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军”,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高展这一声“恭迎皇上”绝对不是跟秦霄说的,而能够让他说出这话的人,只有一个!
承平帝!
已经成了先帝的承平帝!
可是,可能吗?
一个明明已经死了的人,一个明明已经葬入皇陵的人,真的还活着?
这怎么可能?
便是希望这件事是真的内阁阁臣,心里也是觉得震惊。
很快,“叛军”中间分出了一条空隙,随后,一抬软轿从前方的第一道宫门缓缓抬着过来,走进了将士分出来的空隙,最后,停在了高展的面前。
宫墙上的众人居高临下,只能看到软轿内坐着人,可是,却看不清人。
软轿落地。
高展上前,从软轿内拂出了一个人,一个深想瘦弱,但是却不改周身威严的男人,一个面容虽然憔悴苍白,但是却是宫墙上所有人都认识的人!
正是已经下葬了皇陵的承平帝!
一身粗布衣裳的承平帝高展的搀扶之下走出了软轿,皇帝的气势并未被那一身粗布削减,当他抬头与城墙上那身着龙袍的秦霄,皇者的气度比之身着龙袍的秦霄更甚!
“皇上!”
随着第一声的惊呼,这个称呼不断地响起。
秦霄脸色已经不能用言语形容,扣住宫墙围栏的手泛着青筋,几乎要将那坚固的砖石给掰下一块似得!
元熙八年五月初五,承平帝死而复生归来。
……
疾步而行的柳桥听了这般的呼喊,脚步顿住了,随即,一股狂喜席卷了全身!有叛军在的情况之下,秦霄不可能登基的!
便是秦霄不顾叛军,或者已经平息了叛军,可是,这般的高呼绝对不是出自那等庄严的场合!
震惊!
呼声中唯有震惊!
“长公主,这……”尉迟扬心里也是激荡,“一定是皇上回来了!长公主,一定是皇上回来了!”方才她说一定是他们回来,他心里并不敢抱太大的希望,可是如今……“长公主,一定是他们!”
柳桥很像冲上前,冲过去确定自己心里的猜测,可是,双腿却不知为何,动也动不了,身子也像是被定住了一般。
“长公主……”
柳桥仍是没有动,唯一可以证明此时她心情的便是那不断涌出眼眶的泪水。
“你在这里护着她,我去看看!”萧瑀上前,沉声开口。
尉迟扬看向他,眼底有着戒备。
萧瑀没有解释太多,深深地看了一眼柳桥,便起步前去,只是,另一道身影却比他更快!
原本呆怔着的柳桥忽然拔腿往前。
萧瑀怔住,眼底似乎闪过了一抹极深的沉痛。
尉迟扬看了看他,追了上去。
……
在阵阵的惊呼之中,第二道宫门前陷入了一片死寂。
承平帝归来若是在国丧之前,乃至是在今日登基大典之前,那绝对是好事,可是如今……皇上尚在,他们却在这里拥护新帝,这说好了是不知者无罪,可若是皇上追究下来,他们这些大臣一个也别想逃!
“怎么?不认得朕了?还是认为朕是高展从哪里找来的假货来蒙骗你们?”在一片死寂之中,承平帝那明显有些虚弱的声音却也是清晰,那双深邃的见不到底的眼瞳盯着秦霄,缓缓地说着,“还是你们觉得我老头子不中用了,想给大周换一个皇帝?”
“儿臣不敢!”秦霄是第一个开口的,原本扭曲的脸庞此时已经是一片喜悦,还有恰当好处的惶恐,“来人!开宫门!快——”
偌大的宫门,缓缓打开。
没过多久,宫墙上的人都下来了,秦霄走到了第一位,他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到了承平帝的面前,“父皇,你……”
话没有说完,便被承平帝一脚给踹了,直接踹到了胸口,毫不留情。
秦霄没有反抗,也似乎没想到承平帝会这般做一般,震惊却也是惶恐地倒下,而很快,便又爬起,跪在了承平帝面前,磕头请罪,“儿臣该死!儿臣该死——”
“臣该死——”其余众人,纷纷跪下。
承平帝扫视了跪了一地的众人一眼,一字一字地吩咐,“来人,将秦霄押入宗人府!”
