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样?”云氏蹙眉。
柳桥笑道,“不然娘以为怎样?”
“她为何上吊?”
“娘也相信是我逼的?”柳桥反问。
云氏凝视了她半晌,“我不管是什么事情,但是你是云儿的妻子,你的名声毁了就是云儿的名声毁了,而且,云儿如今在战场,我不希望我们造孽报应在他的身上!”
柳桥垂了垂眼帘,“娘,我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云氏看了看她,不再多言。
柳桥没有在易家待多久,因为君世轩那边有回音了,他让人再次约见她,柳桥自然要见,不过这一次见面,柳桥没有去金玉满堂,而是让人请了他到美食坊。
君世轩来了,而回复也如柳桥预计几乎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他不需要柳桥将美食坊的股折现,免费送给了她,至于酒坊,则依照柳桥所定的,折现,“美食坊我并未付出任何心血,自然不会占人便宜,而且,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
柳桥挑眉,自然不会真的以为他口中的朋友便是朋友这般简单,“既然君东家如此大方,那我也不客气了。”
君世轩讥诮,“柳东家让我后半辈子都处于忧心之中,那我也会好好看着你将来会如何?柳桥,你可不要让我失望了!”
他就不信易之云真如她所说的一般待她!
他会好好看着她将来落得如何下场!
柳桥,今日不入君家,来日你必定后悔!
“一定不会。”柳桥冷笑。
事情进展的很顺利,协议签订,到衙门备案,交付银两,不过三日便全部完成,而从此之后,她跟君世轩便是陌路人。
完成了这件事之后,又安排好铺子掌柜的事情之后,柳桥便准备回州府,只是在回去之前从铺子中林家村的伙计中得知了一个消息。
林小燕定亲了。
柳桥皱眉,最终还是让人去打听了这件事。
林小燕定亲的对象是跟她母亲娘家隔了一个村子的,是长子,家里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父亲早早就没了,靠着寡母养大。
帮忙牵线搭桥的是林小燕的舅母,在过年初二,林小燕跟林贵去外祖家的时候就提过了,不过当时林小燕不愿意。
林贵也不敢勉强。
对方也知道林小燕被卖过的事情,不过说不在意,原因便是对方的家境很不好,那长子如今二十岁了也说不上亲事。
“阿桥,如果你不放心,不如去看看……”张氏见了女儿的态度,犹豫地道。
柳桥摇头,“不用了,她舅母对她不错,不会坑自己的外甥女的,至于家境……人好就成,家境不是问题。”
张氏见了,也便不再说话,林小燕之前对女儿是好,可是再好在她帮外人对付女儿之后都没了!如今她这样也好,嫁了人便安生过她的日子就是了!
第二日,林小燕来了信,是给她的,信上也说了定亲的事情,说她见过了那个人,很老实,也不嫌弃她,也说了婚期,因为大家年纪都大了,所以婚期就定在了下个月,她希望柳桥能够去参加。
柳桥没有去,不过却让李伯送去了一个盒子。
林小燕知道她不会来,因为阿桥一向说话算数,她知道她不会再原谅她的,可是当她打开了盒子,看到了里面的东西,顿时流泪满面。
“东家的爹说这事东家两年前就开始给你准备的嫁妆,是铺子每个月盈利的一成。”李伯转述了柳河的话,柳桥没打算告诉林小燕这些,可是柳河不愿意让女儿白做好人,随后,便转述柳桥的话,“东家说嫁妆是给你的,你可以用来改善夫家的生活,不过,东家说最好还是夫妻二人齐心协力改善眼下困境,这些银票先收着,用来急用,还有,东家说夫妻之间虽然贵在坦诚,但是没有真正交心之前还是要留些余地,因为女子只要好好爱自己,才能爱别人,东家说祝福你。”
林小燕抱着盒子,“我知道……我知道……阿桥,我知道……”擦干了眼泪,“李伯,你帮我告诉阿桥,我会好好过日子,我会的!你跟我她说,对不起,是我对不起她!你让我放心,我以后会好好过日子的!”
李伯点头,“你好生过日子便是对东家的报答。”
“我会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阿桥,我会的!我会好好过日子!希望将来,我们还可以再见面!如果真的有这一天,我会让你看到我很好很好!
