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请看这个鱼跃龙门的灯笼……”老板口若悬河地介绍着。
柳桥静静地听着,嘴边虽然含着笑,但是眉宇却始终笼淡淡的忧愁,待老板说的口干舌燥之后,却道:“我家里没有孩子。”
那老板一愣。
柳桥看着那老板的神色,笑了笑,似乎有些恶劣了,看着对方的神情,心情竟然好了起来,“不过我买一个。”
老板这才又笑了起来,“夫人想要那种?”
柳桥看了一眼眼前的灯笼,最后挑了一个画着牡丹话的,付了银子,却转手将那灯笼又还给了那老板,“送给你家的孩子。”随后,转身离开。
那老板怔住了,直到有人走了过来,从他的手中夺过了那灯笼,他才回过神来,看向眼前的人,那是一个男子,身材颀长,穿着深色交领对襟的长袍,头戴斗笠,虽然看不清容貌,可是气势却是迫人。
“大……大爷……喜欢这个灯笼?”
男子没有回答,低头看着手里的灯笼,然后提着转身离开。
老板瞪大了眼睛,本能似的想要叫住他给钱,可是喉咙像是哽住了一般,无法发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离开。
不过后来一想,这灯笼那位夫人已经给了银子,也便作罢了。
……
柳桥在外面逛了一个时辰,将最繁华的街道上的点心铺子做了简单的考察,此外还打听了铺面的价格,再有便是沛州府城大户人家的情况。
一个时辰虽然很长,可是做这么多的事情,却显得很紧迫,只是这些年她也习惯了如此紧迫的生活,再回客栈之前,她又转回去了方才那卖灯笼的摊档前。
老板见了她以为她是回来要那灯笼的,当即便说了灯笼被人拿走了。
柳桥失笑,“老板不用着急,我不是来要那灯笼的,我是想再买一个。”
“啊……那夫人想要哪一个?”
柳桥挑了一个绘着兔子的灯笼,这一次没有送人,付钱之后提着走了,回到了客栈之后将灯笼给了白禾,“明日便是中秋,送你玩。”
“东家,我又不是小孩子!”白禾跺脚。
柳桥失笑,“你就是小孩子,你看,只有小孩子着急起来才会跺脚的。”
“东家!”
“好好玩。”柳桥笑道,随后看了看四周,没找到白义,便知道李伯让他跟着自己了,难怪刚刚她一直觉得有一双眼睛盯着她似的,“白义回来后让他也好好休息,我不会再出去了。”
李伯笑着点头,“是。”
柳桥随即回屋,这一次柳桥包下了客栈的一个小院子,足够四人居住,而且也不会被人打扰,回了屋之后,她并没有立即休息,而是将刚刚考察的情况写下来,再拟写了一份简单的计划书,然后才休息。
第二日,中秋佳节。
晚上柳桥跟李伯三人一同吃了一顿饭,随后便让白义跟白禾出去逛逛,“听说灯会很漂亮,阿义陪小禾出去走走。”
“东家……”
“去吧。”柳桥打断了白义的犹豫,“我今晚上不出去,我们去营海一走恐怕便是一两个月,小禾得在这里等我们,你陪她出去熟悉熟悉环境也是好的。”
白义还是犹豫。
白禾也道:“东家,小禾要在这里照顾东家!”
“你真当你的东家没人斟茶倒水便会渴死啊?”柳桥失笑,“小孩子出去玩去!”
“东家!”
柳桥看向李伯。
李伯会意开口,“阿义,你就陪小禾出去逛逛吧,顺便看看有什么有趣的东西,给东家买回来。”
白义这才点头。
“对,有好吃的都给我买些回来。”柳桥也笑道,“我累了就不出去走动了。”
白禾顿时明白,“好!东家你等着,我一定给你将所有好吃好玩的都买回来!”随后,便拉着兄长风风火火地出去了。
柳桥摇头无奈地笑了,随后对李伯道:“李伯,你也去喝两杯吧,我问过酒楼中有我们陆氏酒坊的桂花酒。”
“是。”李伯没有说什么,他知道东家是想一个人静静,“我让伙计给东家送些小吃和桂花酒来。”
柳桥颔首,看了一眼屋外,“放在院子中吧。”
“是。”
一刻钟后,李伯都张罗好了,然后退了下去。
柳桥一个人赏月,一个人自饮自酌。
月下自酌,对应三人。
她忽然间想起了这句话,笑了,凄然而孤寂,抬手,又要饮进一杯。
“酒喝多了伤身。”忽然间,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是一只男人的手,粗糙却有力,柳桥抬头,便见了一个男子站在她的身边,身材颀长有力,容貌,看不到,因为他戴着斗笠。
大半夜的戴着斗笠?