“皇上……”有人想为秦霄开脱,不过话为说完,便被打断了。
“儿臣谢父皇隆恩!”秦霄抬头,“儿臣未能在父皇遇险之时及时护驾,此乃罪一,在父皇遇险消息传回宫中,未能及时派人前去救援,此乃罪二,罪三,竟然中了奸细之计,相信父皇驾崩,以致犯下今日大不敬之罪!儿臣罪该万死,必定在宗人府恭候父皇责罚!”说完,重重地磕了一个头,方才挣扎着起身,而此时,面色已然转为苍白。
也便看出来承平帝方才那一脚有多狠。
这番认罪,并未让承平帝改变主意,甚至没有让他眼底的幽暗幽冷消除一丝,甚至让他的周身生出了一股寒意。
“把他押下去!”
“是!”应了承平帝命令的不是宫中的侍卫,而是高展,他扬手一挥,便又将士上前,押了秦霄离去。
“皇上,其他的事情先回乾元殿再说吧!”高展恭声道。
承平帝又扫视了众人一眼,“嗯。”
“皇兄!”而与此同时,一道喘息的声音传来。
承平帝看向前方,在见到了那几乎不顾仪态冲向自己的人,面色微微一颤,随即,便又恢复了方才,不过却比方才多了一丝的暖意。
“皇兄!”柳桥冲了过来,握住了承平帝的双臂,激动的难以自持,“你没事了!我就知道你会没事的!我就知道!皇兄,你没事就好了……”
“阿桥……”
柳桥却并未听他说话,也没有捕捉到他眼底的愧色,注意力也早已从承平帝的身上移开了,转向了旁边。
没找到想要找的人!
在转向后面,也没找到人!
柳桥松开了承平帝的双臂,起步在一旁的将士之中找寻着,可是,却始终没找到她想要找的人!最后,走向了承平帝,原本因为奔跑而红润起来的面容此刻煞白一片,“皇兄……”她抓住了承平帝的手,笑着问道:“他呢?易之云呢?”
虽然是笑着,可是却比哭还难看。
“阿桥……”承平帝握住了她发冷的手,“他……”话没有说下去,不过也没有沉默多久,只是一会儿,很短的一会儿,便笑道:“他还没回来。”
“还没回来?”
“嗯。”承平帝点头,“他还有些事情处理,所以没有随朕回来。”
“还有些事情处理……”
“嗯。”承平帝颔首,“你放心,他很快就会回来的!”
“很快就会回来?”
“嗯!”
“皇上。”高展上前,“还是先回乾元殿再说吧。”说罢,便又对柳桥道:“启禀长公主,皇上龙体有些不适,还是先回乾元殿再说吧。”
柳桥看了看承平帝,又看了看高展,眼底却是茫然。
“阿桥,没事的。”承平帝继续微笑道。
柳桥这次也笑了,“嗯,没事的!”说完,深吸了一口气,“既然皇兄龙体不适,那便先回乾元殿吧。”
“好。”
“我去告诉母后这个好消息。”柳桥道,并未随承平帝离开,而且,脚步走的很匆忙,从那背影看去,仿若是在躲避什么似得。
承平帝眼底涌出了一抹痛色,随后,转为凌厉,“摆驾乾元殿!”
众人恭送。
……
一场声势浩大的登基大典,最终以承平帝的归来落下了帷幕,只是大周朝堂的动荡却并未停下,是人都看出承平帝此次遇险受了许多的罪,也看得出来承平帝的龙体不适,不过这并不阻碍承平帝的一道一道诏书。
不过与从前处置秦钊一事不同,这一次,承平帝没有大开杀戒,而且,也不是所有诏书都能够付之行动。
比如说,废太子的诏书!
一向被视为太子一党的朝臣自然死命反对,中立的御史也反对,言太子虽然有不敬,但是当时情况之下,太子仁孝已经做到了极致,如今便是犯错,也是情有可原!甚至连一向忠于承平帝的内阁这次也反对。
“连你们都反对!?”承平帝气的扫落了手边的折子。
“皇上,严格说来,太子并未犯错。”
“这个逆子弑君杀父,里通外敌……”
“皇上!”这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了,“请恕臣直言,即使太子真的做了这样的事情,也绝对不能公诸于众!”
承平帝面色发青,“你们的意思是说朕还得将大周的江山交到了这样一个畜生的手里?”
