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秋姑姑……我来给娘送宵夜……”
“好。”
柳柳却没进去,“你帮我拿进去!我不进去了!”
“郡主……”
“晖儿醒了见不到我会哭的!你拿进去吧!让她都吃了!她的身子不好的!还有……”柳柳抿了抿唇,“杀人就杀人!我吃斋念佛,我抄经书,你跟她说……不怕,杀了就杀了,我帮她……我不怪她!”
说完,将食盒塞到了知秋的手中,转身便跑入了夜色之中。
知秋愣了会儿,方才叹了口气,转身提着食盒入内,“长公主,这是郡主亲自送来的宵夜。”同时,将她说的话转述了一遍。
柳桥低头沉默半晌,却只是说了一句,“别让她胡闹,吃什么斋念什么佛?!”
“……是。”
……
日子好与不好,痛不痛快,还是一日一日地过下去。
屠城一事让永安长公主背上了一个暴戾的污名,却也让西北大军得了一个安稳的后方,元熙九年末,在战事僵持了将近一年也没有新突破之下,北延国撤兵。
大周巩固边防,修生养息,并未乘胜追击,这次大周虽然打赢了防卫战,但是损失也不少,也导致了无法趁机夺回之前被北延侵占了的两国城池。
总的来说,大周仍是处于下风。
而与此同时,西南的局势继续恶化,苗族不顾大周的反对,与西南大部分部族结成了联盟,苗族族长现任族长阿赛因任联盟盟主,严重威胁着大周的西南!
元熙十年二月,永安长公主加开恩科,万千学子赶赴京城赶考,同时不顾朝臣的反对在数州推广新作物,一名番薯,二名地瓜。
五月,重开海禁,允许商船出海。
新作物一事涉及到了百姓生计,农地本就有限,便是种植赖以生存的寻常作物,不少人家也只能果腹,如今朝廷强行要求每家每户都种植新作物,这便无形中埋下了灾荒的种子,若是新作物不能果腹或者种植失败,百姓连肚子都填不饱,在外患强盛的情况之下,内部若是再出问题,整个局势就更加的不利。
因而,大臣极力反对。
不过随着一系列的应对措施出台,倒也算是给朝臣一个交代,可是开海禁一事却是触及到了许多人的利益,尤其是朝廷权臣勋贵的利益!
开海禁可以,可是利益必须均衡,而在这一点上,永安长公主似乎没打算均衡,牵涉到了利益,原本便对女子监国一事不满的人便开始蠢蠢欲动。
同年秋,南方出现旱情。
天降大灾,便是对当权者不满,旱灾出现之后没多久,由蜀王为首的一众宗室勋贵便提出让永安长公主让出监国之权,同时,朝堂之上也出现了相应的言论,却越演越烈。
许多人都认为这一次永安长公主是下台下定的,可是不过是半个月,风波便平息了,与当初熙州一事一样,永安长公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圈禁蜀王,屠杀朝中蹦跶着最厉害的文臣,同时顺藤摸瓜一路清洗,仿佛要重演当年废太子被废之后的大清洗一般。
整整一个月,京城弥漫在了一片血腥之中,朝堂空出来的位子从地方调任,地方空出来的由翰林院新出来的一批庶吉士填上,由恩科而考上的那一批进士大多数都被派遣到了地方,少数出色的跟更是直接入朝。
除了内阁没动之外,朝堂上下彻底清洗了一遍。
而涉事的勋贵,有的直接被夺了爵位,抄了家,有的被降爵位,有的被夺官职……仅仅一月,京城权贵重新洗牌。
而永安长公主再一次以铁血的手腕告诫天下,顺我昌逆我者亡!
……
自永寿公主之后,宗人府大牢再一次迎进了一位皇族宗亲。
蜀王没想到到头来自己还是输了,而且输的如此的难看,便是预料到她会反抗,可是却没想到自己竟然输的这般惨!
“看来蜀王兄还是不知道自己为何输了。”柳桥看着面带不忿的蜀王,淡淡说道:“你不必这般看着本宫,严格说来你并未输给本宫,你只是再一次输给了皇兄罢了。”
“愿闻其详!”蜀王冷笑。
“手无寸铁却想造反,蜀王兄是老了。”柳桥继续道。
蜀王猛然起身,“你就确定武将这边没有人反你?!”
