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曹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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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曹彬-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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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军砍树?”王昭远插嘴:“要干什么?”

“是要搭浮桥。”张康才说:“今天天朦朦亮,我亲自去查营,才发现宋军已到了对岸。”

“喔!”赵崇韬急急问道:“有多少人马?”

只有史延德的五百精骑,但张康才吓得弃去寨栅,此时无法交待,唯有为敌人虚张声势,“数不清了!”他说:“漫山遍野。”

“不得了,不得了!”王昭远赤着脚绕室狂走,“王全斌倾巢来犯了!”

赵崇韬大为诧异。蜀汉建兴六年,诸葛亮出祁山,马谡为魏将张郃所破,街亭失守,诸葛亮进退失据,亦不闻有何张惶;如今以武侯自命的王昭远一闻宋军兵到,怎便如此沉不住气?

这样想着,便把王昭远看得一文不值了,冷笑着说道:“都统,你莫徒乱人意,且听他讲完再说。”接着他又问张康才:“以后呢?你发现了宋军,作了什么处置?”

“我召集弟兄,预备跟宋军拼一拼。后来一想,不可因小失大。”

“何谓国小失大?”

“我那里一共才三百名弟兄,决非宋军的对手,一接了仗,被杀的被杀,活捉的活捉,一定全军覆没,那时连个报信的人都没有,岂不耽误了大事!”

“嗯,嗯!”王昭远连连点头:“言之有理。”

、赵崇韬把肺都快气炸了,忍怒问张康才:“这一说,你是特为赶回来报信的?”

“是!”

“你的防区呢?”

“自然撤退了。”

“你不能一面守住,一面派人回来报信?”

“这——”张康才想了想,忽然振振有词地、昂起头来说:“我怕弟兄说不清楚。”、

“很好!你现在说清楚了,我也用不着你了。”赵崇韬高声喊道:“来人!”

“是!”外面的卫士应声而进。

“这个家伙擅弃寨栅,”赵崇韬厉声喝道。“推出去斩掉!”

张康才一听矮了半截,脸色大变;卫士奉命行事,上来拉他,他赖在地上不肯走,大声喊道:“都统绕命,都统绕命。”

王昭远于心不忍,便用商量的口吻跟赵崇韬说:“今天是元旦,不宜杀人,且留他一命如何?”

赵崇韬气得脸色发青,但军中处处要尊重主帅,便勉强点一点头。只是这口气要出,于是借着张康才骂王昭远。

“也罢!把你一条狗命寄在都统身上。”他说:“死罪好免。活罪难逃,拖下去一百军棍!打你的屁股,是看都统的脸面。”

那卫士心想,这一来,都统的脸面不就是张康才的屁股了吗?意会到此,差一点笑出声来。

王昭远那里还想到此,等赵崇韬把话一说完,他立即接着他的话说:“崇韬,我想,王全斌这一来,必有股锐气,我们要设法消掉它。”

这倒还像句话,赵崇韬的声音便好听些了:“请都统示下,如何消法?”

“我们先不要跟他斗。让他一步,让他扑个空。”

原来是这样的一计,“请问都统,”他微微冷笑,“让到何处?”

“回军汉源坡如何?”。

汉源坡在三十里以外。后唐长兴初年,石敬瑭讨孟知祥,所遣部将自白卫岭从小到路出汉源坡,倒攻剑门,这段史实是赵崇韬所知道的;他心里在想,王全斌既能探得来苏秘径,难保不出奇兵自小剑路攻汉源坡,那是个紧要的地方,自己先占住了,居高临下,以逸待劳,迎敌王全斌的全部人马,不失为稳健的中策。

“上策是守住青缰店,但看样子,等我们赶到青缰店,必已为王全斌着了先鞭;那时主客易势,他反倒可以据险以击我军。所以,一我赞成都统的办法。”

听赵崇韬这一说,王昭远觉得安慰了些,立即下令,全军开拔回汉源坡驻杂。一面派人通知剑阁守将,王全斌已率师由来苏村,绕出剑阁之后。须注意防守南面。

到得第二天,哨探报到,剑阁已经失守了。

“咦!”赵崇韬大惊,“没有听见什么动静,如何剑阁就丢了?怎么丢的?”

“王全斌率领大队人马攻剑阁。剑阁的守将奉令注意南面,北路空虚,以致失守。”

“那末,从来苏来的宋军呢?”

