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儿!”清然口气带有斥责。
少女吓得不敢说话了。
“有一个胖胖的和尚不同意。”傅三江说:“他说本秃头一向只杀人不比武,不如比谁杀得人多就先上船。”
“杀人和尚。”清然不由笑了。
“另外一个阴森森一身从上到下全黑的人则说,杀人不仅要比多,还要比质量。”傅三江又说:“结果又有一个长得挺好的中年人说比杀人没用,比水性才是真的。”
“阴森森?全黑?比质量?”清然思索了一下说:“那就是大铁椎焦汇了。比水性的肯定不是范白衣就是欧阳庆复!”
“他们叫他欧阳大侠。”傅三江手微微一颤,范白衣可是他亲舅舅啊!他说:“一群人怎么都说不拢,吵起来,有一对带刀的双胞胎兄弟和一个瘦道人劝和,场面一塌糊涂。”
“原来逍遥双刀和飞升真人都来了。”清然若有所思说:“蔚儿,当今白道顶尖级人物基本上都来了黄金沙滩了,你这一趟可以大开眼见了!”
“真的吗?”少女很兴奋。
“最后实在乱成一团,一个书生样人大冷天扇着扇子充风度出面。”傅三江说:“也怪,他一开口,所有人都静下来。”
“赛诸葛叶伤智还是爱故弄玄虚。”清然评价。
“他说什么?”少女好奇问。
傅三江划桨,摆出一副充耳不闻划桨外事态度。
清然一笑,让他卖关子好了。
“船家,叶先生讲了什么?”少女问。
“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就说!”傅三江说。
“我姓徐名蔚…”少女不假思索说。
清然突然目光如电直视傅三江。
傅三江一副懒汉样毫不退缩迎视清然目光。
很奇怪,清然苦练三十年的清风电眼竟然看不出傅三江的深浅来,唯一值得提的是傅三江在她感觉中绝非淫邪之徒。
“姓叶的说,第一船的人最重要的本事是会逃命的,其余都在其次!”傅三江哈哈大笑说。
“真的吗?”徐蔚不相信。
叶伤智不愧有智者之称,所见非凡高人一等,清然内心由衷赞。
前面一段水路弯道极多,傅三江一心一意划桨。
清然悄然入定。
徐蔚闲不住,在船上走走看看,又朝两岸望望。
过了一会,实在闷,徐蔚拿起花生吃。
本想制止她,后又想既然连叶伤智等人都放心大胆坐过这船家的船,他就绝对不是什么坏人,清然想,徐蔚出身豪富人家,终究不能和戒律森严的出家人同比。
吃得津津有味,徐蔚每样都尝了起来。
“到了葫芦口了,我们走了三分之一水路了。”傅三江开口说。
忽听他开口,徐蔚一惊,差点让话梅咽到。
傅三江说:“徐小姐,劳驾,将酒葫芦扔过来好吗?”
徐蔚手一拔,酒葫芦如同长了眼般飞到了傅三江手中。
喝了两口酒,傅三江说“谢谢!”
“举手之劳嘛!”徐蔚问:“对了,除了叶先生一行人,你还渡了别的什么人去黄金沙滩吗?有没有有趣的人啊?”
“送的人可不少,从十天前到今天,我跑了几十趟,形形色色的人都有。”傅三江说:“有趣的人嘛!有一个看上去三十岁也像四十岁也像五十岁也像,很有趣的。别的人上船了后都是要我快快划,早到了有奖,他却要我慢慢划,越慢越好,慢了重重有赏。”
“为什么?”徐蔚大惑不解。
“他说他要一边欣赏风景,一边吟诗作对。”傅三江说:“只是他好像文采不怎么样,一首诗从我启船到到达时,才有了二句,就这二句还在不停推敲中。”
“真的吗?”徐蔚说。看来真的吗是她口头禅,隔不了几下就要讲一句。
“落第秀才无敌刀!”清然悠悠说:“蔚儿,他就是无敌刀汤钩。”
“汤钩?”徐蔚眼里流出近手疯狂崇拜的神情说;“师伯,据说汤公子才是真正天下第一,因为不好虚名,才让给好朋友仓云,对吗?”
“以讹传讹,哪胡编出来的。”清然有点动怒说:“汤钩仓云皆是一代大侠,岂会去争那个第一的虚名,全是有人捣鬼!”
这个师太似乎和仓云有点关系,傅三江直觉告诉他,否则,依她性情,不该如此。
徐蔚马上明白自己讲错了话,赶忙岔开说:“船家,你送的人都是好人,就没有坏人了?”
