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兰菱心念一动,只觉此人身法甚为熟悉,似乎哪里见过。
穿风弄影人遥遥,转瞬无迹风飘飘。
李兰菱来到福宁宫外,只见灯火辉煌,人影丛丛,已经打了起来,一个黑衣人影,剑如飞雪点点散,人若飞鸿乱纷飞。招式气度,颇有大家风范,不过似乎刻意掩饰,李兰菱也算见过许多门派所用之剑,却也难以辨出路数。
四周所围之人,除了侍卫,更有两个精瘦老头,正是自己所遇之冰岛传人,她心下暗道“完了”,行刺之人虽然武功高强,但是在这两个老头大袖卷风之猛攻下,已经节节败退。
忽然间一阵冷气袭来,那黑衣人影登时陷于冰块之中,李兰菱见识过冰封掌力对无为道人的伤害,心知刺客一定负了内伤,当下手上一动,数枚暗器陡然射出,趁乱已经来到冰块之前,挥剑斩破,拉了人狂飞而去。
这动作转瞬即逝,那两个冰岛高手只是一愣,也随着飞奔而来,李兰菱一面抖出暗器,一面慌不择路,向着梨花苑而去。
那黑衣人通体冰凉,李兰菱放之于床上,这才出门,那两个老者已一左一右,立于李兰菱身前。
李兰菱大声说:“来人了,有刺客!”小青披着衣服出来,揉着眼睛,说:“哪里有刺客!”一个老者冷冷的说:“丫头,把刺客交出来。”李兰菱心里寻思:倘若他们真进去了,横竖我也不行,此时断然不能让他们进去,只是公主怎么不来呢,这可如何是好?当下急忙说:“什么刺客?明明是你们打扰公主,难道你们认为公主府上都是些什么人,由得你们胡来?”
老者说:“丫头,再不让开,休怪老朽不客气了!”李兰菱毕竟不富经验,一时有些慌乱,如坐针毡,忽然听到有人说:“什么人在此放肆,公主需要休息,谁敢打扰。”只见赵元侃缓缓走来,目光如炬,不怒自威。
宫中皆知襄王是皇储最得意的人选,均不敢贸然得罪,老者拱手说:“殿下不知……”赵元侃说:“好了,公主今日体乏,不想有人打扰,去吧。”两个老者只得退下,小青说:“王爷殿下来了,奴婢去准备……”赵元侃说:“不必了,你们休息吧,我也要回去了,听说公主抱恙,特意过来看看,你一个小小丫头,怎能保护公主,看来得调两个侍卫过来才是。”
李兰菱暗暗松了一口气,心想今日若不是襄王,那可当真难逃厄运,襄王不是糊涂之人,他应该知道房里藏了人,可他为何要包庇我呢?
一时想不明白,来到屋内,床上躺着之人已然不见,她正在纳闷,忽然听到身后有人说:“多谢姑娘出手相救!”冷不防传来,李兰菱不觉吓了一跳,回头一看,那黑衣蒙面人站在自己身后,听声音是个中年女子,看她这么③üww。сōm快恢复,便知功力不弱。
李兰菱急忙说:“隔墙有耳,前辈小心。”黑衣人坐了下来,低声说:“这是什么地方?”李兰菱说:“公主府。”黑衣人喃喃的说:“公主。”打量着四周,李兰菱急忙说:“我不是公主,公主在另外的房间休息。”
一朝天子一朝臣,公主转眼成平民。枝上难觉风光好,沦落方知世事辛。
黑衣人说:“姑娘知道出去的路吗?留在这里,只怕不好。”李兰菱说:“不瞒前辈,晚辈也不熟悉,也是初来皇宫。”黑衣人问:“你也来行刺?”李兰菱一时不知该如何说起,黑衣人解下面纱,说:“我们见过。”
李兰菱陡然一惊,眼前此人,正是当日西陵派所见之前朝蜀国公主,弹琴隐忍,恬淡自如的云止神尼。
当日所见方外人,不曾忘却复仇心。但能余生平夙愿,不负十年磨剑心。
李兰菱点头说:“不错,不瞒神尼,晚辈乃是大唐公主,和前辈一样,也是为了行刺。不过,皇宫之中,多有高手,方才出手那冰岛二人,我曾栽在他们手上,今日能够侥幸逃脱,也算佛祖保佑。”
云止叹说:“佛祖,冷眼看世人忍受煎熬,世人的事情,却始终需要自己解决,姑娘,尼是如何选择这条不归路的?”李兰菱想了想,说:“不知道,好像心里已经决定,无法停止。”云止坐了下来,轻声说:“是啊,复仇的欲望是无可阻止的,就算在极地冰冷之处,也一样闪动着光耀的火焰,点亮双眼,沸腾蠢蠢欲动的心情。可惜准备了很久,却依然功亏一篑。”
李兰菱说:“如今宫里一定戒备森严,前辈莫若在此稍作休息,留待以后再作计较,只是此处有皇后耳目,一切要小心为是。”云止说:“既如此,我在御衣房有接应,不若前往那里,人多人杂,更容易混人耳目。”李兰菱点头说:“也好,现在就走吗?”
