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桥叹了口气,“大少爷,你的心意我很感激,可你别忘了那日我那舅舅也不是好相与的,虽然这段时间他一直没来找麻烦,可我们也不该笨到送上门去!”
“可你总该要回娘家的!”
柳桥眯着眼,“我的娘家都是麻烦,你不嫌弃?”
“你少戏弄我一些不成?”易之云又塞了一个糖果进她的嘴,这次手指却碰到了她的唇,软软的,温热的,手指顿时像是被针扎了一样收了回来,心跳猛然加速,脸颊也渐渐滚烫起来。
柳桥咬了嘴里的糖果,“怎么了?”
“没事!”易之云开始有些坐立不安,身子也发烫起来,“喝了酒有些热。”
柳桥盯着他。
易之云忙掩饰,“那你想去哪里?不管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
柳桥收回了探究的目光,“我想去拜祭我爹。”
易之云一愣。
“当然不能去!”柳桥笑道,“大过年的去扫墓,要是沾上了晦气来年我亏本怎么办?”
易之云看着她,“你想你爹?”
柳桥想了想,“嗯。”
原主是想,尤其是在那段苦难的日子中每时每刻都想,只是很可惜她连去他坟头拜拜也做不到,柳江是遭了船难死的,连尸首也没找回来,当然,如果柳河愿意去找的话,或许也未必不能找到,可是他不愿意为了一个死了的弟弟浪费心思和钱财,只是给柳河立了一个衣冠冢。
衣冠冢虽然也是坟,可是原主的爹终究不在哪里。
而她,也曾经想过,虽没有父女之情,但是却有愧疚之心,她占了他女儿的身体。
如果柳桥想做什么事情补偿原主,那除了帮她照顾张氏之外,便是替她找回柳河,可是这事她可能一辈子也做不到。
“来年清明,我陪你去。”易之云道。
柳桥微笑点头:“嗯。”
……
随着夜色深沉,外面传来的嬉闹声渐渐也歇了。
不知是因为喝多酒的缘故还是因为疲惫,易之云的合上眼皮的几率多了起来,而柳桥却仍是精神抖擞。
“大少爷困了?”
“没有!”易之云坐直了身子,却无法抵御那渐渐蔓延的醉意。
柳桥眯着眼笑着,“困了就回去休息,不用陪我,真的。”
“我说没有就没有!”易之云咬着牙,看着眼前不再如之前清晰的笑脸,“我……只是喝醉了!”真不该喝这么多!说好要陪着臭丫头守一宿的!
柳桥看出了他的强撑,也感觉到了他的用心,拿了手帕擦了擦手,然后爬过了他的身边,“醉了就回去休息,我扶你回去休息。”
“不,我说过要陪你一宿的!”
“你醉了。”
“没醉!”
“乖,我扶你回去休息。”柳桥耐着性子劝。
易之云顿时板了脸了,睁大了弥漫着醉意的眼睛瞪着她,“臭丫头,你这是什么语气?哄小孩啊?”
“没,真的没,你是男子汉大少爷。”柳桥笑道。
易之云仍是不满,“说谎!你说谎的时候神情就是这样的!笑的像狐狸一样!柳氏阿桥,你就是一只小狐狸,一步一步的让我喜欢上你,让我不敢再欺负你,还被你欺负了也要忍气吞声的!你就是一只狡诈的狐狸!”
“那大少爷是后悔喜欢上我了。”
“你休想!”
“好,是我休想,回去休息?”
“不回!”易之云看着她,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我要在这里睡!”
柳桥一愣。
“你都是我媳妇了,我怎么就不能睡在这里?”易之云说着,松开了她的手,往一旁的被子爬去,躺好,扯过了被子盖在自己身上,这还不够,还要拍拍自己身边的空位子,“过来,睡觉!”
柳桥有些傻眼,这算不算是借酒行凶?
“阿桥……”
柳桥无奈,爬了过去,“好,在这里睡,怪睡觉。”
“你是我媳妇……”
“是。”
“陪我睡觉!”
“大少爷,我还小。”
话一落,某位明明醉酒了的大少爷却还是抬手拍了她的头,“乱想什么?你把我当禽兽啊?你十五岁我们才能圆房!”