“听说那宋将姓史,只带了五百人马,在青缰店虚张声势,两下夹攻;剑阁守军慌了,不战自乱,没有打什么就全投降了!“

这一下赵崇韬才知道情报不实,大上其当;愧悔交并,急急会见王昭远,商议布阵御敌。

王昭远已经垮了,他从来就没有仔细去想过,打仗到底是怎么回事?每一想到,脑中便浮起传说中的许多诸葛武侯的故事,自我沉醉在羽扇纶巾、谈笑退敌的超妙隽逸的境界之中。现在听说剑门天险失守,亲眼看见狼狈的溃卒逃来,那就像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发现一屋子的火光,惊骇得还只当在梦里头。

等赵崇韬入见时,他已面无人色,坐在胡床上,垂下来的两条腿,瑟瑟地抖个不住,但手里却还紧握着他的那柄铁如意。

赵崇韬一看这情形,心里便凉了,无限厌恶地问道:“都统,敌人已经迫近了!水来土掩兵来将挡,还不作速下令?”

“下……吓什么令?”

这还跟他多说什么?赵崇韬走上前去,从他手里一把把那铁如意夺了过来,转身出帐,命司号令的小校,在中军大帐前面的旗杆上,悬出紧急旗号,同时鸣笳召集各营将领,派出先锋部队往北迎击敌人,自己亲领大军接应。

蜀军的士气,为宋军的快速行动打击得很利害,十有九个,存着怯意,未曾接仗,先就在想,往那里逃走最妥当?所以各营接到命令,都不起劲。赵崇韬一看这情形,痛恨莫名,只好改变原来的部署,自己点起一千精兵,披挂上马,亲挡前敌。

这时宋军已经过剑门沿大路疾驰南下,马队夹辅着步兵,如狂风暴雨般卷到;不等赵崇韬布好阵势,便已冲了过来,一排弩箭来过后,马步两军,一起冲锋,以雷霆万钧之势,强行压制。赵崇韬舞刀砍翻了十几个宋军,只听坐骑一声惊嘶,随即一矮一侧,把他掀翻在地——宋军着地滚过来,砍着了他的马足;接着是四五名宋军一拥而上,揪住了他的身子,就用他身上的丝绦,把他捆了个结结实实。

赵崇韬被擒,他的部下更无斗志。王全斌、崔彦进、王仁赡所领的这一路军队,与刘光乂、曹彬所领的一路军队不同;王全斌不大喜欢约束部下,只能要打胜仗就好,所以此时宋军勇往直前,不问青红皂白,一见蜀军,不管他是投降也好,逃走也好,挥上去就是一刀。从汉源坡前,杀到汉源坡后,杀得路断人稀,方始收兵。各军纷纷报功,合计阵斩蜀军一万两千余名。生擒却还不到一千。

“王昭远呢?”王全斌坐在王昭远原来所坐的那张胡床上问。

“正在清查。”首先攻占中军大帐的史延德,这样回答。

清查甚难,因为被杀的蜀军太多,竟找不到一个王昭远左右的人,可以确切指明下落。最后才算从老百姓口中打听到,王昭运往东面逃走了。

他是在赵崇韬刚刚兵败之时逃走的,尽弃甲胄,带着两名亲信卫士,悄悄开溜;怕沿大路南下,会被宋军追着,所以往东面阆中这一带不择路而行。一路巅簸一路哭,山村中的老百姓还不知道外面的兵革之事,只觉得大正月里,有人像奔丧似地,一路哭了来,十分可怜,所以到晚来有人收容他们。但是,王昭远既不便暴露身份,又不肯留宿在人家客房里,怕追兵会来搜查,这就难办了。

“噢,噢!”那家老主人“善体人情”,恍然有悟:“足下必是居丧在礼,要在苫块上寝处。直正好知礼的人!”

“就是这话。”王昭远的亲信卫士,将计就计地答道:“我家主人,一下子父母双亡,心中十分悲痛,实在不敢搅扰。只要有间柴房什么的,能够过一夜就感激不尽了”

“柴房四面通风。这滴水成冰的天气,怎么行?等我来想想。啊!”那好心的居停说:“有个地方。且在我谷仓设榻;谷仓最暖和不过。”

于是把他们“主仆”三人安置在谷仓中,居停又送来腊肉、米酒、糍粑。双目尽肿的王昭远哪里还吃得下?只是反覆不断地吟着罗隐的那句诗:“运去英雄不自由!”

有个卫士便来劝他:“都统——”

刚喊一声,便为王昭远打断:“不要叫我都统!”

“那末叫什么呢?——叫王先生?”