“坏人?”傅三江歪着脑袋想了一下说:“有啊!”
“怎么样的?”徐蔚问。
“一个老头,看上去很精神,上了船后什么话都没说,就一句‘走’。”傅三江说:“我开了船,他站在船头,两只手总插在腰间鹿皮袋里。”
“鹿皮袋?”清然警觉问。
“对,上面有一个闪电的标致。”傅三江描绘说:“闪电边有个黄线绣得‘声’字。”
“江南霹雳堂雷云声!”清然脱口而出。
“他到了地方,不肯付钱给我,我问他要,他还用黑珠子打我了!”傅三江一撇嘴说:“瞧,那船舷上还有火烧的痕迹。”
“哇!”徐蔚惊叫。
“蔚儿,雷云声这类人卑鄙无耻,专事偷袭暗算。”清然郑重警告说:“以你目前之功力,见了他切记绕道走,明白吗?”
“明白!”徐蔚响亮应。
“船家一定是及时跳入江中了!”清然认为傅三江真是幸运之至说:“雷云声因在龙门保护王九中不利,不敢见三厂一卫中人,他必不会在黄金沙滩下船。船家,你送他到什么地方去了?”
“送他去丽水江龙王府中去做附马了!”傅三江平淡说。
“哦!”清然应了一声,转而一想,什么,丽水江龙王府中做驸马?
“不过,也许龙女会厌恶他老啊!”傅三江很轻松。
“真的吗?”徐蔚打死也不相信眼前这个矮矮的船家能除掉江南霹雳堂的高手。
“雷云声是江南霹雳堂元老之一,且水功夫不差,你能…”清然凝视傅三江。
傅三江什么也不说,用力划着他的桨。
清然眼睛一亮,若有所思点了点头说:“少侠姓傅还是姓范?”
“姓傅,傅三江。”傅三江知道清然完全是误打误撞。
“八荒傅门中人。”徐蔚(炫)恍(书)然(网)大悟。
雷云声再厉害不过是火器。火器见水无用,至于水性,江南霹雳堂的人又怎能跟八荒傅门中人比?雷云声想玩一手杀人灭口,结果反倒把自己命送掉了。
武林世家弟子加上能杀掉雷云声,傅三江在清然徐蔚二人眼里形象立刻高大起来,甚至连傅三江野人般的形象都有了解释,完全是为了正义的需要。
“少侠!”清然一扬手,一个碧绿小瓷瓶飞入傅三江手中说:“本门‘静心丹’虽不一定能对少侠之伤有效,但‘静心丹’有定神静气之功效,或许能延缓伤势发作。”
“多谢师太。”傅三江懒得解释,他杀雷云声总共才用了二招,身上隐伤根本是战楞得活佛的伤。事实上,他怀里除了一枚武当“龙虎金丹”外,还有十多种各式各样的各大门派的灵丹妙药,全是白道高手们送的。特别是宁有财十分夸张,逼每人都出药。而赶往黄金沙滩的白道高手们更离奇,身上揣满了平日里极罕见的灵丹妙药。难道黄金沙滩上要火并一场吗?这些白道高手们自知胜算不多,故带好药以保命?
知道傅三江是自己人,清然随意得多,顺手捡一颗蚕豆尝尝。
徐蔚如同未曾见过一样,反反复复看傅三江,估计是在她心目中少侠形象本不应该是这样的。
“德州五香豆。”清然有些惊奇。
“哦,是的,济州老好人瓜子,蔡家六味花生。”徐蔚如数家珍说:“师伯,没错的,口味都很正,就是有点干,可能是放久了。”
清然扫了徐蔚一眼,对她实在伤脑筋,问题不在于口味正不正,而在于傅三江船上怎么会出现这些东西!
“是昨天晚上我送的一个道士送我的。”傅三江解释说:“带了很多吃的,一路上没停过嘴,人看上去也很和气,下船时加赏了我二两银子。”然而傅三江对这个好吃大方的人本能有一种厌恶,也不知为什么‘
“是什么人啊?”徐蔚往口里扔了一个话梅。
“四五十岁左右,稍胖,左手小拇指短了半截,双手不自然成爪形,手指很尖,”清然沉声问。
“没错。”傅三江点头说。
徐蔚津津有味尝着话梅问:“师伯,他是黑道中人吗?”
“食人道士!”清然一字一声。
“真的吗?”徐蔚下意识应了句后怔了说:“师伯,他…是…”
“食人道士品味!”清然阴沉着脸说:“以好吃人闻名天下。”
徐蔚脸刷一下惨白。
“怀春少女心,六月孕妇肚!食人道士最喜欢这二样东西!”清然继续介绍说:“他认为十六七岁刚刚春心荡漾少女的心最有活力最滋补…”
“哇!”
