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的陆氏酒坊的创始人之一便是身上留着一半的陆氏血脉,乃当年闻名天下的酒神陆元的嫡亲外孙。
当然,单单是靠着陆元之名是无法达到如此高度的,如今的陆氏酒坊虽然没有恢复当年陆元仍在之时的兴旺,但是所出品的酒类却传承了陆氏的精髓,两年前三年一度的彭州酒业大会,陆氏所出品的佳酿一举击败了温氏酒坊与章家酒坊,就此奠定了陆氏酒坊在彭州的地位。
彭州不大,不过由六个县城组成,而江城县便是其中之一,在江城县,最有名的自然便是陆家村,因为这里是陆氏酒坊所在。
陆氏酒坊的酿造工场没有设在县城,而是设在了乡村里。
而里面的伙计大多数是陆家村的人。
陆家村离县城也很近,不过是小半个时辰的脚程便可以到了,坐车的话一刻钟也不需要,不管是人员的往来还是运输都极为的方便。
而江城县频临湘江,从江城县的码头不管是北上还是南下,都极为的方便。
八月初的天仍是闷热无比,便是前两日才下了一场大雨,可仍是无法缓解这份闷热,在陆氏酒坊东北角有一处独立的小楼,这是酒坊的账房以及管事歇脚暂住之处。
不过这几日,这里却成了陆氏酒坊大东家的居住之地。
陆氏酒坊两大东家,一便是陆元的外孙萧瑀,不过萧瑀只是占了三成的股份,大部分的股份在另一个人的手中。
这人便是大东家柳桥。
而柳桥之名,这几年也南方声名鹊起,她乃出品新奇点心的美食坊的东家,据闻还是萧瑀的救命恩人,是他义兄的嫂子。
还有,她是一个寡妇,今年不过十九岁。
美食坊,陆氏酒坊,年轻的寡妇,这足以让柳桥成为许多人瞩目的焦点,不过她却很是低调,很少在人前出现。
便是陆氏酒坊落户江城县多年,她也从未露过面,直到了几个日前,才前来酒坊巡视。
小楼内
萧瑀亲自给眼前的沉静少女倒了一杯茶,“嫂子觉得如何?”
“几年之间能有如此规模,阿瑀,你的确是用了心。”柳桥笑道,“不过,我还是那句话,凡事不能着急。”
萧瑀坐了下来,“嫂子还能记住这句话便好。”
柳桥喝茶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抬头看着他,“有话就直说吧。”
“战事,旱灾,都没有阻止美食坊的扩充,短短四年之间,美食坊不但走出了区别钦州,闻名北方,如今又要进军南方。”萧瑀收起了笑容,“嫂子,我知道你心急,也知道你心里难受,只是如此急切的扩充,若只是损失钱财也就罢了,可一旦不小心便会……”
“阿瑀。”柳桥打断了他的话,眼睑微垂着,“我自有分寸。”
萧瑀看着她,眼底有着担心和心疼,“嫂子,如果易大哥的在天之灵也不会希望你这样的!而且,北方的战事中太子立了头功,一个有军功得军心民心的储君,不是那么容易被人取而代之的!”
“美食坊扩充虽然很快,快中并不失稳,在各地的人际处理之中我也很小心。”柳桥缓缓道,“阿瑀,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萧瑀看了看她,“陆氏酒坊已经开始在大周酒业中站稳脚跟了,两年前的酒业大会上,陆氏的佳酿已经得到了各方面的关注,下一步我们便可以尝试争夺御酒的名额。”
“御酒三年一选,如今离下一次御酒采选还有一年多,陆氏酒坊虽不能说稳操胜算,但是也的确可以试一试。”柳桥顺着萧瑀的话改变了话题,“不过如此一来,陆氏酒坊的一切都会摊开在京城的那些达官贵人眼前,阿瑀,如此一来你的身份……”
“当日陆氏酒坊落户陆家村,有些事情就瞒不下去。”萧瑀神色淡淡,“嫂子放心,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
柳桥看着眼前已经不复当年青涩的男子,点了点头,“你也长大了,嫂子相信你能够处理好,只是,阿瑀,或许你不愿意听这些话,不过这些年你父亲对你也是真的用了心。”
“嫂子这话说的。”萧瑀却笑道,“什么我长大了?嫂子难道忘了我比你还大上几岁?”