“不是没有人反本宫,而是如今能够改变政局的那几个人只忠于皇兄,只要皇兄在一日,他们便会忠于皇兄,自然,也便会忠于受皇兄重托的本宫!更何况……”柳桥的话顿了顿,勾起了嘴角,“更何况,本宫的夫君在前线征战多年,也不是白干的!”
蜀王咬着牙紧紧地盯着她,“胜者为王败者寇!你想如何处置我?”
“永寿皇姐在这里也待了有些时候了,恐怕也寂寞了,蜀王兄便在这里陪陪她吧。”柳桥缓缓道,“不过蜀王兄放心,你府中那些心爱的美人,本宫会让人送来这里,让蜀王兄不必日夜牵挂!”
“永安,别动我的家眷!”
柳桥笑了,“看来蜀王兄真的是老了,连自己做的事情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也不清楚。”
“永安,你敢!”
“本宫的女儿说本宫只要杀一个人她便为本宫抄一天经文吃一天斋,你不心疼你的子孙,本宫心疼女儿。”柳桥笑了笑,却没有温度,“不过,蜀王府的确太过兴旺了,皇家嫡系死气沉沉,旁系却这般兴旺,实在说不过去,如今皇兄还没醒,想来老天是觉得德妃娘娘一个人诵经念佛的不够诚心,便让多些人去表表诚心吧,国寺皇陵,蜀王府的人可以随意选择。”
“秦帧活不长!”蜀王厉色道。
柳桥笑道:“皇家宗亲这般多男丁,不缺过继的!你们不是说我意图独揽大权吗?本宫不如便随了你们的意思,抱一个不懂事的当傀儡,一辈子监国下去!或者直接让你们秦氏江山换了姓氏!”
“你——”
“蜀王兄息怒。”柳桥继续道,“若是气出毛病了,可就真的没有人护着你那些子孙了!本宫与蜀王兄尚且有几分兄妹之情,可与那些侄儿侄孙儿可没有!”
蜀王面色铁青的可怕,一字一字地道:“永安,做事太过,终有一日会自尝苦果!正如你所说的,你身边的这些人忠心的人是秦帧不是你!你若是胆敢窃国,他们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哦?看来蜀王兄心里也不是只有私欲。”柳桥淡淡嗤笑。
蜀王脸一阵青一阵红。
柳桥也不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
针对永安长公主的攻击在绝对的武力之下彻底失败,除了蜀王被圈禁,文臣被屠杀、惩处勋贵之外,其余涉及此事的宗亲也一一被降罪。
其中以蜀王府处置最重,虽说没见血,但是昔日繁华兴旺的蜀王府一去不复返,女眷去了国寺为承平帝祈福,而男眷则被送去了皇陵守灵,偌大的蜀王府被贴上了封条。
这事过后,皇族宗亲彻底消停。
同年末,旱情持续,朝廷下令受灾州府开仓赈灾,而之前推广种植的两种新作物的方州便在南方,虽受了旱灾的影响,可却并未出现灾荒,原因便在于新作物的高产。
为此,之前因为推广新作物而生出的民怨顿时消了,各地的百姓纷纷效仿种植,朝廷此时往各州县派遣熟悉新作物种植的官员,一一指导,以防盲目下种。
……
元熙十一年,边疆战火再起,而这一次,不但西北北延犯边,西南所谓的联盟也在苗族的带领之下带人叩边。
朝廷下令,以防守为主。
同年五月,朝廷颁布了惠商令,不但保障商贾的合法资产,更是给予了不少税收优惠,让地位低下的商人更加活跃在商品市场,与此同时,百姓的农事也有了新的举措,兴修水利,远航贸易方面也给出了减免税收政策,不少商队下海试水。
大周商业的繁荣就此打下了基础。
元熙十二年元月过后,朝廷派人与西南联盟议和,并且允诺若是西南联盟建立新王国,大周将予以承认,并且以兄弟友好之邦往来。
五月,西南联盟因建何国,何人当皇帝一事争执不下,开始内斗,与此同时,大周对北延一直采取的防守战略开始转变,以攻击为主。
西南边境战火暂歇。
永安长公主从西山大营调遣十万将士前去西北支援,同时从台州水军中调相应的将士入京填补西山大营的空缺。
台州水军,永安长公主驸马嫡系,这十万大军入京,更让永安长公主的监国之位稳如泰山。
十一月,西北传来捷报,成国公带领大周儿郎夺回了当日被北延夺去的城池,大周的祖宗之地再一次完好地回到了大周的疆域之中。
元熙十二年,朝廷从西北各州迁移人口十万于熙州,给予落户熙州的百姓免除税收三年,鼓励商贾在熙州经商落户,且开放大周通往北延的经商通道,允许北延商队进入大周。
元熙十三年,大周以元熙七年,北延国勾结废太子谋害承平帝一事以及承平帝中毒一事要求北延国给大周一个交代!北延国震怒,没有解释,直接开打。
这场战役持续了整整一年,双方各有胜负,最后,北延国抛出大周永安长公主挑起战事不过是为了替夫君报仇而非为承平帝,为了私欲陷百姓于战火之中,同时也言承平帝所中之毒出自苗族,真正下毒手之人乃苗族而非北延!
