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帝神色一顿。
柳桥别开了视线,捂着胸口用力地吸着气。
“永安……”承平帝见她的脸色更不好,急忙起身走到了她的身边,“你……”
“我要去找他!”柳桥却推开了他,一边喊着这句话,一边转身往外走。
而这一次,承平帝没有阻拦,甚至连到了嘴边的劝阻也哽住了。
永安,是朕对不住你……
……
柳桥的动作很快,回到了慈安宫之后便领着女儿带着儿子出宫返回了易府,随后,便着手准备行装,“明日便出发!”
“夫人,不如我们再等等?皇上……”
“不是说了从今往后你们的主人只有我一个吗?”柳桥冷笑道。
知秋忙道:“夫人,奴婢等不是那个意思,只是知春他们还未回来,不如等他们回来之后再说!”
“夫人,知秋说的很对,说不定知春他们如今就跟爷一起,如果爷现在正赶回来,而夫人又出门了,那岂不是错过了?”
“而且,夫人的身子并不太好,若是强行出远门,到时候出了问题,最难过的还是爷,若是他知道您为了他而不顾自己的身子,爷必定会心痛不已!”
“够了!”柳桥猛然打断了她们的话,“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你们什么也不用说!”
“对!”这时候,另一道声音传来,正是柳柳,“什么也不用说!”起步走到了娘亲的跟前,“娘,我陪你去!”
柳桥看着女儿,“不,你留下来。”
“我不……”
“你弟弟需要人照顾。”柳桥没等女儿说完便道,“易柳,你说过你会照顾好他的!”
柳柳想反驳,可是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咬着牙挣扎了许久,方才开口,“好!不过娘你一定要将爹带回来!你们都要平平安安回来!你一定要保证!”
柳桥蹲下身子,轻轻地搂着女儿的小身子,“嗯,娘答应你。”
除了懵懂的女儿,几乎不会有人同意柳桥去找人,所以,柳桥也没打算告诉其他人,更没打算等承平帝同意。
行装收拾的很简易,若不是两个孩子还未安排好,柳桥一刻也不会停留,只是,还未等到柳桥安排好两个孩子,宫里又传出了噩耗。
承平帝出事了!
方才死而复生没多久的承平帝,中了剧毒,如今危在旦夕。
而下毒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一向远离朝堂不理政事的淮王!
这个最不可能下毒的人!
“启禀长公主,宫里来人请您进宫。”便在柳桥还未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之时,宫里便来人了。
知秋却道:“夫人,如今这般情况,还是不要进宫为好!”
柳桥眯着眼睛沉默许久,“继续准备,我们明日出发!”
“是!”这时知秋不再阻拦,“只是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郡主给小公子不能留在京城!夫人,带着他们一起离开吧!”
阿桥,带着孩子走吧,走的远远的……
不知为何,明睿太后说过的话在她的耳边回响起来。
柳桥猛然闭上了眼睛,握着双拳压下了心里那不该存在的波动!大周的江山,秦家皇族,与她有什么关系?!
她只要她的丈夫活着!
只要她的家人好好的!
她不会再去搀和这些事情,他们斗个你死我活也跟她没关系!
她只是柳桥,仅仅只是柳桥!
“去准备!”
“是!”
……
承平帝危在旦夕,朝里朝外再一次惶恐了起来,不过大多数人在得知了下毒之人是淮王之后,第一想法便是不可能!
可是,承平帝是喝了淮王亲手泡的茶而中毒的,而事发之后,淮王也供认不讳!
在被擒获之后,淮王并未被押入宗人府或者刑部大牢,而是仍然被关在了乾元殿,由承平帝的心腹看守着。
“……蜀王殿下,臣等都已经尽力了,可是淮王仍是不肯交出解药,请王爷前去相劝!不管如何,请务必说服淮王交出解药!”
这些年朝堂虽然有过几次大动荡,但是一向纵情声乐的蜀王却并未受到太大的影响,心宽体胖的,如今更似一尊弥勒佛,不过在面对这次的事情,蜀王也面露难色,“这……这本王尽力而为!”
“王爷,这事关皇上生死!”王阁老急的嗓子都冒烟了,这好不容易方才缓过来了,怎么又冒出一个淮王来了?!
