,他的脑子却一直盘旋着他和锦瑟的对话,久久也挥之不去,刻在了脑子里一般。
“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你宁愿赔上命也要这个孩子?拿掉这个,你一样可以有下一个孩子。”
上飞机之前,琢磨了很久的刑少鸿终是忍不住问了出来,调侃似的问了出来。这个困惑,困扰他很久了,他觉得锦瑟的做法也有些说不通,风险这么大,明明就是得不偿失啊。何不选择一个最安全的法子,一举两得?
然而,锦瑟声音很轻的回答,“因为我永远都忘不了,在得知我怀孕的时候庄易的那种兴奋,对于这个孩子,他付出的比我要多的多。”
说到这里,锦瑟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还用再说下去么?不就是不想让庄易的付出付诸东流么?她不就是在说这个孩子的身上承载着她和庄易的大部分期望么?
也的确,锦瑟直到这一刻还清楚的记得庄易亲手布置那两间婴儿房时候的表情,那是从来没有在庄易俊冷的面容上出现过的表情,如果一定要为他的表情找一个形容词的话,那就是——神采飞扬。
那一瞬间,刑少鸿就噤了声,琥珀色的眸子酝酿着某种情绪。
呵——
说到底,还是为了庄易。为了他,可以连命都不要。
刑少鸿觉得,他问的全是废话,多余!
不知不觉,刑少鸿竟是看着锦瑟安静的侧脸有些失神儿。这样的安静,原本不应该和她锦瑟有任何牵扯的吧?
刑少鸿认识的锦瑟,应该是无时不刻都在跳脱的。而不是像现在这般,眉眼间都是一种说不出的哀伤。
……
对于新的住处,锦瑟的要求只有一个:不能被庄易发现,但也不要距离他太远。
这些,刑少鸿都照做了。甭管心里究竟有多酸,刑少鸿也都这么做了。哪怕他知道,这会儿的他很有可能是在为别人做嫁衣。他更是清楚的知道,锦瑟的所作所为其实都是为了庄易。
早在下飞机之前,锦瑟就已经做好了全副武装,将自己给围了个严严实实。就算是会有人怀疑她的身份,也不会怀疑她是锦瑟,只当她是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女特务。
为了万无一失,刑少鸿私人飞机降落的地点并没有在北沧市,而是选择降落在刑少鸿经常现身的某个周边城市。而后,再由专人专车直接送回北沧市。
载着刑少鸿和锦瑟的车在行至北沧市的某个繁华路口的时候,伴随着“吱”的一声刹车声,车子突然停了下来。
锦瑟在刹车声中回过神儿来,不解的看向坐在自己身边一直默不作声的男人,不懂他为什么选择在这个地方让司机停车,“怎么……”
这一路上,她和刑少鸿之间也没有任何交谈,更是没有注意刑少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