“皇上可以废太子,但是不能以这个理由,更不能以里通外敌的罪名!皇上,太子是国之本,轻易不能动!就算要动,也要有完全的准备!皇上,若是处理不好,不但不能让臣民信服,更会给外敌可趁之机,最轻的,也会让皇室宗亲自相残杀!”
其实说来说去最重要的还是,秦霄是承平帝如今唯一的儿子!以私通外敌的罪名废了秦霄这个太子,便是说他的儿子也没资格再当这个嫡皇孙!
以如今承平帝的年纪以及身体,恐怕很难再有皇子,没有皇子,至少还有皇孙!若是连皇孙都没有了,那秦氏宗亲必定会有一场血腥争斗,皇族内斗,外敌虎视眈眈,大周江山更是危矣!
这些话,几位阁臣都没有说出来,但是君臣多年,承平帝岂会不明白?
“这般说来,朕还真的处置不了他!”
这话是笑着说出来的,只是却只有自嘲与讥讽!
“请皇上三思!”
“都给朕滚出去——”承平帝勃然大怒。
众人下跪请罪。
“滚出去——”
……
柳桥来到乾元殿的时候,见到的便是几位阁臣面色不好地走出来。
“长公主。”
柳桥轻轻颔首。
“长公主,能够接一步说话?”阁首王大人上前,拱手道。
柳桥看了看他,颔首。
两人走到了一旁,王阁老便直接开口:“老臣想求长公主劝劝皇上在处理太子的问题上不要急进。”
“王阁老这话何意?”柳桥问道。
王阁老叹息一声,肃然道:“长公主聪慧,心里自然如明镜一般,老臣也明白此刻长公主的心情与皇上是一致的,只是,这件事真的不能如此处理!长公主,不能为了一时的痛快而动摇大周的根本!”
柳桥没有说话,那仍是显得苍白的脸上只有平静。
“还请长公主劝说皇上。”王阁老躬身道。
“我夫君还没回来……”柳桥终于开口了,“皇兄说他很快就会回来,可是至今为止,仍是没有。”
“长公主……”
“王阁老错了,我跟皇上的心情不一样,我如今,往后,一直以来,都只有一个希望,我夫君好好的!”
王阁老皱了眉头。
“什么大周根本,什么江山千秋万代,这跟我没有关系,我更没有本事去劝说谁。”柳桥继续道,“今日我来这里,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我夫君。”
“可是长公主……”
“这般吧。”柳桥打断了他的话,“我们做个交易。”
王阁老一怔。
“王阁老若是能够让我夫君回来,我便去劝父皇,别说是劝他不要轻易处置秦霄,便是劝他将人放了,也可以。”
“长公主,你是大周的长公主,是秦氏皇族的……”
“我只要我丈夫!”柳桥厉喝道,“你若是无法做到,那你的事情你自己想办法!”说完,转身拂袖而去。
而当她踏入了乾元殿的御书房之时,见到的便是一地尚未来得及收拾的狼藉。
看着坐在龙椅上一身龙袍威仪四方的皇帝,柳桥只觉周身一阵冰冷,冷如了骨髓,“皇兄。”
“你来了。”承平帝抬起头,缓缓道。
柳桥缓步上前,走到了御桌前,看着眼前微笑着的帝王,许久,方才开口,“我要去找他。”
承平帝神色微变,“阿桥,朕说过……”
“我等不下去了!”柳桥道,“我要马上见到他!皇兄,我等不下去了!一刻也想再等!”
“永安,朕如今分不出人手护送你!”
“我不是来求你,更不是来要人,我只是来告诉你,我要去找他!”柳桥继续道,“谁也不能阻止我!”
“你可知道……”
“我需要丈夫,我的女儿儿子需要父亲!”柳桥盯着他,一字一字地道:“我只知道这个!”
承平帝面色缓和了下来,“再等等,等朕处理好这些事情,便派人护送你……”
“他真的是有事耽搁回不来吗?”柳桥还是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也是第一次问出了这个便是想想都不寒而栗的问题,双手,死死地握成了拳头,“他真的只是有事回不来吗?”
承平帝神色一顿。
柳桥别开了视线,捂着胸口用力地吸着气。
“永安……”承平帝见她的脸色更不好,急忙起身走到了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