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桥没有回答,而是继续轻抚着他的鬓发,尔后,是眉眼……动作轻柔,可随之说出的话却是冰冷,“事情查的如何?”
“箭上的毒是苗人常用的,如果没有猜错,是苗族的人!”万将军道。
柳桥顿了顿手,“玉飞阳?”
“可以肯定是苗族的人。”万将军继续道,“只是奇怪的是如果玉飞阳想杀你,不该用如此迂回的方式。”
柳桥垂下了眼眸,“既然跟苗族脱不了干系,那便让玉飞阳给本宫一个交代吧,另外,问问他们解药弄好了没有,本宫的耐性用的差不多了,如果还做不好的话,那就不需要再浪费时间了,大周大军会为皇上报仇雪恨的!”
万将军皱了皱眉,却还是应道:“末将领命。”
待他走了之后没多久,知秋便领着知春进来了。
柳桥扬手便将一旁的空药碗扔了过去。
知春没有闪躲,被砸了一个正着,“小人该死!”
柳桥神色却是平静,仿佛方才扔出那碗的人不是他,“说吧,别浪费本宫的时间。”
“是。”知春低头,“一年半前……”
“这些本宫都知道!”柳桥打断了他的话,“本宫想知道的是云柔的事情!怎么?他们俩什么时候成的亲?还弄出了孩子?你明知他在哪里却不阻止玉飞扬引我去,怎么?想看本宫伤心欲绝还是勃然大怒?”
“长公主,爷跟云柔没有关系!”
“是吗?可人家口口声声说有了他的孩子。”柳桥道。
知春道:“小人不知这事到底如何,可爷心里只有长公主一人!还有,爷中了毒!每个月都必须服用一次解药,否则便会痛苦至此,吐血而亡。”
柳桥眸子一睁。
“小人想这就是爷为何一直留在云柔身边的原因,也可能是因为这个,爷才不让我们将他的消息告知长公主,他不想让您受别人的要挟!”知春继续道,“小人不阻止玉飞扬引您去,便是希望觉得爷此举不妥……可小人没想到云柔也在……”
柳桥却笑了,“什么时候你成了他肚子里的蛔虫了?”
知春没有反驳,低着头不语。
“中毒了是吗?”柳桥继续抚着易之云的低喃着,“不想让我受别人要挟是吗?你可真的为我着想……”
明明是轻柔的话,却是让人听得心中发颤。
……
易之云并未如同军医所说的,昏迷一两日便会醒来,而是一直昏迷着,而且一度情况危急,起初军医太医也是一头雾水,直到易之云本身就中了毒一事道出,方才得出了结论,是这次中毒激发了他体内的之毒。
而如今,唯一的办法便是找解药。
知春当即去寻云柔。
一天一夜,便在易之云又一次在昏迷中吐血,知春方才回来,却没有带回来解药,“她说要长公主亲自去。”
柳桥眯起了眼,深沉如海。
还是那竹楼前,不同的是两人的心情。
云柔仍是蒙着面纱,眼底充斥了怨毒与忿恨,“你来了!”
“解药。”柳桥没有与她多说。
“我肚子里的是易之云的骨血!”云柔却一字一字地道:“柳桥,我怀的是易之云的孩子!”
“那又如何?”
“你不信?”
“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
云柔猛然抬手扯落了面纱,露出了那张可怕的脸,抬手抚摸着那半边毁了的脸,抚摸着那狰狞的伤疤,“怎么?很可怕是不是?可这是为了救他弄的!你知道当初我为了救他牺牲了多少吗?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就只剩下一口气了,我用了整整十棵千年人参才保住了他的性命,他昏迷了整整一年!是我在他身边日夜不停地照顾他的!终于,他醒了,可是……可是……他见到了我,眼里只有憎恨……但我不在乎!我知道他生气,我知道的!我不在乎!只要他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在乎!我还是会好好照顾他,让他安心的养伤,可是他居然想逃,他居然说我囚禁他,所以要逃,可是……可那时候我们已经在北延了,他出去就被人发现了!他被送到了施华的手里!施华……他是我爹在世的时候给我定的未婚夫,当然,我从来没想过嫁给他,从来没有!我爹也没有!可是他却恨我,说我让他丢脸……我知道我去找他一定没有好下场的,可我不能让易大哥出事!不管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也一定要救易大哥!我去找施华,我求他放了易大哥,可是他不放,不但不放,还毁了我的脸,将我丢给一群畜生!他说我既然这么下贱,就成全我!