柳桥见他故意避开她后面的话,心里叹了口气,笑道:“比我大有怎么了?再大我也是你嫂子!”
“是。”
柳桥看了看他,“阿瑀,当年我没有能够化解你易大哥心中的恨,以致……我不希望你布他的后尘,而且,你父亲还没有可恨到让你不惜一切报复的地步!”
“嫂子。”萧瑀敛去了笑容,“我明白你的心意,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保重自己的!”
柳桥沉吟会儿,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眼前的男子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小孩子,很多事情他明白,便是她想管,也未必能够管得着,“你有分寸就好。”
“嫂子打算在这里留几天?”萧瑀转移了话题,“彭州虽然小,但是也有不少有趣的地方,我陪嫂子走走如何?”
“你还是专心念你的书吧!”柳桥道,“我来便是不希望你分神!”
萧瑀笑了笑,“离春闱还有好几个月了,总不能一直念书将所有的事情都交给嫂子吧?”
“怕我弄砸了?”柳桥笑道。
萧瑀道:“自然不是,只是这些年除了彭州的事情,所有事情都是嫂子在忙,如今嫂子还要将彭州的事情揽上身,嫂子,如果易大哥知道了……”话,截然而止,“嫂子……”
“没事。”柳桥笑了笑,“人走了,便是不提他还是走了,我还没有脆弱到听也不能听的地步。”随后,又将话题转回到了方才的事情上面,“不过既然你觉得还可以应付,我不插手就是了。”
“嫂子。”萧瑀笑道,“我参加科举一事一直没跟你说,你可怪我?”
“我怪你做什么?”柳桥失笑,“你能捡起书本也是好事,商人终究是低人一等,等明年你考中了进士,那说亲也是好说。”
萧瑀笑容僵了,随后,苦笑,“嫂子,你就这么想让我娶亲?”
“男大当婚。”柳桥道。
萧瑀看着她,“那我娶嫂子如何?”
柳桥一怔,随后抬手拍了一下他的头,“胡说什么?!”
“嫂子。”萧瑀摇头,“我不是胡说。”
“阿瑀!”
“你先听我说。”萧瑀继续道,“我知道你想要为易大哥报仇,只是正如你所说的,商人就算赚再多的银子地位也是低下,更何况你是女子?嫂子,就算你赚下了一笔大财富,然后将这笔财富送给皇帝,皇帝也未必看得上,更别说打荆皇后的脸来为嫂子主持公道,只是如果嫂子嫁给了我,那来日我在朝为官,你便是官夫人,如此向皇帝陈情,他总是要处理一二的。”
柳桥看着他,“可如果我嫁给了你,我以什么样的立场去求皇帝主持公道?”
萧瑀一怔。
“阿瑀。”柳桥正色道,“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只是这行不通。”
萧瑀凝视着她会儿,“可我想照顾你。”
“你已经在照顾了。”柳桥道。
萧瑀继续道:“我想娶你。”
柳桥沉默了下来,静静地打量着他,似乎想从他的脸上探出他这样做的原因,只是,没有结果,“阿瑀,你为什么想娶我?”
“你不能一直一个人。”萧瑀认真道,“我也需要娶亲,而且,我答应过了易大哥如果他出事了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柳桥又沉默了会儿,“你喜欢我吗?”
“你是我嫂子。”萧瑀道。
柳桥笑了,“这不就是了?天底下可没有小叔子娶嫂子的道理,阿瑀,你总不能因为暂时找不到想要相伴一生的人便做出这个决定吧?”
“嫂……”萧瑀顿了顿,转移了称呼,“阿桥。”
柳桥神色淡淡,没有因为他称呼的改变而出现错愕或者不知所措,如果是别人对她说这些她或许会,可是眼前的男子,他的眼中有关心,有在乎,但是没有情,“阿瑀,我知道你想照顾我,可是不能这样照顾。”
“可是……”
“我想以后我可能还会嫁人。”柳桥打断了他的话,“我也没有你想的贞烈,我觉得我以后还是会再嫁人的,只是现在不会,在做完了我该做的事情之前不会,而且,就算我以后还会嫁人,也只会嫁给让我动心的男人。”
“你就不会对我动心?”萧瑀问道,似乎很执着。
柳桥笑道:“我是你嫂子。”
“我……”
“你是比我大,可是阿瑀,你叫了我十几年的嫂子。”柳桥继续道,看着他沉吟会儿,“阿瑀,你也该娶一个你真正喜欢的女子。”
萧瑀看着她半晌,“有这个人存在吗?”
