惶恐在某一瞬间被嘲笑,被抛弃,就像弟弟说我完了一样,完了的原因就是因为吃太多,长了些脂肪。
我开始怀念小时候,那时我不会有这样的惶恐。心像风一样自由。在无聊至极中,我去了一家酒店,老板说不要暑期工,我说那就免费干吧!反正无聊没事做。老板看我诚心诚意决定让我留在那里,而那些吸烟化妆狡诈的女孩们无不把我当怪物看,说我吃饱了撑得跑那里要免费干活。累了五天后,我实在撑不下去,也受够了她们嘲笑我的窝气,跟老板说不要工资,走了。
《谁扔下了我的肚皮》 (13)
又回到我的日子里,我发誓今后绝不再去酒店刷盘子,所以要好好想办法挣钱。而漂亮的肉体毕竟是女人生活的重要砝码,就这样时光在算计自己如何变得苗条诱人的过程中滑过,我来不及随遇而安,在9月来临时,准备去学校。
仍然继续音乐,书本,幻想的日子。如果孤独是思考的盔甲,那这盔甲也该减减肥,对我来说,这萦绕不出的迷宫让人失眠,头疼。为了不做个被人嘲笑,抛弃的丑小鸭,我时刻警惕着肥胖以及粉刺的到来。
李帅从未在我的梦中出现,我告诉他以后找个好老婆,不要娶像我这样的,基于爸妈爱情的空壳,我一直保持单身主义,单身就要养活自己,要独立,尽管谁说钱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我仍然觉得有钱得日子好过多了,起码我的失眠有办法减轻,起码可以让爸舒服些。独立生存对我的吸引力远远大于那些无聊的爱情。我把李帅冷落一旁,喝思考与减肥的白开水。吃那些减肥餐,我可以忍受肚子的嚎叫,但由于营养不足引起的头晕,恐慌,失眠让我忍无可忍,我不晓得该怎样为再那些虚荣再继续伪装快乐。在平衡打破之时,食物,卡路里是我唯一的伙伴,在吞下它们时,我觉得我爱它们,尽管它们没有感情,但它们不会像那些无情的男生,嘲笑那些平凡的女孩。
章婉是宿舍最爱享受美食的人,当我痛恨减肥,想亲近那些食物时,她偶尔会陪我一起吃,她最爱和路雪冰淇淋,最多一次吃了十根,消灭完后说了句“爽啊!”我张大眼睛问她要不要买泻立停,她摸摸肚子,说她还想吃。有些女生百无聊奈的时候喜欢找找笑料,而章婉就是她们瞅准的目标。她们偶尔会把糖果,薯片拿到班里递给章婉,章婉如果拿了那些糖果,薯片,她们的表情就像地震来临,大叫:“章婉啊,你还吃啊?不能吃了,赶紧减肥吧!”说完,看着那些男生,淑女地笑笑。
班里一个男生也经常喜欢拿章婉开涮,某天课间十分钟,那男生拿着一桶饼干,一脸贼笑,递给章婉:“小婉,来吃点吧?”章婉瞪了他一眼,狠狠地说了声:“我不要!”那男生一脸不屑地说:“你看你这么胖,又长这么难看,谁要你?你也不跟人家夏彤学学,看人家多淑女!”章婉一脸通红,什么话也没说。我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章婉经常在宿舍里哀叨:“哎,这三年我是没希望谈恋爱了,看来我只能等毕业回家等我妈给我找婆家了,没办法,人长得丑,没人要啊!”“去你的,要是没人要,以后我陪你过一辈子!”我总在这个时候骂她嘴臭,她却说我已经有李帅了,和她不一样。我苦笑,我知道那颗心不是我要找的,直觉指引我,我却没有实例去证明自己的直觉,只觉得他眼里少了什么。
李帅总在某个晚上打电话来约我出去街上走走,他和我谈谈他们宿舍里的是是非非,或者说说女生,说他们和那些女生一起吃饭,某个女生多能吃,吃得比他还多,说某个女生长胖了很多,也不注意点。我听得想睡觉,他仍不停地说那些男生女生如何如何,我两眼迷茫地望着前方。和他好了一个多月,我甚至不清楚他的脸长什么样子,更没仔细看过他眼睛的形状,只不经意地瞥过他的眼神,那么陌生,我无法解释。我厌倦这种没有任何感觉的恋爱,想找他说清楚,这欺骗的脸孔一定不是我要的表情,我无法对他表示亲昵。
忽然的某一天,我看见很久未见的高个子鼓手行走在校园里,依然是一道风景,温暖我的心。我和甘梅都诧异他这么久去哪里了,得不到答案,只是在他和我们相遇时,依然会盯着我们看,我们也看看他,什么也不说,擦肩走过。
