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夏黎。”
欧利斯和涟儿登时面面相觑——
夏黎?
夜幕降临,马车停在一座敞着大门的府第前。
“夫人回来了——”有人喊。
“下车吧,”夏黎的声音透过车帘,接着涟儿、欧利斯,还有夏黎纷纷下了马车。涟儿仰着头,看到大门的高处挂着一块牌匾,牌匾上写着“波伦家族”四个字。欧利斯环视着四周,最后看向了大门一侧的石柱上,贴着的一张纸,他看那纸上稀疏地似有些字迹,便上前,见那写道:
求医,必有重酬。
欧利斯接下来没有说什么,但是涟儿心直口快,拍了下欧利斯的后背,冲夏黎嚷道:“你真走运,他便是大夫了,而且是医城的王子,本事大得很!”
这丫头,难道就不知道话不可多说吗?欧利斯在心里叫苦。
“我知道,”夏黎说,“我能感受得出来,他身上有着很强的治愈能力,不然也不会让他同你一起来了。”
欧利斯忽然记起,夏黎是力族的魔仙,力族的魔仙都有这种感受力量的能力。
“这是你家?”涟儿看着这座府第问,但是夏黎并没有回答。夏黎的默不作声让涟儿忽然意识到,她方才的那句“希望你听到之后什么都不要问”并不是随口说说而已。大概从此刻起,夏黎让她做什么,她只能做什么,而不能再问一声为什么。夏黎看到涟儿两手空空,但欧利斯腰间却挂了一把佩剑,摇了摇头,对欧利斯说道:“你能把剑卸下来吗?”
“可以,”欧利斯脸上挤着一丝笑,手在佩剑上拂了一下,佩剑便变成了一颗银色的戒指,接着他把戒指套在了右手的大拇指上。
“夫人,”有人唤道,欧利斯和涟儿闻声望去,只见一中年女子从府里走了出来。她穿着黑色的长裙,腰间系着一条纯白色的围裙。神情严肃,头上盘着高高的发髻,右手将一摞厚纸抱在胸前。
“这是管家,狄娜夫人,”夏黎介绍道。但还没有等夏黎向她介绍涟儿和欧利斯,身为管家的狄娜夫人就问起涟儿和欧利斯是何人。
“这是我刚找来的女仆和大夫,”夏黎说。狄娜夫人看了涟儿一眼,又打量了欧利斯一番。坦白讲,狄娜夫人这种打量人的方式让涟儿和欧利斯都不大不自在。但涟儿没有办法,她是为了得到夏黎手上的箫竹而从容不迫地答应与夏黎做交易的,所以纵使遭到如此的目光待遇,亦不好明说。相比之下欧利斯此刻则对自己当初的身不由己懊恼不已。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就不该找到涟儿让她知道自己是谁,或许这样就不会趟到这趟浑水里。
“叫什么名字,”狄娜夫人问。
“涟儿。”
“欧利斯。”
“好,”狄娜夫人指了涟儿一下,说,“你跟我来,”然后又向一直帮夏黎驾车的车夫唤了一声“乙仲”,说,“你带新大夫去住的地方,跟你一个房间好了。”
“是,狄娜夫人,”乙仲说道,然后又为欧利斯引路,欧利斯看了涟儿一眼像是在说“好自为之”。涟儿无奈的摇了摇头,又听见狄娜夫人的声音响在耳畔:“你去跟我把这身衣服换掉。”
“为什么?”涟儿好奇地睁大了眼睛。
“你是来做女仆的,”狄娜夫人说着又仔细地看了涟儿的装扮,“说实在的,你这个样子实在不像女仆,倒像是个有些门第的小姐,可我猜你并不是,看样子你并不懂得女仆是怎么回事,你若是想好好在这里工作的话,得多学学才行。”说着她拽了她的手腕就走,边走边问她一些杂七杂八的问题。
涟儿想来想去,说了下面的这一段话:
“我是个无父无母(其实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的孤儿,从小被别人(西椰女巫)养大的,家里很穷,因为大家根本没有办法赚钱(其实根本用不着),现在收养我的人(瑾瑢)生病了,没有药(不是钱能够买到的),我只有出来(到鸿江城)做事了。”
过了一会儿,狄娜夫人把涟儿带到了自己的房间,指着房间里的一张空床说,“这以后就是你的床铺,以后你就跟我一起住,”说着,又从衣柜里拿出了一套女仆的衣服,让她换上。
早知道这样,几个时辰以前就不必为那件脏衣服犯愁了,涟儿这样想着换上了女仆的服装,狄娜夫人看到涟儿身上有一块青一块紫一块的痕迹(其实是涟儿调皮爬椰子树撞的),便自主猜测,涟儿果真是穷人家的孩子了。想想又叮嘱道:“你在这里做事最好细心些,前些日子也有个你这么大的女仆和大夫私奔了,不然这样,夫人也不会出去找人了。我看你跟那个新来的大夫很熟,自己最好小心点。”
他可是我的未来姐夫,涟儿的脸变成了一张苦瓜,就算私奔也不会——
涟儿在波伦家族的第一份工作是去整理主人的卧室。这对涟儿来说是个莫大的难题,因为过去的十五年,她自己的卧室从来都是瑾瑢帮她整理的,整理别人的卧室——
不闯祸就好了。
涟儿不负己望,在进入到主人卧室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原本只是有一点不整齐的卧室变得更加不整齐。由于涟儿的裙角挂到了椅子,她一走动,椅子连带着桌子双双倒地,桌子上的纸张纷纷散了一地。
这件事情原本并不严重,倘若涟儿把桌椅扶起,把纸张收拾好,倒也没有什么大事了。可偏偏她想这么做的时候,波伦家的主人,叫做波伦卡的,据说今年四十一岁的、面黄肌瘦、身形佝偻的普通人类走进了卧室,而且欧利斯还跟在他身后。波伦卡一看到满地狼藉,不由得怒目而视,趁着他还没有大吼大叫,涟儿再一次提前认错:
“对不起,我马上弄整齐!”
事实上,涟儿这声“对不起”说得心不甘,情不愿。而且在欧利斯在场的情况下,自己对别人这么低三下四,实在丢脸极了。
“来人!”波伦卡开口,怒目之下是非常平静的声音:“波伦家的家法伺候。”
“唔?”家法——是什么东西,涟儿尚未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见有两个男仆一人拿着棍子,一人握着皮鞭进来拉她。涟儿见这架势,“家法”二字在她脑海里豁然开朗起来。可是,可是这实在太荒诞了,难道鸿江城都是这么蛮不讲理的人么?
“我犯了什么错,为什么要打我?”涟儿急问。
波伦卡的神情缓和下来,但开口说的却是“再加十鞭子”。
涟儿怔住了,欧利斯听主人这样说,忙开口为涟儿求情,比起涟儿,他涉世颇深,他知道这种情况下,在现在这种戏剧性的身份下,能做的只有求情。可是在他一番唇舌之后,波伦卡开口道:“我最近身体不适,你帮我瞧瞧。”
此刻,欧利斯根本没有心情去履行一个大夫的义务,他看见那两个男仆要拖涟儿出去,分外焦急起来。涟儿原本强忍着让自己不要发怒,但是,时间久了,自己分外的沉不住气,不由得开口大声喊道:
“你这是算什么,我到底犯了什么错!我要不是——,”涟儿下意识地顿了顿,又嚷道,“哪里会在这里听你咆哮,我一只手都可以把你这里化作平地!”