“有的。”柳桥道,“在这世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缘分,只要缘分到了,便能够相遇,便能够走到一起,阿瑀,你该拥有幸福,这也是你母亲希望的。”
萧瑀沉默许久,却道:“如果你为易大哥报了仇,能不能先考虑嫁给我?”
“阿瑀——”柳桥无奈。
萧瑀笑道,“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你所说的那个人存在,但是阿桥,往后如果跟你一起生活,我也会幸福。”
“你不爱我,我也不爱你。”
“还有很多时间。”萧瑀道,“我可以慢慢喜欢上你,你也可以。”
柳桥额上冒出了黑线,这小子哪个脑筋出问题了?她想再反驳他的话,只是话到了嘴边却咽了回去,“说不定明年你就会遇到那个与你携手一辈子的人。”
他现在脑筋抽了,她怎么说也无济于事,等他想通了便没事了。
柳桥从不认为萧瑀对自己动心。
因为他的眼底没有波动。
便是如今他是真心的想娶她,除了对易之云的承诺还有多年来一直被逼婚之外,想必便是因为这些年来他们相依为命,相互扶持,如果撇去了其他的因素,相依为命的两人成亲也说不定是件好事。
只是柳桥不行。
因为萧瑀至于她是弟弟。
萧瑀笑了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你还没跟我说在这里留多久了。”
“既然你自己忙的开,过几日我便离开。”柳桥淡淡笑道,“明年你进京之时我再来。”
“中秋快到了,留下来过了中秋再走如何?”萧瑀道,“彭州的中秋花灯会极为有特色。”
柳桥敬谢不敏,“我不喜欢花灯会。”
萧瑀一愣,随即想起了几年前的事情,“对了,前几日听说了一些君世轩的消息,你可想知道?”
“不想。”柳桥端着茶润口。
萧瑀却似乎来了兴致,“两年前君世轩纳了一房妾室,那妾室很快就怀上了,不过没过多久就小产了,听说是君少夫人做的,不过后来证实是那个小妾为了上位谋害君少夫人,君世轩当即将这个妾室给送走了,没过多久,君老夫人又做主给他纳了一房,这次不再是从那些小门小户中选的,而是君老夫人妹妹,君世轩姨母的女儿,一个侄女一个外甥女,那段时间君家很热闹,不过这次进门的妾室却一直怀不上孩子,君老夫人又着急了,又张罗给儿子纳妾,可是这时候,也就在不久之前,君世轩抱回来了一个儿子,已经半岁大了,说是他的儿子。”
柳桥起初是真的对君世轩的现况没兴趣,可如今听了倒是觉得有趣,“真没想到君世轩竟然来这一招!”
“那孩子长得很像君世轩,十成十是他的种!”萧瑀继续道,“不过孩子的母亲却是个迷,有人说是青楼女子,也有人说是君世轩要孩子不要母亲。”
柳桥嗤笑,“君世轩终究还是君世轩。”
没了生母的孩子,荣欣一定会更加的视如己出,有了这个孩子,君家的纷争也能够消停,而他要做的便是将这个孩子教养好。
至于那个姨表妹,他如果想处理还不好处理?
“你觉得孩子的母亲会是谁?”萧瑀道。
柳桥笑道:“总之不是青楼女子就是。”他那样的人岂会让自己的骨肉出自青楼女子之腹?至于孩子的生母……“不说他了,中秋我是不留了,不过既然来了,我想看看之前买下的田地。”
前两年的旱灾美食坊影响不大,因为美食坊一向都是走高端路线,旱灾影响的不过是底层的百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美食坊生意额的减少只是很小的一个幅度,相反,这一次的旱灾导致土地的价格锐减,她大笔入手,狠狠的赚了一笔。
酒坊的生意虽然也有影响,但是当时陆氏酒坊的主力还是在北方,损失还能在承受范围,而彭州因为在湘江旁,所受的波及并不算大,陆氏酒坊的落户也没有受到影响。
而酿酒最基本的原料便是粮食,一般酒坊都会有自己的田地的,这样便不需要担心原料的问题,这些年隶属酒坊的田地也一直在购入,只是数量一直无法跟上酒坊的扩充,直到两年前的旱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