柳桥眯起了眼,站起身来,冷声道:“阁下何人?闯入此地意欲何为?!”
☆、146 别怕,别怕,阿桥。
客栈的小院一般都是独立的,只有一个门通往外面,当然,如今白义兄妹跟李伯都在外面喝酒,所以院门一定没有上锁,但是定然也是掩了的,而且,便是有人无意中闯入了,也不会这般放肆!
更别说这人还不用真面目示人!
便是没有感觉到他的恶意,但是柳桥也不得不提防。
男子却并未立刻回答,正对着她,斗笠之下的眼睛兴许是在打量着她,握着她手腕的手,也没有松开。
柳桥恼怒,将手从他的掌中抽回,后退两步,沉声道:“此处小院已经被我包了,请阁下离开!”
男子没动。
柳桥眯了眼睛,“如若阁下无意中闯入此地,那请阁下离开,如若是专程而来,那便不妨直说来意!”
是谁派来的?
生意上的对手?不,如果是对手,该是直接对她动手,而不是弄一个人来“关心”她喝酒伤不上身!
难道是君世轩?
解决了自家的麻烦事之后终于腾出手来对付她了?
想做什么?
毁了她的名声?
“君世轩让你来的?”
男子还是沉默。
“如果是他……”
“对不起。”男子终于开口,声音低沉。
柳桥皱紧了眉头,对不起?不是被人派来,而是单纯的误闯?登徒子?可有见过不用真面目示人的登徒子吗?那相貌见不得到?还有……他这语气是怎么回事?
登徒子她这些年也见了不少,佯装熟悉的她也碰过,但是却从未遇见眼前这般!
这语气,像是是真的对她道歉。
可若是真的有心道歉,为何有一副熟稔的语气?
“桂花酒虽然适合女子,但是多喝也于身子无益。”男子低头看了一眼桌上的酒,缓缓道,随后,静静地看了她半晌,“在下无意中闯入此地,惊扰姑娘,请姑娘恕罪,我这就离开。”说完,又静默地凝视了她会儿,便转身离开。
柳桥没有阻止,不过心中的疑窦也并未因为他的话而消散,反而更浓。
无意中闯入?
若是如此,为何会说这样的话?
良辰美景依旧,柳桥却没有对月自酌的心情。
待李伯他们归来之后,便让他去查了此事。
李伯紧张起来,让白义白禾守好门户,这才前去查探。
“东家,以后你再也不让我们出去玩了!”白禾后悔死了,要是东家真的遇上了登徒子,那怎么办?“以后让我大哥时时刻刻在你身边保护!”
柳桥笑了笑,“哪有这么严重,可能只是真的误入了而已。”随后,转移了话题,“来,让我看看你买了什么样的好东西。”
白禾虽然仍是忧心忡忡,但也还是将买回来的好东西一股脑地放在柳桥的面前,大部分都是吃的,像是恨不得将沛州所有好吃的都给柳桥弄一份来似的。
柳桥笑了捡起了几样特别的尝了起来。
白禾赶紧去泡茶,出去的时候也没忘让自家大哥守在房间的门口。
没过多久,李伯便回来了,脸色有些怪异,手里还提着一个灯笼。
白禾赶紧问道:“李伯,怎么样了?那人是不是登徒子?我们要不要去报官?”
“东家。”李伯走到柳桥面前,“小人查过了,那人是隔壁院子的,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手下,都来自京城,说是要南下,今晚上是无意中闯入此地。”顿了顿,继续道:“东家,他们身上有官府出具的路引。”
“官府路引?”柳桥蹙眉,如今大周外出并不需要官府开具路引,但是路引仍然存在,不过是给官家中人的特权,有这个路引在,可得到各地衙门的协助,而大多数持官府路引的,要么是权贵,要么便是有差事在身的官场中人,“不要再查下去了。”
对方带着斗笠,分明是不想以真面目示人,说不定给她碰上了什么特殊人物!
