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河一怔。
“娘,爹没凶我。”柳桥笑道,“他是在护着你呢。”
“你……”张氏的脸竟是红了。
柳河忙道:“阿桥啊,刚刚你跟君东家他们说的怎么样了?”
柳桥见他转移了话题,也只当他是尴尬,便没有继续,“娘,我跟爹出去说,你躺下来休息休息。”
“好。”张氏虽然担心,但是也没有弗女儿的意。
柳桥扶她躺下,才跟柳河出去。
州府的美食坊也是前面铺子后面院子的格局,不过院子比扬子县的大了一倍,便是房间也有四间,还有一个后门进出,出去了前面的铺子,整个院子就是一个小宅子,当然,租金也是贵了几倍。
两人出了张氏的房间,便去了柳桥的屋子。
柳桥的屋子除了是她的卧室之外,还是账房,当然,账房先生也是她自己。
坐下之后,柳桥便将结果说了。
柳河听了之后也是赞同,“君东家想的很周到,如果这件事闹大,对酒坊对美食坊都没有好处,这样处理最好!”
“不过。”柳桥继续道,“羊奶这边我们也得做做功夫。”
“你是说……”
“虽然这件事跟他们没关系,但是如果他们管的严一些,那些人就不会有下手的机会。”柳桥道,“爹,你去走一趟,好生跟他们说说这事,也别闹大,给他们提提醒就成了。”
“好,我这就去!”柳桥点头,随后便起步离开。
柳桥看着他一瘸一拐的腿,心里沉了沉,君家的家用大夫跟他治疗了将近一年了,可是效果却不理想,如今,他还得拖着这条腿去为她奔波……沉默会儿,起身转身走到了一旁的书桌旁,从抽屉中拿出了几封信,有新有旧,都是易之云的家书。
自从去了西北之后,基本每个月都会有一封家书到。
起先家书是写给云氏的,不过后来,其中也夹了一份单独写给她的,书信还是直接寄回去了扬子县,云氏接收之后,便将信转给了她,起先是她看过的,后来有她担心一封的,她也没有拆看,直接转了过来。
这半年来她也很少回扬子县,信件都是通过金玉满堂的人转来的。
易之云在信中没有详细写军营的生活,她知道他不是要以隐瞒什么,而是军营的规矩,不过,知道他还安然活着,就好。
虽然她也知道,他这一年中一定吃了很多的苦。
“易之云,你在努力,我也在努力,我们一起努力。”
柳桥笑了笑,放下了书信,随后坐下,取了信纸写回信,已经到了军营,便是有寄信的地方,所以每次收到易之云的家书,她都会回信。
而这件事渐渐的变成了定心丸。
不管她的心有多烦躁或者多劳累,只好写了信,便能恢复如初。
易之云,我们一起努力吧。
……
第二天,君家传出消息,君少夫人生下了一个儿子,母子平安,柳桥得知消息之后当即备了贺礼送去君家。
孩子洗三过后没多久,君世轩便让人来告诉她,美食坊可以重新开业。
而柳河走了一趟养羊的农户之后,给美食坊送来的羊奶都是小心翼翼的,而为了保险起见,柳河弄来了一条狗,送来的羊奶都给狗先喝,然后做出来的糕点,又给狗尝过,没发现问题才拿出去卖,至于张氏的人口尝试,被柳河彻底断绝了。
几日过后,萧瑀前来。
“嫂子,过些日子我打算将我娘的灵柩送回祖坟安葬。”
柳桥一愣,随即想起,算算日子,萧瑀的母亲也死了快三年了,“阿瑀,是不是因为之前我……”
“不是。”萧瑀摇头,“娘快走了三年了,是时候回属于她的地方。”
“阿瑀……”
“嫂子。”萧瑀打断了她的话,“这几天我好好想过了,你说的没错,我是太过急进了,这一次送娘回去,我也好趁这个机会好好想想,你放心,我跟州府大人说过了,如果你们有事,他一定会帮忙的,嫂子,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酒坊就全交给你了。”
柳桥看着他,“你放心,酒坊也有我一份。”
“还有……”萧瑀沉吟会儿,“我知道嫂子跟君世轩有些交情,但是这人城府太深,嫂子不要跟他走的太近,酒坊的事情……也不要让他完全掌控住!嫂子,陆氏酒坊是姓陆的!”