我下贱?下贱?下贱又怎么样?我还是将易大哥给救出来了!还有施华的人头,我也带走了!对了,你应该很高才对,施华可是北延皇帝的心腹爱将,我帮你杀了他,我居然还帮了你!哈哈……易大哥伤的好重……可我们又不能呆在北延国,更不能来大周,所以,我们来了这里!易大哥的伤养了两年这才好,两年来,我一直照顾他,一直一直照顾,终于,感动了他了!他的伤好了之后,我们就成亲了,一直生活在一起!”
“解药。”面对云柔的长篇大论,柳桥却只是说了两个字,便是神色也没有一丝的波动。
云柔狰狞道:“你不信?!”
“解药。”
“你不信?!你居然不信?!”云柔怒了,勃然大怒,“你不信易大哥被我感动,可你怎么可以不信他真的伤的很重,真的养了三年的伤?!你怎么可以这般无动于衷?!你不是很爱他吗?不是很爱他吗?!”
“解药!”
“没错!”云柔却仍是自顾自地喝道,“他是没有被我感动,他从来就没有被我感动过,甚至伤势没好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找你,可是我不让,我将关起来,他的伤没好我怎么放心让他走?我求他养好了伤再说,一直求一直求,直到他的伤好了,还是没答应我!可是他的伤好了,我阻止不了他走了!所以,我只能一直让他受伤下去!我把他关起来,然后打他,拿鞭子抽他,只要他有伤,他就不能走了!可他还是要逃,一有机会就逃!我只能给他下药,只要我们有了夫妻之实,他就不会不要我了!可是他宁愿自残也不碰我!你很得意是吧?他宁愿自残也不要我!最后,我只能给他下毒,下一种一个月必须服一次解药的毒,这样,他不用再恨我关着他折磨他,而我,也不用怕他会走了!这两年来,我们就这样过着,他没有走,一直在我身边,可是——你却来了!你一来,他的心又跑到你那里去了——我不能让你抢走他,绝对不能!只要我怀了他的孩子,他再也不能将我弃之不顾了,而你,也一定不会原谅他!只要我怀了他的孩子!没错,是我给他下的药,这一次,他没能熬过去要了我!就算他不愿意,也还是要了我,还是让我怀上了孩子!柳桥,我肚子里怀的是易之云的孩子——”
“说完了吗?”柳桥却仍是冷淡,“如果说完了,把解药给我!”
云柔无法接受她这般平淡的反应,“我怀了易之云的孩子——”
“那又如何?”柳桥道,“我只要我的丈夫活着!只要他活着,就算他让全天下的女人都怀孕了又如何?”
云柔愣住了,随后,哈哈大笑,可究竟笑什么,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解药!”
云柔笑的浑身颤抖,笑的眼泪横流,“柳桥,我怀了他的孩子——是他的孩子——”她怎么可以不在乎?怎么了——
“解药!”云崖上前扶住了云柔不稳的身子,同时扔出了一个瓷瓶。
知秋当即上前接住。
云崖抱着云柔离开。
“主子,解药拿到了,我们走吧!”这里毕竟是苗族的地方。
柳桥没有回应,而是伸手拿过了她手里的瓷瓶,紧紧地握着,倏然呕出了一口血……
……
一条、两条、三条……
他的身上,纵横交错着无数的疤痕,新旧交错,背部,尤为严重。
“是不是你对我说过的承诺,永远都只是承诺?”
易之云没有回答她,甚至,仍是没有苏醒。
解药服下,他的症状缓解了,可是,仍旧没有苏醒,而很快,又开始恶化,这时候,已然有了毒气攻心的迹象。
柳桥勃然大怒。
便在她要动手将云柔再一次揪出来之时,一封信送到了她的手上,看过之后,浑身冰冷,刺骨的冰冷。
云崖将易之云所中之毒的实情告知她。
“找到他们,格杀勿论,如果你找不到,永远不要回来!”知春接了这个命令,离开了军营,踏上了追杀之路。
柳桥抚着易之云的脸,一字一字地低语,“我不会让你死——我说过你会长命百岁,我说话算数!易之云,我和你不一样,我说话算数!”
