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她站在马旁仰头看着他,而那一面的他,跨骑棕马之上,身后偌大的月色笼在他的身上,将他披风上的白流洒过一层妙美却也冰冷的寒光。长发虽经过一日的奔波,却没丝毫凌乱,轻轻被夜风吹拂,在他无比的俊颜上轻轻触动。
此时的他,似乎并没有更多的表情,唯是那双琥珀色的金眸,始终俯视着站在下面的云若,且仿佛将她看透那般,深深的凝望着她。
半响,倏而见到他唇角略微勾起了一抹浅淡的弧度,极是好看。
恰逢岚手上的笛音正至缓波之时,一种无法形容的宁谧因他而起。
扬在披风中的袖长如玉的手,轻轻覆在云若的发上,如疼爱那般,温柔的顺过,指尖上的小心翼翼,与他此刻的神情有着天壤之别。
“待会儿,好好歇息,你累了。”夏侯伊低语,声音带了沉,不可拒绝,但却与夏侯靖的不一样,而是透着一种潜藏的冷慑。
云若点头,垂眸,感受着发上那明明是昨日才稍稍有的碰触,可心里边儿,却是那般熟悉,依赖,丝毫没有难受的感觉。
这是因为慕云若的身体吗,因为慕云若打心底依赖着这个人。
在云若稍有愣神的时候,夏侯伊已经轻笑一声,捏着马缰从马上跨下,视线扫过周围那片曾随着自己南征北战、此时却已经有很多容颜老去的人,金眸渐渐压沉了一分。
云若似乎察觉了夏侯伊的心思,扬起眸也看向那些人,却未发一语。
此时,或许无言更好,十年沧桑,人事已非。
她也要好好想想,今后的出路了。不知不觉她捏起了腰间的残卷,敖冷的眸子里,却是不忘夏侯靖最后那痛彻心扉的眼神。
若非她的不够决绝,心底还残留着可笑的期盼,又岂会令他沦落至如今的地步。
“香儿……”云若倏而想起这个名字,事出突然,不知香儿在深宫如何,姜凤贞当是会照应她,可是……离开主子的丫头,还是那么烈性子的丫头,怎会不因她这主子吃苦头?
然就在这时,一声极其不爽快的力喝突然出现。
“你放开我,你,你别碰我你这木头人!!!放开我!!哼!”
云若身子一僵,怎是听的有些耳熟,于是蓦然转身
向身后看去,果然见到了那方才还徘徊在脑海里的人影。
只见一个身形修长、俊脸看起来毫无表情的、高个异族装扮的男子,正只手拎着一个对他来说仿佛只有一根羽毛那么重的女子,任那女子百般挣扎叫喊,男子都毫不所动,只是在感觉自己腰部好像被狠狠的啃上之时,狭长的眸子一动,然后伸起另一只手“啪”的一声,就敲了下女子的头。
“哎呦”一声毫不掩饰的喊叫一下就把此处的气氛炸了锅,“你这个穿着手巾就敢在外面游走晃荡的箭靶桩子,别以为画了个鼻子眼睛,就可以对姑奶奶动手动脚!!”
男子右眉一挑,倏而滑下视线。
已经不再装成马钰的莫语不禁掩唇“噗”的一声笑喷了,就连言都是抚了额用力的摇头。
敢这么和这里面最杀人不眨眼的祁峰这么说话的,怕是这辈子只有这丫头了,突然想起许久前自己在宫里的疑惑,此时再一次的被搬出。
这丫头,究竟是怎么在宫里活下来的!
见着如此有精神的身影,云若终于一扫先前的阴霾,倏然用手背掩了唇,忍不住的笑了出来。
怜香一看是云若,两个眼睛一下就瞪成了杏圆,“主子……主子!!!”
喊着,便开始七手八脚如螃蟹般晃动,毫无章法挣扎的手,冷不丁的又给了祁峰一拳。
祁峰眉角一动,一把将这躁动的女人扔在了地上,蓦地背过身面向月色,闭上眼压抑着怒意。
但众人似乎都在那修长而孤寂的身影下,看到了已经笼罩在上的阴云。
“知道你会想念,所以三爷走前命祁峰把怜香也顺来,还拖祁峰好好照顾来着,噗……噗!”说到这里,本就不正经的莫语再是一笑,“怎么就是祁峰了!!哈哈,这混蛋除了细雨就连女人的一个手指头都没碰过,竟然照顾一个丫头,哈哈哈!”