云止说:“事不宜迟。”两人出了院门,李兰菱目送云止远去,这才回转身形,忽然听到紫函房间似有人声,当下悄然而去,紫函虽是公主,但皇后对她戒备,一直没有多派宫女,小青既然睡去,兰菱此去,倒也无人察觉。
只听屋内似乎南宫芷寒的声音说:“我这两天就是觉得不对劲,眼睛老是跳,你看,她们的心都给狗吃了么?扎了这么多针眼,这……”李兰菱心中一凛,原来赵紫函看来疲惫,是因身上被扎了针眼,这宫中私刑,也太恐怖了吧。
赵紫函柔声说:“姐姐不要大声说话,皇后一定说我来此别有图谋,说我装作一幅可怜兮兮的样子,就是要迷惑殿下和皇上,趁机行刺。”南宫芷寒说:“完了,今晚听襄王说有人行刺,而且是逃到梨花苑了,怎么办,这下可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不行,襄王得解决这件事情。”
赵紫函依然轻声说:“王兄走时已有交代,说凶手自然会有眉目,只是皇后那里,每天都要请安,可如何是好,早知如此,我何必千里迢迢,前来寻亲,原以为……”南宫芷寒急忙说:“别哭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我南宫芷寒的原则,谁伤我一点,我杀他全家,对朋友也一样,我告诉你,皇上如今这么宠爱你,觉得有负于你,你就把伤给皇上看,说是那可恶的皇后作的。我就不信对付不了她,一个皇后,有什么大不了的!”
赵紫函叹说:“我也想过,但是她毕竟是皇后,倘真说到了明处,始终我无名无分,……”南宫芷寒说:“因为无名无分,所以更要争取啊,你要让皇帝保护你,知道不,他是你的父亲啊!你啊,怎么就转不过这个弯呢,皇家是非之地,纷争杀戮,从来不断,你一味忍让,在宫里一点后台都没有怎么成?听说皇帝今日找你下棋了,可见对你的才华还是欣赏的,你可不要浪费这个机会,千万记着,一定记着,告那老妖婆一状,知道不!”
李兰菱大概明白了过来,只是赵紫函依然只能自怨自艾,南宫芷寒问:“对了,那个李嫣然怎样?”赵紫函说:“倒也没什么,才华横溢,在我之上,也陪我打发了不少时间,难为姐姐上心,替我找了知己。”
南宫芷寒说:“那便好,总之妹妹记着,这个世上,只有我姐妹二人是真心,别人都是利用,必要的时候,倒打一耙也无所谓,做人嘛,若不知道保护自己,是会吃亏的!”
可能紫函的确困乏,一会便听南宫芷寒叹说:“早知如此,不如在外面跟我混,也不至于被人欺负,那个皇后,我迟早是要整她的,为什么我不是你呢,我要是你,她死定了!”
李兰菱心里觉得南宫芷寒始终是那种傻傻的豪爽,有时让人觉得可恨,有时让人觉得可爱,她觉得自己越来越谨慎,越来越小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为了自己的目的,每个人都不得不改变自己。
望着黑漆漆的天空,她忽然想到自己下山时轻盈的心情,那时的自己,怎能想到如今会那么渴望杀一个人。
每个人都有身世,有人因之得到一生的幸福,有人却只能因而得到一生的负担。
二十四回:焦桐弹罢丝自绝 漠漠暗魂愁夜月
次日一早,兰菱起来之时,便听小青说皇后送了两名侍卫前来。李兰菱来到外面,只见霜儿带着两个青年男子,正在院里候着。小青和兰菱急忙去扶了紫函出来,霜儿冷笑说:“皇后听说昨夜刺客险些潜入公主府上,因此一大早挑选了两个侍卫,特来保护公主,这也是皇后的恩典,还不谢过?”