……
李伯将林小燕的话带了回来,柳桥听了之后沉默良久,随后,笑了,或许,当初她将林小燕留在自己身边是错了。
现在这样,也好。
次日,柳桥便启程返回州府。
没了君家这个靠山,她必须更加的谨慎小心,虽说君世轩如今没有报复的举动,可是她也没忘记当年鸿运的事情!
而不管他报复与否,唯有自己强大了,才能应对一切即将可能发生的危机!
三月末,林小燕出嫁了。
而四月,柳桥跟柳河返回扬子县,四月清明,柳桥想陪柳河去祭拜那不为人知的孩子,同时也陪云氏过清明这月。
最重要的是,萧瑀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来信了。
她心里很不安。
唯有回到林家村,回到曾经生活过有易之云记忆的地方,她的心才能安稳下来。
回了易家,柳桥如往常一样第一时间便去见云氏,可是一进屋,却见萧瑀也在,“阿瑀,你怎么……”
话还未说完,便被迎面打了一个巴掌。
而打她的人,正是云氏。
刚刚她没有发现,如今看着云氏,竟见她双目通红,面容扭曲。
“娘……”
“是你!”云氏一字一字地道,通红的双目溢满了恨意,“是你害死了云儿!是你——”说着,便又要动手。
“云姨!”萧瑀赶紧阻止,“云姨不要这样?!不关嫂子的事!云姨,不管嫂子的事!”
“放开我!放开我——”云氏却陷入了疯狂,泪水,也随之涌出,“是她害死了云儿,是她!我要她给云儿陪葬!我要她给云儿陪葬!”
“云姨!”萧瑀也红了眼眶,死死地拉着云氏。
柳桥如遭雷击一般,愣愣地站着,看着眼前疯狂而绝望的云氏,许久许久,才挤出了一句话,“阿瑀……到底怎么回事……”
萧瑀一边拉着云氏一边抬起头看着她,声音沙哑,“嫂子……易大哥有消息了……”
柳桥看着他,有种想要逃跑的冲动。
“嫂子……”萧瑀眼底泛着悲伤,“易大哥……他……战亡了……”
☆、144 十年
战亡?
什么战亡?
什么意思?!
“是你害死了我儿子——”云氏仍是歇斯底里的喝着。
柳桥身子晃了一下,面容木然,看着萧瑀,“什么战亡?什么意思?什么是战亡?”
“嫂子……”
柳桥看向被萧瑀紧紧拉着的云氏,看着她刺目的绝望悲伤,看着她扭曲的面容,眼底的恨怒,然后抬头,看向萧瑀,扯出了一个极为难看的笑容,“战亡……是战死的意思吗?阿瑀,你说易之云战死了吗?”
萧瑀神色忧虑,“嫂子……”
“云儿——”云氏崩溃了,整个人瘫软在了地上。
柳桥仍是盯着萧瑀,那个难看的笑容仍是维持着,“阿瑀,你说他战死了?”
“嫂子……”
“这怎么可能?阿瑀,怎么可能?”柳桥不等他说完,便又继续道,“西北的战事已经停了这么多年了,他去哪里战死?若是战死,为何衙门一点消息都没有?阿瑀,如果你查不到我不会怪你的,我不会怪你的。”
“嫂子……”
“他怎么可能战死?!”柳桥猛然喝道,眼眶通红,面容狰狞,“他怎么可能战死?!”
萧瑀喉咙滚了滚,“嫂子,是真的。”
“你凭什么说真的?!”柳桥瞪大了眼睛狠狠地盯着他,“你凭什么说真的?如果战死了,尸体呢?衙门的通知呢?什么都没有你凭什么说他战死!?”
“嫂子……”萧瑀沉吟会儿,“是真的,我父亲亲自查到的,嫂子,易大哥在战事结束之后的一次小冲突中战死了。”
柳桥脚步猛然踉跄了一下,泪,从眼眶涌出,狰狞的面容苍白如白纸。
“你把我儿子还给我!”云氏挣脱了萧瑀的束缚,扑到了柳桥的身上。
柳桥猝不及防,被她推到在地。
云氏像是疯了一般厮打着。
“云姨!”萧瑀急忙上前制止了她,“云姨,别这样!别这样!云姨,不关嫂子的事情,云姨,你不能这样对嫂子!”