“阿瑀。”柳桥却摇头,“陆氏酒坊不是姓陆的,它现在姓萧,萧瑀的萧!”
萧瑀眸色一颤。
“它是你的事业,是将来你传给你孩子的祖业!”柳桥正色道,“易之云为了报仇去从军,但是,往后他得到的一切荣耀,都是他用血汗拼搏而来的,是家业,祖业,是给后代子孙的荫蔽,所以阿瑀,就算是为了报复而起也并不是完全就没有意义。”
萧瑀看着她,“我明白了,嫂子。”
……
萧瑀走后,柳桥将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酒坊上,而且一改之前萧瑀的急进,从生产到销售,都缓了下来,主抓质量。
如此,酒坊的生意额少了,不过跟其他同行的矛盾也少了。
年末萧瑀从南方归来,同时还带回来了一些陆氏酒坊的旧人,而这时候,酒坊第一批独家秘方的酒出来,而陆氏酒坊也凭着这一批酒打响了名头,不再是空有靠山虚名,而是实实在在有拿得出手的招牌。
萧瑀归来之后,柳桥将酒坊的主导权交还给了他,而不知道真的想明白了还是安葬了母亲让他的心情平静,归来后的萧瑀变得沉稳了。
十四岁的少年渐渐走向成熟。
柳桥为之高兴。
然而,她还没有高兴多久,西北传来坏消息。
沉寂了十几年的西北边疆战火再起,跟一年前柳桥所担心的那般,大周果然对北延国动手了,虽然易之云还没有在新兵营待满三年,可是也呆了一年多了,未必就真的不会被送上战场。
柳桥想打听具体的消息,可是一点渠道也没有,便是州府大人也没有办法得知西北的具体消息,她只能干着急,干担心。
而这时候,君家同样传出了一个坏消息。
君家小少爷没了。
那个千辛万苦来到世上的君家小少爷还没有走过人生的第一个冬天就没了。
消息是萧瑀告知她的。
而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柳桥沉默良久。
“嫂子,你难过?”萧瑀问道。
柳桥看着他,“孩子虽然小,可也是一条生命,不过比起难过,我更是可怜他们。”
“可怜?”
柳桥叹了口气,“君少夫人这一次恐怕打击不小。”
“他们还年轻,以后还可以再生的。”萧瑀道,似乎松了口气。
柳桥注意到了,“阿瑀,你是不是有什么没有告诉我?”
萧瑀一愣,“嫂子……”
“易之云跟你说了?”柳桥眯眼问道。
萧瑀忙道:“嫂子,易大哥他只是让我……”
“他怕我被君世轩勾走了?”柳桥眯着眼继续道,“我就说你什么时候连这些事情都要亲自来告诉我?怎么?怕我担心君世轩,然后担心担心的就生了情?”
“嫂子,我没有这个意思!”萧瑀神色焦急,“是,易大哥是跟我说过一些事情,也让我不要让君世轩亲近你,可是他没有怀疑你,只是担心君世轩他对你不安好心,嫂子,你千万不能误会易大哥!”