至于那番惊扰……
柳桥皱了皱眉,决定暂且不做理会。
李伯亦是赞同,随后低头看了一眼手中提着的灯笼,“东家,这……这是那人给东家的赔礼。”
柳桥看向他手中的灯笼,心头不禁微微一惊,眼前这灯笼很普通,灯笼上绘制着牡丹花的纹饰,跟昨天白日她送给那回送给那摊档老板的是一模一样,那老板说那灯笼被人要了……
“东家,可有不妥?”李伯问道。
柳桥看向白义,“白义,昨日你跟着我的时候可有发现有另外的人跟着我?”
白义一愣,然后仔细想了起来,最后摇头,“东家,我没有注意……”
“大哥你怎么可以没有注意?!”白禾着急道。
白义面色愧疚,“对不起东家……”
“没事。”柳桥安抚道,“你一心保护我,没有注意其他情况也是正常,而且或许只是我多想而已。”
“东家。”李伯却并不是这么认为,“你是怀疑那人……”
柳桥摇头,“应该不会是冲着我们来的。”对方是官家中人,若是要对付她一个小女子,轻而易举,没有必要这般,便是易晟知道了什么要对付她,也是直接下手,不会将情况弄的这般复杂的,至于这灯笼,也只是一个普通的款式罢了,不过……“李伯,明天你去镖局一趟,我们尽快启程。”
她不想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是。”李伯应道,随后看了看手中灯笼,“那这灯笼……”
“给小禾吧。”柳桥道,“我累了,你们都下去吧。”
众人应下,退了出去。
李伯低声对白义道:“白义,你今晚上给东家守夜。”
“是!”
“李伯,我也守……”
“你不行。”李伯摇头,“你今晚上不休息明日谁照顾东家?”
白禾抿了抿唇,“李伯,那人真的不是登徒子?真的不会对东家不利吗?”
李伯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官府路引,气势不凡,身份定然不简单,便是东家的生意做的很大,但是也还没有到达惹来这样人物的程度,可若是一切只是意外,却又有不对劲,“你好好照顾东家就成,其他的不要乱问,也不要追着东家说个不停!”
白禾眼里还有担忧,但却还是点了头:“知道了李伯。”
……
第二天,李伯便去镖局打点了,同时要为白禾安排妥当,因为那男子的事情,柳桥改变了让白禾在这里等她的注意,请了镖局送她回彭州。
白禾虽然不愿意,但是还是乖乖地听了安排。
送走了白禾之后,镖局那边也准备妥当了,第二日,柳桥一行人便出发前往营海,而自从中秋那夜之后,那男子再也没有出现过。
柳桥渐渐的也便放下了这事了。
从沛州到营海,可走水路,也可以走陆路,镖局的人衡量过,最后选中了走陆路,因为越靠近台州的河道便越不太平,尤其是进入台州之后,更是水匪横行。
外有海盗,内有水匪。
台州这个原本该是最繁华的港口之州却成了大周最不安定的地方,不过它的生命力也并未因为这些内忧外患而消耗殆尽。
多年以来,往来这里的商队商船仍是络绎不绝。
不过这门子生意基本上是在虎口拔牙。
李伯并不知道柳桥的真正意图,以为她是想要插手这方面的生意,因此而忧心忡忡,就在进入台州境内的这晚,终于忍不住将担忧说了。
“李伯。”柳桥轻笑,眼底有着温暖的感激,“你放心,我没有插足海运生意的计划。”
李伯看着她,“东家这话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柳桥笑道,“你放心,我虽然着急,但是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也还是清楚的。”
李伯这才安心,随后低头,“东家,小人逾越了。”
“不。”柳桥摇头,“该是我谢谢你才对。”
“东家……”
“这些年我东奔西跑的,多亏了你。”柳桥正色道。
李伯笑了笑,“小人不敢,当日若不是东家收留,小人恐怕不知道流落何处了。”以他当年的年纪,便是有几分功夫,也不会有太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