“我的意思是我还小,刚刚茶水喝多了晚上可能会尿床。”柳桥语气正的不能再正。
易之云怔住了,面色怪异。
柳桥爆笑了出声。
易之云撑起了身子,磨牙,“臭丫头!”
“大少爷,我可没说谎,说不定我真的会尿床的?你还要跟我睡?”
易之云却没回答她的话,而是盯着她,眉头皱着,眼睛眯着。
柳桥诧异,该不会是戏弄过度将他刺激到了吧?
“别叫我大少爷!”久久,易之云才道,语气似乎隐隐透着一丝的厌恶,“我不是什么大少爷。”
这次轮到柳桥愣怔了,这个称呼她叫了这么长的时间,还是第一次听他开口抗议。
“那叫什么?我觉得大少爷挺好的?”
易之云瞪着她,“我是你夫君!”
柳桥看了看他,“那你想让我叫你什么?”
“夫君。”易之云理所当然地道,“你在娘面前就叫我夫君,以后私底下也这样叫!”
“可我这么小,你也大不了多少,不怕被人听了笑话。”
“你是我媳妇,有什么好笑话的?”
“真的不怕?”
“叫!”
柳桥叹了口气,“好吧,既然你都不怕了,我也不怕了。”然后,坐直了身子,开口:“夫君——”声音娇滴滴的,尾音拖的长长的,叫的易之云顿时汗毛倒立,比上次柳二丫叫的那声易哥哥更让他难受。
“闭嘴,不许叫!”这臭丫头存心的!
“受不了吧?所以啊,我还是叫回你大少爷!”
“不许!叫名字!”
柳桥笑呵呵的,“名字?好啊,易之云。”
“是名字,不是姓名!”
“有不同吗?”
“名字不包括姓氏!跟我念了这么长时间书还不知道?”
柳桥点头,“好,那我以后叫你之云,还是阿云?或者是云云?”
没叫一声,大少爷的脸就黑一分。
柳桥却似乎玩上了瘾了,之云,阿云,云云轮番叫着,最后,忽然间发现了一件显而易见可她却一直忽略了的事情,“易之云,易之云,公公姓易,娘姓云,你叫易之云,大少爷,爹和娘的感情一定很好吧?”
易之云的脸黑沉沉,眸底也绽放了冷意,“闭嘴!”
柳桥都看到听到了,可却只是以为他是不满她的戏弄,仍是继续,“公公一定很爱娘,所以才会给你起这样的一个名字,他是要告诉所有人你是他们爱情的结晶。”
那无缘见面的公公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在这样礼教之下竟然能够给自己的儿子取这样的名字,想所有人彰显他对妻子的爱?
“大少爷,以后你会不会和公公对娘一样对我好?”
“我让你闭嘴!”易之云勃然喝道,面容狰狞了起来。
柳桥一惊,同时发觉了不对,“易之云……”
“闭嘴!”易之云又是一声咆哮,旋即,抬起了腿一脚踹到了柳桥的肚子上。
柳桥大惊,脑子还未转过弯来便被一道无情力给狠狠地踹出了炕,因为来的太突然,也因为她背对着炕沿,所以,整个人背部着地,头,狠狠地摔到了冰冷坚硬的地上。
剧痛袭来。
而在渐渐迷糊的视线中,她看到了易之云惊恐异常的脸,还有……一些仿佛梦境一般的画面。
……
怯弱的小女孩低着头对一个一脸阴沉的少年说,“娘让你去吃饭。”
“滚!”少年满眼的愤怒和厌恶。
小女孩握着拳头抬头,“你已经一天一夜没吃饭了……再不吃饭会饿坏的……”
“我让你滚!”
“你不要这样……这一次……没考上……下次再考……你不吃饭……娘很担心……还有你爹……你爹在天上也不会想看到你……”
小女孩的话没有能够说完。
少年狞了脸上,窜到小女孩面前一把掐住女孩的脖子,“谁让你说他!谁让你说他!”
小女孩满脸的惊恐,拼命挣扎。
可少年却仍死死掐着,似乎真的要掐死小女孩。
小女孩的挣扎越来越轻,脸色又苍白转为了灰白,手,慢慢的不会动了,眼珠子瞪大。
“云儿你做什么?!”
一声厉喝传来——
“啊!”