蜀王苦笑,“本王会竭尽全力!”说完,便起步去了关押淮王的屋子,自从先帝驾崩之后,他们这几个兄弟日益疏远,本就没有多少的兄弟情也早就消磨光了,这一次他愿意来,不但是不得不来,更是奇怪,“为什么要这样做?”
淮王看着活得尊贵恣意的蜀王,眼瞳内的沧桑更是明显,面对蜀王的询问,也并未愤怒或者讥讽,只是笑了笑,云淡风轻,“我不是已经说了吗?”
蜀王嗤笑一声,随手拉了一张椅子坐在了他的面前,“我虽然老的脑子都有些糊涂了,可还不至于糊涂到相信你这些鬼话!别说几十年过去,当初的那点恩怨早就淡了,就算还在记恨,也不会到现在才动手,还这么愚蠢地自己动手!”
淮王没回应他的话,只是笑了两声。
“你的家眷虽然不比我多,可也还是有,你自己不怕死,难道就不怕连累他们?”蜀王继续道,“还是这些年在外面久了,连自己的家眷也不在乎了?”
“你如果说完了,就走吧。”淮王却道,“别搀和进这些事情,过你的逍遥日子便是!”
蜀王嗤笑不已,“你以为我愿意来?”
“来了便可以走了。”
蜀王继续道:“既然来了,不问清楚我还真的不想走了!至于搀和什么事情,老子都一把年纪了,害怕这些?”
“不怕祸及子孙?”
“老子的子孙可不仅仅在家里的,外面也多得是,他秦帧没这个本事杀的光!”蜀王打手一挥,颇为的豪气。
淮王大笑出声,“哈哈……”
“老三。”蜀王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低声道,“其实我这心里也挺痛快的!你说当年我们受了他秦帧多少窝囊气?为了在他手底下讨生活,老子都快成了种猪了!”
“种猪?”淮王饶有趣味地咀嚼了一下,“嗯,的确像。”
“嘲笑老子?!”蜀王猛然抬手给了他一拳,却不是打闹那般的没有用力气,而是真真地下了狠手。
淮王咽下了牙关渗出的血,抬手揉了揉嘴角,“君子动口不动手。”
“老子是粗人!”蜀王霍然站起,“当初父皇若是多活几年,老子现在一定是一名沙场猛将!”
“是吗?”淮王笑道:“可我记得在西北的时候,有人被北延敌军来袭的消息吓……”
“老三你敢说出来试试?!”蜀王冷声警告。
淮王笑了笑,“不说就不说。”
蜀王没有继续说话,而是盯着他。
气氛,开始压抑了起来。
许久,蜀王方才开口:“说吧,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谁让你这样做?现在的你,谁能要挟的了你?能拿什么要挟你?”
“这件事你别管……”
“我他妈的当然不想管了!”蜀王猛然上前揪起了他,“我告诉你秦钰,老子根本就不想管你们!一点都不想管!可老子不能不管!若是老子不问出个什么东西来,说不定他们会认为老子跟你是同谋!老子告诉你,老子憋屈了这般多年不是想落得一个不得善终的下场!我别管?!我凭什么不管?!”
“二哥……”
“我呸!”蜀王嗤笑,“老子不当这个二哥已经很久了!你给老子说清楚,到底是谁让你这样做的?还有,你下的是什么毒?既然下不了狠手,为什么又要下手,既然下了狠手,为什么不直接将人弄死?你现在将人弄的个半死不活的,连累到老子,老子还不许来找你算账?!”
“我会一力承担。”
“你什么也承担不了!老子被叫来这里就是最好的证明!”蜀王更是愤怒,“秦钰老子告诉你,老子虽然不待见秦帧,可是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一个好皇帝,至少没丢了父皇的脸,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做的这事会有什么后果?老子的脑子没秦帧聪明,有诡计,可是也很清楚你现在杀的人不仅仅是秦帧,还有这大周江山!还有我们秦家的江山!你就不怕将来到了下面,父皇跟列祖列宗不放过你?!”
淮王脸上的情绪渐渐地消退。
“好,你不想说是吧?那你就带着你的这肚子话下去见父皇,到时候看看父皇会不会愿意听你分辨一番!”蜀王松开了手,拂袖离去。
“去将永安叫来。”淮王却道。
蜀王转身,眯起了眼睛,“你说什么?”