李兰菱看这两人约莫二十来岁光景,不苟言笑,太阳穴十分突出,知道内劲十足,一定是皇后派来监视的人。心中暗想襄王毕竟晚了一步,这小院之中,已经明里暗里,处处是皇后的眼线,自己倘要查探皇宫,只怕难如登天,若要刺杀皇帝,更是难上加难。
赵紫函一时谢过,霜儿看着李兰菱,说:“主子谢过了,当奴才的怎么这么高傲,这样的奴才,主子留着何用?”赵紫函急忙说:“姑娘息怒,这位姑娘是在下的朋友,不懂礼数,在下……”霜儿说:“公主也不用着急,公主毕竟是金枝玉叶,说什么就是什么,当然,那得等到名分定了之后。眼看重阳便要到了,公主可要小心谨慎,别出什么岔子,误了大事。”
霜儿一时离去,李兰菱见南宫芷寒已经不在宫中,心想她如今倒也是来去自如,小青扶着紫函到了里间。小四再次前来,紫函奇怪的说:“你是何人?”小四纳闷的说:“公主,我……我是小路子啊。”紫函说:“小路子?你不去你主子那里,来这儿干什么?”
小四说:“皇后娘娘已经将我从御衣房调出来,说是公主需要伺候。”赵紫函闭上双目,说:“我困了,小青,你带他下去吧,和那两个侍卫住在一起,一下子来那么多人,我还真不习惯。”
李兰菱见赵紫函对小四不着理睬,心想经历了皇后的猜忌与严刑逼问,紫函心里已经有了戒备,虽则我报仇心切,但看到紫函如此,心里毕竟也是不忍,她如此冰清玉洁,毫无心机之女子,竟然也多了心眼,看来所受的折磨,当也不轻。
一曾玉结在冰心,珠帘半卷风雨侵。美人无语弄丝竹,岂能清闲认琴音?
一时想多了,小青已然跳出来说:“这下热闹了,兰菱姑娘,你可真是大红人啊,你一来,这里就这么热闹。”李兰菱淡然一笑,说:“是啊,这样小青就不用时时守在这里,有点时间,也可以玩了。”小青笑说:“怎么可以呢?我们作奴婢的,从来就不能玩。”
李兰菱见她面上尤自童心未脱,心想小小年纪,便知道不能玩,也不知是值得庆幸,还是令人可怜。
夜深人不寐,留意听风声。螳螂捕蝉时,谁能得安身?
李兰菱捧着木琴,来到赵紫函房间,笑说:“公主身体不知是否恢复?”赵紫函懒懒的说:“已无大恙,劳驾姑娘前来探望。”李兰菱说:“公主毕竟金枝玉叶,对嫣然如此厚待,嫣然朝暮感怀,却无以为报。”
赵紫函说:“你我一见如故,不必拘礼,况且于这皇宫之中,唯我与姑娘交心,只因咱们都是柔弱女子,说什么才华风貌,温柔娴静,那其中滋味,唯你我二人知晓。”李兰菱心里一抖,顿觉感激,叹说:“公主不必感怀,只待过了重阳,皇上公布你的身份,那就不一样了。”
赵紫函摇头说:“不瞒姑娘,如今我已退无退路,我虽无力挣扎,却也看得出皇家血脉的分量,一个不留神,就会身首异处,如今才知道什么是如履薄冰,寸步难行。”李兰菱说:“既来之,则安之。公主不要想太多,最近宫里是有不少事情,所以皇上难免照顾不了公主,不过这一切,自然不会太久,公主还要开心些才是。”
兰菱心里暗想:重阳那日,我也势必难以行刺,好歹让她成了公主,再作计较。
自古卿卿怜卿卿,翻然一动恻隐心。岂是玉人命菲薄,宫闱从来多轧倾。
但觉窗外人影晃动,李兰菱也不声张,一径出门,只见那两个侍卫在院里站着,李兰菱心想:既然你们要跟,我就让你们跟个毫无根据。当下信步在宫里随意走着,其时明月朗照,一面走,一面想着些许事情,夜色如水,人心难静。
渐觉那两人只留下一人跟着,渐渐连剩下那人也回去了,李兰菱这才准备回去,刚一动身,忽然觉得地下传来凄厉的呼啸之声,她伏在地上仔细一听,只觉似是“救我”“救我”的求救之音,她起身来,四下茫茫,这是宫中一处冷僻的角落,难道地下有机关不成?
她在草丛中来去找了一圈,也没有发现机关所在,心想此时乃是深夜,这样胡乱寻找,很难找到地道机关所在,日后要多加留意这里。
草丛深处人啸频,谁能解我悲伤情?纵然有心寻入处,满地清风不开门。
转眼已然入九月,岁至重阳见佳节。
据小青所说,重阳这日,皇帝要带领一家大小,登高而坐,以避晦气。只因从前重阳节曾发生楚王抱恙而未叫楚王导致楚王纵火,贬为平民的情况,每年重阳,所有兄弟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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