“也不要叫我王先生!”王昭远又悲从中来了,“唉!连姓都要改了!王全斌啊王全斌,你也姓王,我也姓王,如何不念同宗之义,苦苦相逼。于今丧师失地,教我回得成都,有何面目,去见官家?而且前途茫茫,又哪里是容身立足之处?直正是‘运去英雄不自由’噢!”说着又放声大哭。

卫士怕惊动居停,又来劝他;这次不叫“都统”,也不叫“王先生”,只叫:“主人,主人!哭声太响,惊动四邻,人人来打听,会泄露秘密,大为不妙。”

这句话很有效果,把王昭远的眼泪吓回去了。勉强喝了一盏酒,吃了一块糍粑,放倒身睡觉。但是思前想后,心事重重,那里睡得着?

想到半夜,忽然想起一件事,顿觉精神一振,使劲把他的卫士推醒了问道:“你记不记得,那年我巡边到文州,发现一座古墓的事?”

睡眼矇眬的卫士,定一定神才想起来:“怎么不记得?”他说:“那副尸骨,还是我亲手重葬的。记得是个姓文的武将。”

“对了。墓碑上说,是唐宣宗大中年间,文州步军都虞侯文和的墓。以后呢?”王昭远问:“我曾告诉过你一件事。”

“好像有的。”那卫士说:“喔!我想起来了,你老做了个梦;那姓文的来托梦道谢。”

“是啊!他说他已经做了太乙真人座前的侍者。说我有刀兵之灾,现在因为重葬了他,可以免祸。有这话没有?”

“有,有。”那卫士完全想起来了,“你老完全告诉过我。当时你老还说,这个梦也靠不住,好好地哪里来的刀兵之灾?”

“于今不是应验了吗?”王昭远很兴奋地说:“你我一定可以免祸。把心定下来!”

于是定心睡了一觉。谷仓没有窗户,漆黑如墨,不辨昼夜,一觉睡醒,只听外面人声马嘶,异常嘈杂。王昭远有些惊疑,细想一想,急出一身冷汗——是宋军追了来了!

“太乙真人驾前文侍者!救命,救命!”王昭通一面发抖,一面默祷。

隔不多时,谷仓有人来敲门,是居停的声音,王昭远不敢答应;还是那卫士有些见识,凑在他耳边说道。“主人。你休慌!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挺身出去”

“出去不是被……被宋军手到擒来?”

“宋军不认识你。居停主人十分忠厚,一定会帮你掩饰——昨天冒姓罗,就一口咬定姓罗,父母双亡,回家奔丧,家住阆中。我们三个都如此说。”

“好。”王昭远咬紧牙关,硬一硬头皮站起身来,摸到门口。

门一开便是一惊!雄纠纠数十名宋军,都骑着高头大马,在凛冽的北风中环视;但看到居停主人的脸,他略微放了些心。

居停主人已经猜到了他便是“王都统”,真如那卫士所说的,有心帮他掩饰,此时背着宋军,递过一个眼色来;同时高声说道:“罗先生,你说笑话不笑话,要来寻什么王都统?你跟那位将官去照个面,省得他瞎疑心!”

于是王昭远壮起胆来,蹒跚地走了过去;看出正中骑一匹白马的是将官,到他面前,躬身一揖。

那将官就是史延德,拿着马鞭子指着他说:“把头抬起来!”

王昭远听他的话,把头抬起来;自觉屈辱,不由得又是双泪交流。

“你哭什么?”

“先父先母,一夕之间,双双弃养。欲报之恩,吴天罔极。教我怎么不痛?爹娘啊!”王昭远趁势赖在地上,故意放声长号。

史延德的疑团消释了。是王昭远那双哭肿了的眼睛,能让他信以为真。

“那末,”史延德转脸问那家主人:“可曾看见有什么穿了军服的人,经过你们这里?”

“没有。”那老者说:“这里是两条小路,也许从北面那条路经过,亦未可知。”

史延德有些踌躇,不知何去何从?就在这时候听得“啼咧咧”一声马嘶。王昭远顿时变色;他知道,那是他的马。

“谁的马?”史延德半生在马背上,辨声知形,厉声说道:“这是战马!而且藏在什么林子里?快找!”

很快地在谷仓后面的竹林里找了出来——王昭远自己化了装,却忘了给马也化装;簇新的皮鞍,雪亮的“铜活”,彩色丝缰,马项下挂着好大一团红缨,漂亮极了!

“刷”地一下,史延德抽了王昭远一马鞭子,“你他妈的奔丧!”他破口大骂:“教你儿子来奔你的丧。”

第16节

行到绵州的太子元(吉吉),接到汉源坡大败的消息,也跟王昭远一样,几乎瘫痪。

“太子,太子。”李廷珪对军务一筹莫展,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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