在莫语的大笑下,紧跟着又到下一个捶地的。
“哈哈哈!!祁峰,祁峰居然看管女人!!”染离流着泪,恨不能把地砸出一个洞。
于是,祁峰身后的阴云,更甚,更甚,更甚了……
然对于云若来说,虽然这些人的发言有些乱七八糟,但其中有一句话却是打入了云若的心中,她安抚了下怜香,然后转身看向正在抚着骏马,仍旧冰冰冷冷的夏侯伊,清眸中增添了一丝淡淡的暖。
于是她上前走到夏侯伊的身边,主动伸手帮他弄马,接过缰绳,而后对着侧目看向自己的他回以恭谨一笑。
夏侯伊也是不经意够了唇角。
不多时,又有两个人向这边走来,一个妖媚万千的声音渐渐传来:“爷,奴家已经安排好了,这里我们暂居几日,先避过朝廷军的风声。”
“细雨,别用那么恶心巴拉的声音喊三爷,你想被爷弄死吗?”旁边看起来颇为脾气不好、却也相貌英挺的初月说道,一脸的不屑。
细雨则冷冷哼了一声,然后又用着痴迷万千的声音说道:“爷,雨的房间就在爷的旁边,爷随时可以唤细雨来服侍爷!”
言罢,周围倒了一片。
夏侯伊却是不语,看了眼那宅子联排的房间,问道:“云儿在哪间?”
细雨凛然的看了眼云若,充满了不爽快,随后笑对夏侯伊道:“在东头。”
夏侯伊看去,原是最东边与他的房间相差很远很远的地方,金眸毫无波澜,只是应了一声,然后说道:“本王累了,先歇息了。”
看到夏侯伊并没有反对,细雨喜从中来,恨不能将这股得意完全在云若面前嘚瑟开来。
云若倒也只是淡笑,觉得其实在那里自己安静些也不错。
然而就在心下刚刚稳定的那一刻,自己身子突然就被揽了过去,且听夏侯伊又是用着低而轻柔的声音道:“走吧。”
两个字,耐人寻味,云若有些不解,细雨也是拧眉不明。
夏侯伊看了看房间,然后理所当然的说:“你,与本王一间。”
他说的根本不容拒绝,而云若则是深瞳一动,几乎一时反应不过来了……
【116】出宫的第二个原因
夏侯伊看了看房间,然后回过头,理所当然的说:“你,与本王一间。”
他说的根本不容拒绝,而云若则是深瞳一动,几乎一时反应不过来了。
然而当云若看向他那双琥珀色的眸时,却发现在他眼中所透出的执着,是那样的纯粹,没有顾虑,也没有其他的任何情绪,而是只有一个念头,一个单纯而直接的念头潼。
他想与她在一起。
方才自己一直沉浸在与夏侯靖的心情中,或许几乎忘记了这个最后的最后,向自己伸出手将自己带出那残酷之地的人。或许,忘记的还有更多更多,无论是为了慕云若,还是因为一直伴着自己的这个人,她都应该好好的去了解他,知道他是谁,知道他为什么要救她,知道关于他的一切桎。
夏侯伊看着云若,安静不语,然后缓而慢的伸出手。
一阵清风起,将地上的石碎卷起滚动,在地上摩挲作响。
先前吵闹的众人皆是将视线投向这方,看着这如画的一幕,怜香亦然,站在旁边一脸复杂的看着如此之景。
云若安静了一会儿,或是在想着什么,却又好似并没有用太长的时间,很快便抬起眸看向夏侯伊,缓缓伸出手回握住了夏侯伊,夏侯伊深眸轻动,不经意在那深沉如潭的静谧中撩过一丝波澜,然后他一字未言,握住云若的手,径自的向着西侧那间房走去,云若也是不言不语,沉默着随着他,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这一下,就是连怜香都紧了下心,喃喃自语:“主子……主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过……”
莫语走过来,环胸看着,眸中也透着些幽光,“三爷与慕云若的宿命是在一起的,慕云若从一开始,注定只是王爷的,所以唯有王爷,慕云若是无法拒绝的。”
怜香眉心紧拧,什么宿命一起,什么无法拒绝,若是无法拒绝王爷,那……那皇上怎么办?皇上总不会是敌人吧!
不过……找现在看来,似乎确实是私自离宫要被抓捕的对象……
哼,都是这群乱臣贼子,自己乱就乱吧,还把她和主子给劫道了!
怜香没由来嘟了嘴,蓦然咬牙转过头,狠狠扫了眼莫语,仿佛是将自身郁闷都压在了他身上,然后冷冷道了句:“你又是谁啊!”