涟儿并非危言耸听,她看到波伦卡神色中闪烁着疑惑,便将右手攥成了一个拳头,再张开时,右手上便托着一个正在膨胀的火球。涟儿本想用这只火球砸向波伦卡的脑袋,但是突然间另有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你住手,不然——”夏黎说着,又拿出了那长长的绿管子,靠近了涟儿手上的火球。
“不要!”夏黎手上拿着的恰是涟儿此刻最需要的东西,而她说什么也不能将其毁掉。涟儿看着那所谓的“箫竹”,只好合上手掌,任火球化为乌有。
“听我的话,你才有可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你的法力太过强大,我不允许你杀了他,”夏黎在涟儿耳畔小声说着,然后松开了握着涟儿手腕的那只手。
“是我挑错了人,”夏黎对波伦卡说道,“你可以惩罚我。”
“没关系,让我不高兴的人只有她一个,惩罚她便可以了,”波伦卡指着涟儿说道。欧利斯觉得再这样下去会一发不可收拾,便想提前结束这场闹剧,但被涟儿阻止了。
欧利斯睁大了眼睛,这个丫头到底要做什么,现在是有人要惩罚她——
“我,受罚,”涟儿咬咬嘴唇,然后很利落地说道。
窗外传来了棍子和皮鞭落到肉体上的声音,屋内欧利斯把手故作镇静地放在波伦卡的腕处,但是他根本无心读取关于这个人身体状况的任何信息。他侧目望着窗外,望着窗外不断落下的棍子,不断扬起的皮鞭。无意中,他看到了夏黎的一双眼睛——
一双不知为何而担忧的——眼睛。
一通责罚字后,涟儿根本直不起身子来。
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得伤痕累累,感觉到气血在自己的头脑里乱撞,但是如果羸弱不堪的身体还剩下最后的一丝意识的话,就是瑾瑢的那句——涟儿,你一定不要让人看到你的血。
她知道自己的血液不同寻常,如果她不是有意用了魔术——她没有告诉欧利斯,其实自己也是会一点魔术的——只怕现在所有人看到的都是一片紫色汪洋。
所以,当欧利斯赶到涟儿身边时,看到的是涟儿那被红色血液浸泡着的身躯。
“我帮你——”欧利斯把手放在她的肩头,但还没来得及使用法力,就被涟儿那只还有力气的手给拦住了。
涟儿的嘴轻轻动着,断断续续地像是在说什么,但欧利斯根本无从听清。而此刻夏黎就站在不远处,向身边的狄娜夫人说道:“把她抬到我的屋子里去。”
狄娜夫人命人把涟儿抬到夏黎的房间后,便和其他人一起退了出去。此刻这房间里只剩下夏黎、欧利斯和涟儿三个人。
“你可以为她治伤了,”夏黎说着,欧利斯坐到了涟儿旁边,看着她身上的道道伤痕。他笃定这孩子从小是被她师父和师姐宠着长大的,连委屈都没有受过,更别说今天的这种待遇了。
他用手掌往涟儿的体内输入治愈的法力,接着用手指拂过她悲伤的伤痕,瞬间血液不再涌溢,归于凝固。
“不愧是医城的人,”夏黎笑道,但是她的笑让欧利斯颇为不悦,他质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夏黎好像并不清楚欧利斯要问什么,欧利斯认为她是在装糊涂,又说,“我知道这孩子只是想得到你手里的箫竹,可是,你这样子折磨她——”
“折磨?”夏黎收起笑容,转向涟儿,“你觉得我是在折磨你么?”
“我没关系,”涟儿趴在夏黎的床上,声音很小,“我什么都答应你,只是——”
“我并没有折磨她,她既然答应了与我做交易,她必须什么都听我的,我有我的思量。”夏黎对欧利斯说道,但欧利斯不解。
“我说过,我是力族的魔仙,我能感受到人世界强大力量的存在,而她的力量太过强大,搞不好会杀了波伦卡,”夏黎说道。
“难道你找我们来仅仅是做仆人的么?”欧利斯问。
“当然不是,”夏黎没有不回答,“你是个大夫,我找到你,当然是希望你救人,救我的丈夫,他的身体不大好。”
“那我呢,”涟儿小声问道,自己如果没记错,夏黎一开始是要找到她的,欧利斯不过是个附属品罢了。
“先把你的伤养好,”夏黎说着,虽说如此,但是她也有些不解,她曾听狄娜夫人说过,在今天之前波伦卡从来没有打过仆人,怎么会——
“以前,鸿江城主也有个女儿叫夏黎,”欧利斯漫不经心地说着,“只不过现在下落不明。”
“我知道,我还可以告诉你,她还活着,因为——”
她顿了顿:“我就是柏拉和仁夕的女儿,雨梦仙子的妹妹,鸿江城城主之位的唯一继承人。”
面对这样的结果,欧利斯和涟儿似乎并没有太多意外。只是欧利斯有些不明白,夏黎既然还活在世上,为什么不去继承鸿江城城主之位?涟儿见她这样的容颜,却嫁给了波伦卡这种怎么看上去都没有几年活头的老男人,禁不住又想起了她所谓的那些有眼无珠、嫁给了普力托斯的女人。
“这里有我在等的人,”夏黎说道,“杀了我父母,害死了我姐姐,并且掳走了我姐夫的人。”
涟儿和欧利斯问是什么人,夏黎描绘着她的长相:一个穿着红衣、拥有火红的头发和血色眼睛的女子。夏黎说她的名字叫做玫瑰,就是她,杀了鸿江城的城主柏拉,杀了王后仁夕,毁灭了雨梦仙子玉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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