“主子,苗族那边有了回复,他们有解药。”
柳桥并未因为这个消息而高兴或者愤怒,“告诉玉飞阳,三日之后凌月山见。”
“是。”
……
三日之后,凌月山顶。
玉飞阳准时到达,便见柳桥已然在,与先前几次会谈不用的是,今日柳桥身边并未带上那一堆的大周文臣,便是连万将军也没在。
对于眼前的情况,他并不惊讶,因为在不久之前,探子已经将所有的情况一一告知。
凌月山在苗族的境内,离呼和寨不远,从山上望下去,便能见到整个寨子,也便是因为这个,玉飞阳更是无法理解柳桥为何选了这般一个地方相谈。
“让长公主就等了。”
“废话便不必说了。”柳桥却道,“皇帝跟我丈夫所中之毒的解药,说你的条件吧。”
玉飞阳审视了她半晌,却始终无法看透她此刻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我要石城。”
“石城?”柳桥笑了,像是听到了一个很大的笑话一般,“石城是大周的兵器库,岂能给外人?而且,给了石城,那从宜州到石城的州县也都会失去,也等于说打开了大周的西南门户,任由你们予取予夺!玉飞阳,便是狮子大张口也该有个分寸!”
“我只要石城!”
“如果本宫不允呢?”
“那请恕在下无法给长公主想要的东西了!”玉飞阳也沉下了脸,“大周疆域无边,长公主连区区一个石城也不愿意割舍,那在下也只好见死不救了。”
柳桥笑了,没有半丝的愤怒与怨毒,“那我就要整个苗族陪葬。”话说的很轻,可却气势却是不减,“石城跟苗族,你作何选择?”
“长公主。”玉飞阳笑了,“虽说如今苗族没有资本与大周硬碰硬,可也不是大周说灭就能灭的!”
“是吗?”柳桥笑了笑,随后却是岔开了话题,“凌月山是个好地方,从这里望下去,便是呼和寨,不过如今的呼和寨却没有本宫之前所听说的这般热闹了。”
“拜长公主所赐。”
“你的确有才能。”柳桥看着他,“只不过却只是将相之才,而无帝王之能。”
玉飞阳沉了脸。
“不必如此不高兴,你自己有几斤几两,你自己最清楚。”柳桥继续道,“本宫从未惧怕过你们所谓的联盟,因利聚而起的结盟,只要利散,便会不攻自破,本宫不过是给了你们一些盼望,便收到了不错的效果。”她看着玉飞阳,“你可以说这就是人性,不过,如果你这个盟主多几分魄力,没有这般瞻前顾后的话,或许,你们辛辛苦苦建成的联盟便不会这般不堪一击。”
玉飞阳的脸顿时一狞。
“石城不可能,若是其他的条件,本宫或许可以同意。”
“没有石城,就没有什么好谈的!若是长公主执意要灭苗族,苗族也定然奉陪到底!”
“奉陪到底?如何个奉陪法?下毒吗?”柳桥笑道,“其实也是一个不错的玩法,本宫倒也想来凑凑热闹,不知若是本宫在环河上游扔下几瓶毒药,会如何?”
玉飞阳面色大变,“你——”
“我如何?做不到吗?”柳桥笑道,“也是,环河上游在北延国境内,以本宫与北延国的恩怨,自然难以操作,不过,如果本宫欲与北延修好的话,你说北延国会不会帮本宫这个小忙?怎么说大周与北延这些年的纷争都源于当日皇帝中毒。”
“环河的下游同样流经大周疆域!”玉飞阳道。
“不过是区区几条贱民的命,你觉得本宫会在意吗?”
“你就不怕引起民愤?”
“本宫这些年做的伤天害理的事情还少吗?可也没见过引起什么民愤,便是连报应都没有半分,本宫有什么好怕的?”柳桥笑着道,“不过你也说的没错,万一不好真的引起民愤,本宫也不好收场,所以,本宫想换另一个玩法!”
玉飞阳却无半分松口气的感觉。
“一年半前,本宫派了心腹入苗族,原本是为了挑拨离间,不想却有了更大的收获。”柳桥继续道,“你为了本宫耗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