渴望看见那个从未说过话的鼓手,这让我和李帅在一起的时候心不在焉,我不想再欺骗,决定告诉他真相。我说了,说完之后他一脸平静,后来问我为什么要告诉他,又问我到底喜欢谁。看他一脸难过的表情,我没任何感觉,只觉得该坦白,只觉得这个故事根本就不该开始。我很清楚,就算我不喜欢李帅,也不会和那个鼓手好,因为他只是道风景,一道抓不住的风景。离开李帅后,我依然过着一个人的日子。
执着的迷惘,飘忽的自由,在我感到抓不住自己时,依然跟随失控。脑袋在床上匍匐多日,忘记朝阳,忘记夕阳,仍然没有爬起来的欲望。我躺在那里,或者坐在那里,听歌,看书,找不到起来的理由。我找个起来的理由逛超市去买牛奶。我戴着耳机,一路走往超市,我走到放牛奶的摊位,看包装待后面的卡路里含量,拿了含卡路里最低的牛奶。
站在超市出口,我半分钟没挪动,四处看看,朝人群最拥挤的地方走去。音乐拌和着她们相似的表情,恍然觉得我没有必要摘下耳机听她们说话,我们不曾想识。在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我抬头看天,依然有蓝色,我越来越爱它,想起衣橱里摆满了蓝色,深的,浅的。回学校的路上,我看见夕阳坠下,晚霞四处逃散。
看见那些画面,我会揣测它的质地;看见那些脸孔,我想深望他们的眼睛,然而他们的眼睛总是让我疲劳,厌倦。我找不到心里那双眼睛,我总是在音乐,书本中独步行走,我总是在看不见出口时走向食物,然后吞掉它们,再照照镜子,看见肚皮上不忍抚摸的纹路,继续戴上耳机,让脑袋匍匐前进。
要在这样的日子里寻找快乐,除非你挖掉自己的心;要在这样的日子里不流泪,除非在悲伤里麻木地轮回。当我在街头漫游,转脸看见孙燕蕾坐在蛋糕店里大口地吃蛋糕,表情冷漠,我睁大双眼,站在原地动不了。我以为只有我才会失去控制,那样大口地吃蛋糕;我以为只有我才会不顾自己的身材,不顾别人嘲笑的声音去怜悯自己肉体下面的东西;我以为只有我才是不愿长大的小孩,去接触那些女孩们距之三尺的大白兔奶糖;我以为只有我才会那样不理智,像母猪一样吞食别人惶恐的油炸食品。
我没有进蛋糕店,朝学校走去。我刚回到宿舍一会,孙燕蕾也回来了,我看看她,问她是不是心情不好,她嘴角上扬,笑笑说没事,然后躺在床上看小说,嗑着瓜子。
一天早晨醒来,照照镜子,看见浮肿的眼睛,笑不出来的嘴角,忽然决定离开。在她们去上课时,我收拾些东西,准备等她们回来再走。将近中午,章婉推开门,看见我大包小包的收拾一通,一把抓住我胳膊:“死夏彤,你又准备跑是吧?不许跑!你爸让我看着你,不许你乱跑!”我正准备说话,林燕和孙燕蕾上前劝我。
“夏彤,你暂时不要跑了吧?学校查寝查的严,老大最近也警告我们,说要是每跑一天课,就要付一块钱。”孙燕蕾拉着我的衣角说。
“是啊,看在钱的份上,忍着吧!”林燕拍拍我的肩膀说。
我没说话,把包放下。一整个下午我都在听歌写东西,四五点钟左右,忽然下起了雨,倾盆大雨。我站在宿舍阳台上看天,黑压压一片,乌云滚滚,再看不见阳光,看不见蓝色。我转身进屋里,迅速拿着我收拾好的包,准备离开。
我在林燕床铺上放了张字条:“雨天,我没有伞,想回家;家没有爱,我想盖个房子,躲雨;我没有钱,所以没有伞,雨天;淋雨,这是我可以做的,而且免费。”
我背着大包,提着小包,往火车站走去。火车站里挤满麻木的脸,粗糙的皮肤,狡诈或哀怨的目光,一个头发凌乱的妇女一会哭一会笑,手里抱着个布娃娃,往人堆里乱坐,看见她的人都盯着她的脸,人群里传出“疯子”的声音,恨不得都避她三里。我看着那些啃着烧饼的人,忽然想起一个歌手唱道:“我们这代吃卖当劳长大的人。。。。。。”觉得好笑,我想她该是个华侨,或者就是她住在类似欧洲建筑的大上海,没有去外面看过。不知道那些类似欧洲的衣裳下是否裹着近似非洲的心,难怪暴发户们四处炫耀名牌,阔太太们恨不得五根手指都戴白金钻石的,难得过上好日子啊!