柳桥看着他,狠狠的吐了心中的浊气,“我没有误会他什么,我只是……没事,我只是担心而已。”
“嫂子。”萧瑀松了口气,“易大哥不会有事的。”
柳桥看着他,苦笑道,“希望如此。”
西北这么一打,就是两个多月,而新年之后没多久,易之云终于来了家书,但是家书上并未提及西北战事一事,柳桥明白可能是不能泄密的原因,虽然家书报了平安,可是她却无法从家书上看出易之云究竟有没有参与了战事。
钦州离西北边陲也不过是一个月的路程,柳桥虽然无法得知具体的消息,但是究竟打的如何,还是能够通过来往钦州跟西北的商贩口中得知的。
两个月,战事还在打着,而且并不算顺利,只是大周准备充足,又有强大的后勤支持,所以还继续打。
可是不知道该说是祸不单行还是什么的。
就在战事进入第三个月,东南便发生了海盗上岸烧杀抢掠的消息,听闻沿海的几个州城都遭了殃,朝廷只能派兵前往剿杀,而不久,西南边陲也出事了,一个苗女被驻守边境的大周士兵侮辱而亡,如果是普通的苗女也就罢,可偏偏这个苗女却是苗族族长的掌上明珠。
苗族族长召集西南其他的小族复仇。
东南海盗,西南小族动乱,朝廷才派兵前去剿杀镇压没多久,大周境内最大被誉为母亲河的恒河决堤,沿岸百姓死伤无数。
这一年的大周像是进入了灾难期一般,如此多的波折,西北的战事更加的吃紧,同年末,皇帝暂停了收复西北失地的战事。
持续了将近一年的西北战事正式结束。
而就在这一年的春节前一日,易之云中断了好几个月的家书再一次到来,这一次的家书分别寄了,给云氏的去了林家村,而给柳桥的是直接寄到了州府的美食坊,而在给她的家书上,柳桥心中一直迫切想要得知的事情终于有了答案。
易之云所在的新兵参与了刚刚结束的西北战事。
他还说,这一次的战事中,他立了一个不大不少的功,究竟是什么样的功,他没有细说,但是字里行间都是兴奋跟自信。
柳桥不知道该为他高兴还是该更加担心。
而在这封家书之后,易之云再无消息传回来,往后数年,音讯全无……
☆、135 物是人非
云州乃西北门户,在前朝,这里原本是西北极为富庶的一州,只是在西北游牧名族侵入中原,建立北延国之后,云州便成了边陲之州,后又因为多年战乱,昔日的富庶一去不复返。
原本在先帝仁宗重创北延国,边陲安宁十数年后,云州渐渐地恢复了一些生机,然而,三年前的收复失地之战却将这份尚在萌芽之中的生机狠狠地掐断。
如今大战虽然过去三年,可是,三年间,北延国仍无数次报复,虽然没有攻破防线,可是,云州临近北延国的县城几乎都被洗掠过。
大周在云州虽然布有数十万的大军,可是却无法全线封锁,抵御北延国的轻骑侵袭。
北延国虽然立国,但是仍旧保留着当年游牧名族的彪悍,更保留了当日侵扰中原之时游击一般的战术,不占领城池,只是攻破,掠杀。
而许是因为当日大周主动挑起战事,最后后自己主动放弃,让北延国的气焰更加的嚣张,而大周却因为东南西南两面受敌,恒河决堤而无力全线还击,东南的海盗跟恒河决堤还要处理,只能对方来了,便打,对方走了,却不敢追击。
如此折腾了三年,云州便不说千疮百孔,也是人心不稳,百业萧条。
时值盛夏,正午的阳光几乎要将地面给烤焦一般,这个时候本该是街上行人最少的时候,然而在府城东面的东大街的一间铺子外面却是十分热闹。
铺子不大,一个月前才落户云州州府,然而却在短短的一个月内以独特的糕点闻名整个府城,尤其是在半个月前推出了夏日消暑糕点之后,更是为人所津津乐道。
这间铺子名为美食坊。
而铺子的东家据说是一个年轻的少女。
而此时,这位传闻中的年轻少女东家正在州府府衙的后堂依约前来拜见云州州府凌百川,十五岁的少女明眸皓齿,亭亭玉立,只是神色却是超出了年龄的成熟沉静,而在听了凌百川的回复之后,眉宇间溢出了郁色,“凌大人,真的没有消息?就算是战死了,也该有个记录吧?”
“柳东家不信本官?”
柳桥起身,恭敬屈膝一礼,正色道:“小女自然是信大人,小女知道即使大人身为云州州府,但是军队的事情大人也插不上手,这一次为小女去查消息已经是为难大人了,小女在此再次谢过大人。”
“柳东家不必如此。”凌百川国字脸上一片严肃,“萧兄跟安兄跟本官都是多年好友,他们托付之事本官必当尽力,只是可惜本官始终无法查到切确的消息,不过正如柳东家所说的,若是战死,朝廷一定会将死讯送达战死将士的户籍所在的,如今既然没有,那便是个好消息。”
“那大人以为如今这般会是何种情况?”柳桥问道。
凌百川沉吟会儿,“如此毫无音讯,或许是本官能力不足没有查到,毕竟云州将士数十万,而且分布在个个军营之中,一时疏落也是可能,另外……”
“如何?”柳桥问道。
凌百川看了看她,“如果人真的不在军营中,而又没有战死的音讯,那极有可能是被俘虏,或者……当了逃兵。”
“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