他没有事先跟嫂子说便来林家村,便是为了避免云姨将责任归咎在嫂子身上,可是终究还是无法避免!
“放开我——”云氏嘶吼着。
柳桥低着头,眼眶中的泪水一滴一滴地滴落在了地上。
易之云……
死了?
死了?
可是,他明明答应过会回来的?!
明明答应过的!
易之云,你明明答应过的!
你怎么可以死了?
怎么可以就这样死了?!
易之云,你怎么可以死——
“云姨!?”
云氏的歇斯底里忽然中断了,继而是萧瑀担心的叫唤。
柳桥抬起了头,神色已经木然了,眼眶中的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不过却还是足够她看清楚眼前的一切。
云氏晕厥了。
萧瑀心急如焚。
看着晕厥过去的云氏,柳桥忽然间羡慕,至少她可以晕过去,可以暂且不去面对这一切,而她,却不行!
便是连逃避的机会也没有!
易之云,你死了,你倒是干脆了,那我们怎么办?
我们怎么办?!
……
萧瑀将云氏扶到了炕上,随后便出门口喊了一声,很快,萧忠便领着大夫进来,他似乎早就预想到会这般,所以,提前准备了。
大夫入屋,赶紧给云氏急救。
柳桥撑着地面,踉跄地站了起来,然后转身一步一步地走了出去。
“嫂子……”萧瑀见状,看了一下正在让大夫急救的云氏,挣扎了会儿,还是转身追了出去,出了门口,便见到柳桥正往易之云的屋子去。
萧瑀快步追上,“嫂子……”
柳桥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继续往前走,一步一步的,走的极为的僵硬。
萧瑀担心,只是却没有阻止她,静静地跟在了身后。
柳桥走到了门口,然后抬手推开,走了进去。
萧瑀站在门口。
柳桥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站着,慢慢的环视着眼前的屋子,便是过去多年,这里的一切还是一模一样,连他留下来的书籍,都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书架上,一尘不染,书桌上的砚台是他用过的,笔架也是,炕上,被褥换了新的,可是样式却仍跟他在的时候一样,还有那张四方桌,便是桌面已经花了,可是,仍是在那里。
他的东西,他的一切都在这里,可是,他却不在,却死了……
“阿桥,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骗子!
柳桥眸光一狞,随即起步,像是疯了一般走到了桌面上,将笔架,砚台桌面上的一切东西都摔下,然后是书架。
那些被精心保护的书籍被一本一本地扔出。
“骗子!易之云你这个骗子!你说过你会回来的!你说过的!易之云你这个该死的骗子——”
轰隆一声巨响,整个书架被她推到。
“嫂子!”萧瑀见状当即上前,抱着她,“嫂子你别这样!”
“骗子!易之云你这个骗子!”柳桥泪流满面地嘶喝着,身子颤抖便是被萧瑀抱着却还是往下滑,“易之云你这个骗子……”
萧瑀顺着她做了下来,“嫂子你别这样,易大哥不会希望你这样的!嫂子,易大哥不会想看到你这样的?”
“啊——”
不希望看到她这样?
如果他真的不希望看到她这样就该活着回来?!
她为什么要让他去?!
为什么?!
云氏说的是不是对的?
是她害死了他!
是她害死了他!
跟那一年在河边一样,是她害了他!可是这一次,她再也找不到他了!再也救不到他了!
“易之云你这个骗子——”
萧瑀眼眶也含了泪水,抱紧了柳桥,“嫂子,别这样……”似乎除了这句,他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她。
这一日的易家,仿佛被噩梦笼罩了一般。
云氏是因为刺激过度而晕倒,而这一晕倒便是一夜,再一次醒来之后,除了哭之外,便再无其他的反应。
而柳桥,在崩溃地发疯之后,便是沉默,一个人躲在了屋子里。
柳河第二天接到萧瑀的通知赶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阿瑀,怎么会这样?是不是弄错了?”
萧瑀苦笑,“我也希望弄错,可是……我再三确认过了,没有错,甚至还有人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