徐蔚倒在船舱拼命呕吐了起来。
“至于孕妇,品味认为怀孕六个月,胎儿刚成形时,母子的精华都在肚子上,这个时后活生生挖开…”清然说。
“哇!”
傅三江甚至连将嘴转向江面的时间都没有,一下狂吐了出来。
极力控制自己,清然用长辈口气教训说:“你们都是修习过上乘武功心法的人,连这点自制能力都没有?这不过是品味碰过的东西,又不是真的‘怀春少女心,六月孕妇肚!’”
“哇!”
本来已止住呕吐的徐蔚一听又忍不住了。
“师太,别说了!”傅三江卡着自己脖子说:“这太…哦…哦…”
清然一下站起身说:“即是江湖中人,就要学会克制自己隐藏感情,武林中比品味更残暴更血腥的人多的是,你们这样意志懦弱,只会成为他们的牺牲品。”
吐光了胃里的所有东西,徐蔚伏在船舷上无力说:“师伯,我知道了!”
“知道了不行,你们过来,每人吃点!”清然沉声说。
“不!”
徐蔚一下吓昏过去。
“咚!”
傅三江摔入江水中。
清然心一紧,转而想到小小丽水江淹不死八荒傅门弟子,倒是徐蔚情况让人有些担心。
徐蔚一醒过来就拼命缩成一团,哀求说:“师伯,我不吃!不吃!”
心一软,清然安慰说:“算了,蔚儿。”
“哗!”
傅三江从江中冲上船大声说:“师太,我们一起吃完。”
“有胆魄!”清然有点欣赏这个其貌不扬的年轻人说:“来!”
可怜的傅三江三次将蚕豆放到口中,还没开始吃就狂呕吐,只好翻入江中。
第四第五第六第七……都只吃了几下,傅三江就“咚!”一下跃入水中。
第九次,傅三江一口气吃了小半碟,正觉得已完全克服了厌恶心理时,清然慢悠悠念起了“怀春少女心,六月孕妇肚!”他一下狂吐而出,将胃酸都吐出来了。
徐蔚用布堵住耳朵,同时运起峨嵋心法,不受外界影响。
当傅三江第二十五次从江中跃出时,不管清然怎么讲解“怀春少女心,六月孕妇肚”的取法作法吃法,他都一点事没有,将所有碟内食品一扫而空。
“师太,你的脸色不对啊,再讲下去,我怕您会吐了!”傅三江大笑着回位置再度开船。
捂住胸口,清然急急运起峨嵋心法。
划了一段路,傅三江止住桨说:“这里是接风荡,拐过前面大弯,就是龙王口,在龙王口,可以看见黄金沙滩了。”
“好!少侠,贫尼和蔚儿在这下。”清然说。
傅三江将船靠上岸。
“多谢少侠相送!”清然说。
“谢谢!”徐蔚说。
傅三江沉默用竹篙一推,船向江心飘去,他猛一个回头说:“你们小心,切记打不赢就跑!”
清然徐蔚合手施礼。
真真切切希望二人平安无事,傅三江全力划桨,他要在日落之前划回去,其中的事他不愿去想也不能去想。
~第十一章临战悟道~
荒野寒风呼啸而过,四周一片漆黑,唯有坟场一角一片红光。
丛劳丛雨墓前摆满祭品,八根一个高胳膊粗的红烛熊熊燃烧,傅三江面对着墓烤着牙鱼。
一个身影大步走到了傅三江身边。
是一个老道,手上拿着拂尘背上背着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暗念口诀,纯阳真气从双掌中涌出将炭火催旺,傅三江一时间连续烤好了三批牙鱼。
将五只牙鱼插在丛劳墓前,五只牙鱼插在丛雨墓前,傅三江坐在两人墓中间慢慢吃剩下五只牙鱼,他那神情,似乎不是在吃香气四溢甘美无比的牙鱼,倒是在服毒自尽一般。
老道绕着丛劳丛雨墓转了一圈,看清了两人墓碑上的字,落款都是傅三江,一个是女婿身份,一个是夫身份。
老道单掌竖立,拂尘不住飞扬,口里念念有词,还不住绕着两墓打转。再笨的人也可以看出他在超渡亡魂。
很感谢得向老道点点头,傅三江无以为报,再度走向烤炉,为老道烤五只牙鱼。
老道十分投入,口里越念越急。
烤好牙鱼,傅三江在一边恭候。
老道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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