我在感叹自己为什么一无所有中上了火车,在冥想如何才能发大财中到达家门口。妈开了门,一脸惊奇问:“你怎么又跑回来了?不好好在学校呆着?你爸又要担心了!”我没说什么,去厨房里给自己弄了碗蛋炒饭,狼吞虎咽扒得一粒不剩。
《谁扔下了我的肚皮》 (14)
睡到第二天中午,醒来,忽然觉得这家也不是我要呆的地方,想出去走走。我把这个想法告诉妈,她说不安全,让我乖乖呆在家或者回学校。我郁闷了几天,吞了很多东西发泄,除了肚子鼓起来不少,其他一切照旧。当我照镜子,掀开衣服看看自己的肚皮时,那些因为暴饮暴食而引起的肥胖纹路让我觉得自己很可怜,我觉得要是有男生看见这样的肚皮,一定吓得跑开了;要是女生看见这样的肚皮,一定眼泪会笑出来。这让我感到孤独,感到被抛弃,梦里,嘲笑的声音萦绕耳根。我满地寻找安慰,我告诉自己:“这个时代,瘦女孩只要扎住自己的嘴巴,就能得到自我梦幻的宠爱,她们不可怜,她们为得来的虚荣笑得比谁都开心,有些女人啃掉男人的骨头,他们还赞她妖娆可爱,我为这样愚蠢至极的男人感到悲哀;她们可怜,因为她们终身为奋斗的爱情很多时候不过是个泡影,她们不是谁的唯一,只是棋子,泄欲的工具和衣裳架子的摆设。”我忽然觉得自己也是那只吃不到葡萄的狐狸,巴不得把那些没心没肺的漂亮架子唾死。其实,那也是人家的自由追求,我操哪门子心呢?
恍然想想,颇为同情地是那些胖女孩,她们可能和我一样很情绪化,也可能性格开朗不拘小节,也可能不愿要那虚伪的爱情,当然也有属于自私型的,但总的来说,胖女孩心胸比多数瘦女孩宽阔,至少她们不会在别人享受美食的快乐时警告她们一定要减肥。只是如果为了心胸宽阔而顺其自然地生活,那不加节制的肚皮恐怕要让很多男人眼球绝望。为了不让他们的眼睛绝望,为了让他们的下身充满激动,女人的衣服只能越做越小,很多人的身体只能顺着衣服往身上套,套不下自然要把嘴巴扎上,减肥,不许喊饿,不许说无聊,照照镜子看看男人们惊叹垂涎的目光吧,另外,有人会告诉你,这个叫做“人体艺术”,你懂吗?为了艺术,你不能那样自私,挨饿也要瘦。总有人会为他们的目的找到成百上千个堂而皇之的理由,个个优雅,漂亮,看看芭比娃娃,看看电脑卡通图片,看看明星的相片,她们就是女人该追求的。反正你不瘦你不漂亮,还会有人等他挑,他所能给你的只剩个白眼。追求虚荣,这就是女人死也要漂亮的原动力。看看那些杂志封面女郎妩媚骄傲的脸孔,看看那些浓妆艳抹的女人,真的很美。卸下妆看看,为何皮肤不再完美无瑕?如果虚荣奢华的生活带给她们失眠,焦虑,惶恐不安,你还会认为她们是完美无暇的吗?街头那些“后背美女”们,脖子以下是多么地诱人,丰满的胸部,翘挺的臀部,纤细的腰肢。OK!这对很多男人来说足够了。你看看她们的脸,再看看她们的眼,写着憔悴与无奈,眉头紧锁着,再漂亮的妆也难掩失落的心。
我再次俯视自己肚皮上的褶皱,难以释怀的失望溢出眼角,折射在眼球上。我想这就是丑小鸭的感觉,而我也许永远不能蜕变成白天鹅,我没有那样光亮的羽毛。就算蜕变,也是皮毛的改变,我知道,我还是曾经那只丑小鸭,一只曾经被抛弃的丑小鸭,没有人原谅她的任性。当她蜕变成白天鹅了,仍然会觉得孤独,因为她要警惕再变回丑小鸭的可能,警惕那些捧上的鲜花会在你颓废彷徨的时候纵然消失,而后剩下唾沫在脸上横飞。我开始同情那些男生,曾经一无所有的男生,没有女孩爱他们吗?没有女孩愿奉陪他们走到天涯吗?没有人愿等到海枯石烂吗?哎,都是一个笑话,一个梦吧?如果这样,那就算拥有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