元熙十四年二月,苗族族长送来书函,邀请永安长公主前往西南商议西南联盟建国一事,永安长公主允,同时下令西北大军——停战。
……
易府自从男主人没了,女主人又入宫主政之后,便萧条了,便是仆人依旧,便是府中还有一个常年卧病的老夫人,还是缺少了人气。
“姐姐!姐姐!”一个七岁左右的小男孩急匆匆地跑进了正院的厨房,对正在灶台前忙碌的少女着急地嚷着,“姐姐,出事了!出大事了!”
“又出什么大事了?”柳柳放下了手里的锅铲,拿出了帕子弯腰给眼前的孩子擦了擦额上的汗,“你看你,这才几月的天,便跑的满头大汗了!”
“姐姐,真的出事了!”晖儿着急道,“姐姐,娘她要去西南跟苗人谈判!姐姐,你一定要劝娘不要去!一定要!”
柳柳一怔,“你说什么?”
“娘要去西南跟苗人谈判!”晖儿一字一顿地道,随后拉着姐姐的手,“姐姐,不能让娘去!那里很危险的!我听罗妈妈他们说那些苗人会吃人的!姐姐,不能让娘去!”
柳柳稳住了心绪,低头对弟弟道:“来,跟我出来,说清楚些!”
晖儿点头,跟着姐姐出了厨房,然后将自己方才听到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姐姐,你一定不能让娘去!”
“嗯。”柳柳颔首,垂眸沉思了会儿,却问起了另一件事,“今天我们一起出来的,怎么我不知道你却知道了?说!是不是又偷偷跑出去了?”
“我……”
“你又不听话了?!”柳柳板起了脸,扬手打了一下他的屁股,“姐姐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外面很危险很危险!娘的仇人很多,你跑出去万一被人抓了,你让娘怎么办?”
晖儿抿了抿唇,“姐姐,娘又不喜欢我,才不会在乎了!”
“你胡说什么?!”柳柳举起了手,“你再说姐姐便打你了!”
“我又没有说错!”
“你——”柳柳气极了,可是看着弟弟倔强的神色,手却怎么也下不了,“晖儿!”她握着弟弟的手臂,“娘不是不喜欢你,她是……”
“长的像爹又不是我的错!”晖儿不待她说完便吼了出来!
“晖儿……”
晖儿红了眼睛,“姐姐我不是不听话,可是这又不是我的错!是娘将我生成这模样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晖儿……”
“她从小就不疼我,连说话都很少跟我说!”
“娘忙!”
“忙什么忙?那般多的人帮她,她还忙什么忙?忙什么?!忙着杀人吗?”
“易晖!”柳柳沉下了声音,“你再胡说姐姐就真的要生气了!”
晖儿抿紧了双唇。
“你让姐姐去劝娘不要去西南。”柳柳缓和下了语气,“那便是说我们的晖儿还是关心娘亲的,晖儿要懂事,要体谅娘亲,姐姐跟你保证,娘心里也是爱晖儿的,只是她太苦了,所以方才无法面对你……”
“可不是我的错!”晖儿哭了出来。
柳柳上前将弟弟抱在怀中,“是,不是你的错!从来都不是我们晖儿的错,可是晖儿,也不是娘的错!娘已经很苦了,若是我们再恨她怨她,那她如何活?晖儿,我们已经没了爹了,不要再没了娘!”
“我没恨娘……”
“姐姐知道,晖儿一向是个懂事的孩子。”
“可是我也难过……”
“没事,姐姐在,娘没空疼晖儿,姐姐疼。”
“嗯。”
柳柳松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