“让永安来。”淮王起身道,“如果你们想知道的话,就让永安来。”
蜀王眯着眼定了他许久,方才应下,“好!”随后,转身离开。
“二哥。”淮王继续道,眼底的眸光却是极为的复杂,“你可恨父皇?”
蜀王脚步顿住,不过这次却没有转身,也没有立即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一直沉默着,直到对方因为他不会回答之时,方才缓缓道:“父皇只是走的太早了。”
“不。”淮王却笑着否定,“他走的恰当及时。”
蜀王猛然转身,面容铁青的有些可怕。
“若是父皇晚几年走,恐怕你我连这委曲求全的日子也不会有。”
蜀王没有回应他的这话,目光凝注地盯着他许久,随后,不发一言地转身离去。
淮王低下了头,嘴边泛起了一抹近乎解脱的笑……
……
蜀王的到来,出乎柳桥的意外,而淮王的要求,更是让她不明所以。
“这跟我没关系!”
蜀王皮笑肉不笑,“永安,从你回到皇家的那一刻起,你就逃不掉!”
“我已经嫁人了!”
蜀王没有反驳她的这话,只是看他的目光带着讥讽,仿佛在讽刺她太过于天真,“本王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见你,也没兴趣强迫你去,本王不过是来传句话罢了,去或不去,你自己拿主意就是,不过,正如我不得不去见他,你也没有其他的选择,除非你打算往后不在大周的疆土内堂堂正正地生存。”
柳桥沉默,只是脸色却是极为的难看。
“永安。”蜀王继续道,“人不能太自私。”
柳桥的面容有过一瞬间的狰狞,只是,却仍是一言不发。
蜀王没有再说什么便离开了。
柳桥站在原地,久久不动。
“夫人,可要去?”在这件事上面,知秋也拿不定主意,若是不去,那必定会被朝臣诟病,可若是去了……
淮王给皇上下毒,如今却说让夫人去才肯交出解药,若说没有别的目的,谁也不信!
夫人不管是去还是不去,都是错!
柳桥合上了眼睛,又是静默了许久,方才睁开,“备马车,进宫!”
“是。”
再一次走进这个权力中心,柳桥只觉得压抑,来自四面八方的压抑几乎将她挤压的喘不过气来。
“请长公主务必使淮王交出解药!”
柳桥扫了一眼眼前的王阁老,没有应下,也没有推脱,起步走进了屋内,此时,已是黄昏了,屋内的光线很是暗淡。
淮王仍是坐在了椅子上,屋内的昏暗让他的面容蒙上了一层阴影。
“你来了。”
柳桥看着这个血缘上的兄长,心里除了陌生还是陌生,这般多年来,他们这对兄妹见面的次数一只巴掌也数得来,“你让我来意欲何为?”
“你恨他们吗?”淮王却反问。
柳桥似乎没听明白他的话,没有回答。
“他们让你流落民间二十年,让你受尽苦楚,便是后来认回了你,将属于你的荣耀都还给你,可是,你的日子同样不好过。”淮王继续道,“永安,你恨他们吗?”
“你呢?”柳桥反问。
淮王笑了,“自然是恨,否则也不会下毒了。”
“是吗?”柳桥也笑了,“可我在你的眼里看不到恨,反而看到了轻松。”
“因为仇报了,所以轻松。”
柳桥笑了笑,不置可否,“听说你要求我来才肯说出你为什么要毒害皇帝,我现在在这里了,你可以说了。”
“你心里不也是猜到了吗?”
“既然如此,那我们也无话可说了!”柳桥不打算在这里浪费时间,她不知道秦霄到底用了什么样的办法让淮王为他办事,但是,必定是花费了一番功夫,否则淮王怎么会动手?
见她要走,淮王起身,“永安,保我母妃一命,让她安享晚年!即使是在皇陵中也好!”
“跟我有关系吗?”柳桥转身看着他,似笑非笑,“就算真的跟我有关系,我哪来的本事?”
贤太妃?
这就是秦霄的筹码?
“我既然求到了你面前,自然就知道你做得到。”淮王笑道,“至于跟你有没有关系……”笑容微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