一声尖叫,从心底渗出的惊恐。
柳桥猛然坐起,眼眸睁大,额上冒着冷汗。
“阿桥!”
“阿桥你醒了!”
耳边,两道担忧的声音传来。
柳桥抬头,入目的是云氏和林小燕担忧的面容,这是……
“阿桥……”林小燕眼睛泛起了泪水,“好端端的你咋就摔了?还疼吗?”
摔了?
柳桥呆怔着。
林小燕慌了,“阿桥,你咋了?你应一应我?阿桥,你别吓我……大夫,大夫……”随着她的叫唤,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这人她认得。
正是上回给她看病的那个大夫。
“大夫,你快来看看阿桥,她不说话也不应我,大夫,阿桥是不是伤到了脑袋了?”林小燕焦急地问道。
大夫神色凝重地上前查看。
云氏没有说话,可双手却握成了拳头。
而柳桥还是呆怔着,直到大夫上前给她查看之时,她的目光捕捉到了那道进来的身影,那少年脸色发白,神情焦灼而憔悴,眼珠子暗红。
易之云……
看着他,柳桥空白的脑海顿时涌出了许多的画面。
易之云咆哮一声,一脚将她踹下了炕……
少年发狂掐住小女孩的脖子……
两个画面重叠。
不同的场景,同样的主角。
易之云……
柳桥终于得到了一直疑惑的答案,上辈子她死可能是因为过劳,而原主则是……死于易之云之手!
杀了原主柳桥的是易之云!
竟然是易之云!
易之云!
……
震惊。
惧怕。
还有一些难以言喻的情绪。
这是易之云从她眼中读出来的。
她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
虽然她一句话也没说,可是,他知道她想起来了!
当日娘出现喝止了他,她醒来之后,却忘了他对她做过的事情!
现在想起来了……
可是,为什么要现在才想起来?
为什么?
为什么他讨厌她的时候她忘了,现在他喜欢她了,想要给她过一辈子,想要她给他生儿子,想要一辈子对她好的时候,她却想起来了。
他没想到过她竟然会想起那件事!
他以为忘了就是忘了的!
“阿桥……”
柳桥却因他的叫唤,因他的踏出一步而浑身哆嗦了一下。
易之云顿住了脚步,像是有一把刀在割着他的心似的。
他的脸上满是不安和受伤。
柳桥扭过了头,心,脑海,在这一刻乱的一塌糊涂。
她想过许多种她取而代之的原因,可却从未想过竟然会是这样?
因为一句话,他就杀了她?
因为一句话……他也要杀她?
易之云……
“小姑娘。”大夫开口询问,神情也是着急,这大过年的染了血已经是很不好了,如果再傻了的话,那就更糟糕了,医者父母心他有,可是也不希望自己染上晦气,“你可还有哪里不舒服?你的头痛吗?怎么个痛法?你还认得我吗?你知道你现在在哪里吗?”
柳桥看向大夫。
“小姑娘,看着我的手指,我竖起了几根手指?”
柳桥道:“两根。”
大夫闻言,松了口气,转身看向云氏,“没事没事,只是才醒来脑子有些糊涂而已,没事的,后脑勺的伤口不重,应该没有伤到脑袋的。”
云氏点头:“谢大夫。”随后又侧身对脸色极为难看的儿子道:“云儿,送大夫出去吧。”
易之云一动不动。
“云儿!”云氏提高了声音,“阿桥的药还得进城里去抓!”
易之云抬头看向云氏,眸底有着颤抖。
云氏心中一痛,在他和柳桥之间做了一个阻隔,“去吧,小心点,阿桥还等着你的药。”
易之云双手紧紧攥着,手背都已经泛起了青筋,半晌,低下了头,转身出去。
云氏眼底涌出了沉重的担忧。
“阿桥,你跟我说说话!阿桥。”林小燕没有注意到易家母子的不对劲,一心只在柳桥身上,虽然大夫已经说了她没事,可她不跟她说句话她还是害怕,她还记得她娘还在的时候带她去外祖家,外祖家的村子就有一个跟阿桥年纪差不多的孩子不小心摔了脑袋,虽然命保住了,可却傻了,不会说话也不会听人说话,就跟阿桥刚刚的时候很像。
柳桥吸了一口气平复了躁动的心绪,“小燕,我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林小燕续了两眼的盐水,“你怎么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