莫语一愣,这才想起自己易容一摘,轻轻晃了晃头,回头道:“各自好好整顿吧,祁峰,你带着丫头回她的房间吧,对了,她房间在哪?”
初月环胸,哼笑一声:“不远,顺路,在祁峰房间隔壁。”
闻言祁峰倏然转过身看向初月,然后目瞪口呆看了眼一脸嫌恶的怜香,不由抽了下唇。
紧接着,莫语与染离着两个最不正经的,再一次的倒下捶地,笑得眼泪直流,反只有初月不明,不悦的挑了眉,不明自己说错了什么。
怜香长叹口气,实在有些不适应,突然发现刚才一直在吹着的和送葬一样笛声不知何时已经没了,四下往往寻找那身影,结果发现那人竟吹着吹着笛子,自己倒寨头上睡了,蜷着身,虽是美如画中之人,可这随时倒地就睡的癖好也,也太——!
怜香蓦地垂下头,揉了揉发。
主子啊主子,咱这可是掉贼窝里了,而且全是怪人,怕是习惯了后,这……以后就真回不去了,除非重新投胎!
又是一声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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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中,一片幽静。
当掩上了房门后,云若这才轻轻的将被夏侯伊握住的手轻轻收回,然后踌躇于门口,并没更前一步。
夏侯伊也停住,两个人的身影,因着月云的交叠,不经意的重叠在了一起。
半响,夏侯伊顿步回身看向这抹清秀的声音,不急不躁,也仅是静静的看着,然后道:“不愿,与本王一起吗?”
他轻漠的询问着云若,金眸低垂。
云若轻轻舒口气,敛住了面上的忧虑,扬起一丝平静的轻笑,道:“虽然未曾蒙面,但王爷一直以来对云若甚好,云若都一一记在了心里。所以王爷越是对云若好,云若就越不想将王爷蒙在鼓里。王爷,想听云若说说,云若自己的真相吗?”
夏侯伊长长的睫毛浅淡的动了下,俊脸上冰冷的神情,倏而填了些淡笑,然后径自
从云若身边走过,关了门,将屋中一切都笼在了一片幽暗之下。
“原来如此。”夏侯伊低语,“你是有话要对本王说。”
夏侯伊的语气似乎并不担心她即将说的话,反而好像因为她仅是有话要说,而悄然的松了一口气。
言罢,夏侯伊便来到了房间里的一处卧榻旁,安静坐于一方,然后将手放在另一边,道:“云儿,过来,来本王身边。”
他的声音,淡漠而冰冷,然而不知为何,沁入云若的心中,又是那种似曾相识,而且是那般依赖的感觉。
步子轻挪,向他而去。
无法拒绝,或者说……是这身体已经带动了她,让她无法控制。
慕云若的心情,究竟是如何。
但是当走到夏侯伊面前的时候,云若却还是停住了,并没像他说的那样直接坐在了他的身旁,而是淡淡说道:“王爷请听云若说完,若是王爷还决定让云若坐在王爷身边,云若再行决定。若是不愿,云若即日便走另一条路,不会妨碍了王爷。”
面对夏侯伊,云若好似不再像过去那样冰冷,多了一份面对救命恩人的恭敬。
这一面,金眸轻动,渐渐凝住了气息,侧过身半靠在旁边,一言不发的望着云若。
云若做了决定,深吸口气,然后道:“王爷涉险将我带出宫,又三番四次救了我。但我知道,所有的原因,都因为我是慕云若。是王爷自小认识的那个慕云若。但是……我想说的是——”
“你想说的,本王都知道。”夏侯伊倏而开口,金眸中毫无波澜。
云若反是一怔,“王爷知道?”
然,没等云若说完,或是没等夏侯伊回答,房间的门却被突然撞开。
瞬间的声音打断了云若的话,且见一直跟着夏侯伊的言进入房间,焦急的说道:“三爷,不好,寨子外面不知突然来了什么人,而且——”
“什么?”夏侯伊压低声音,冰冰冷冷的问道。
言看了眼云若,然后一字一定道:“外围来了许多马客的蛮人,说是要将这寨子里的中原人做了肉汤,属下和染离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初月给拦了回来,就是怕我们回南雪山前,且在这朝廷军正找我们的时候,再生了事端。究竟我们只有几个人,不能敌朝廷大军。不够这倒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们身上所持的配具和刀,有一些,明显是……”言顿了顿,“明显是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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