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多买了一个药壶。
一晃,便一年了。
而她来到这个时空,也将近两年了。
易之云,我怎么能够看着你去送死?
……
“易大哥……”萧瑀实在是担心,现在这种情况,如果易大哥坚持去的话,后果恐怕难以收拾,“不如就缓缓吧,我这就回去让人消了你的名字。”
“不。”易之云摇头。
萧瑀看着他:“易大哥,算起来也你才十五,朝廷规定,男子十六才能从军的,虽说可以往上虚一岁,可你的确还不够十六,这便可以消了易大哥的名字的,如果易大哥真的想去的话,明年也可以!”
易之云还是摇头,“迟一年,我的胜算就少一分。”
“可是如今嫂子跟云姨都这样……你怎么走?”萧瑀有些急了,“就算你不管嫂子,那云姨呢?她就你一个儿子!”
易之云垂眸沉默。
“易大哥,其实也不是没有其他的办法。”萧瑀想了想,正要将心里的那个计策说出之时,门被敲响了。
易之云还是第一时间抬头看去,便是知道柳桥不会来的,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去看。
萧瑀见了心里叹了口气,起身去开门,将门打开了之后,见到了竟然是柳桥,顿时大喜,“嫂子,你来了!”
柳桥看了他一眼,“我来送药。”
萧瑀见她脸色虽然淡淡,但是至少没有怒意,忙让开了道,“易大哥,嫂子来给你送药了!”
易之云几乎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
她真的来了?
真的来了?!
他以为她不会再理他了!
阿桥……
他张了嘴,想要叫她的名字,可是声音却哽在了喉咙中,发布出来。
柳桥仿佛没看见他的震惊一般,端着药走了过去。
萧瑀看了两人一眼,“易大哥,嫂子,我先出去。”随即,便走了出去,关上了门。
屋里的烛火静静燃烧着,照的一室明亮。
柳桥走到了炕边,将托盘端到了易之云的面前,“喝药。”
易之云看着她,喉结滚了滚,抬手,端起了已经温了的药碗,又看了看她,然后,一口喝了下去。
柳桥一直站着看着,待他喝完了之后,便将托盘伸向前,接过了他手里的碗,然后转身走到了屋里的四方桌前,放下了手里的东西。
易之云盯着她的背影,“阿……阿桥……”
这时候他摸不准她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这种不确定的感觉让他的心更加的不安。
柳桥低着头静站了会儿,然后抬起,转身,看着他,一路走到了他的身边,坐在了炕沿上,目光仍是紧缩着他的脸。
“阿桥……”易之云更是不安。
柳桥却笑了,“易之云,你现在特恨我吧?”
易之云一怔,“阿桥,我怎么会……”
“我让你跪我。”柳桥继续道,“不恨我?不是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的吗?你跪你娘天经地义,跪我,算什么?算我在羞辱你。”
“阿桥……”易之云看着她,轻轻地吐了一口气,“你没有羞辱我,你让我跪下,只是为了更加方便打我。”
柳桥笑了出声,看着他仍是脸,“疼不疼?很疼吧?现在还肿着,可是易之云,我的手更疼!心也疼!”
“阿桥……”
“易之云,我知道你为什么非得要去,可是我们不是只有这个办法的。”柳桥继续道,笑容已经敛去,剩下的只是苦涩,还有眼眶内的湿润,“我们一起再想其他办法好不好?还有其他办法的!”
“没有其他办法。”易之云却摇头,“阿桥,这是唯一的办法?”
“怎么会?”柳桥继续温声道:“易之云,还有的,还有的!”
“还有什么?”易之云苦笑,“科举吗?阿桥,你觉得我走科举之路,真的能走下去吗?”
柳桥一怔。
“虽然我一直不愿意承认,可是……”易之云自嘲道,“我知道我没有念书的天分,前几年,我屡考屡败,你说是因为我压力太大了,或许也有吧,可更多的还是我没有这方面的天分。”
“勤能补拙!”
“是,勤能补拙。”易之云继续自嘲笑道,“可是阿桥,能够补多少?让我过了府试?过了乡试?阿桥,安夫子是何等聪慧之人,可是他一辈子都只能停步在举人上,我能超越他吗?阿桥,我没有骗你,虽然我去府城并不是一心想要跟进士夫子念书,可是我也还是试过,不管是萧大人还是夫子,我都试过,而他们给的凭借都是天分欠缺,阿桥,勤能补拙,但是不能化腐朽为神奇!”
“易之云,你是在妄自菲薄!”柳桥反驳道,“不就是考试吗?我们能过一次,自然也能过第二次,为何不能一直过下去?!”
“县试,如果没有你,我也一样考不过去。”易之云道。
柳桥一窒。
“阿桥,别说易晟还有荆家不会让我顺利通过,便是他们不插手,我也考不过举人。”易之云继续道。
柳桥深吸了一口气,“好,不考科举,可还有其他办法,你就算是假装跟易晟回去认祖归宗,然后伺机……”
“我的确这么想过。”易之云笑道,却是一个极为难看的笑容。
柳桥见了他的笑容,莫名的心疼。
“我真的有这么想过。”易之云继续道,“他不是想要让我认祖归宗,想要补偿,想要表现他的父亲慈爱吗?好,我就成全他,我跟他回去认祖归宗,即便是一个卑贱的庶子,我还是当!到时候我进了他的家门,还愁找不到机会报复?阿桥,我真的这样想过的。”
“那为何……”
“可是后来……我被自己的这个想法惊出了一身冷汗。”易之云继续道,“阿桥,如果我这样做了,跟他易晟有什么区别?”
柳桥眼眸一睁。
“阿桥,我不想用阴谋诡计来报复,来讨回公道,这样的公道也是一样的肮脏污秽,阿桥,我不想变的像他一样,我不想被人骂有其父必有其子!”易之云一字一字地道。
“那你就忍心让我们为你担惊受怕?甚至……”柳桥眼眶中的泪水涌了出来,“甚至可能连为你收尸都做不到?”
“阿桥,不会的。”易之云握住了她的手,“阿桥,不会的,我不会有事的,我活着回来的!阿桥,我打听过了,像我这样初入伍的不会去前线,只会被编入新兵营里,不用打仗,如何会又性命危险?而且如今大周也没有战事……”
“没有战事你如何立军功?”柳桥反驳道,“易之云,我虽然没有你懂的多,可是我也不是傻子,将士靠什么升官发财?不就是打仗吗?不打仗,谁会记得你?不打仗,你便是在军营里待到老死你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士兵,这样你怎么报仇,怎么讨回公道?”
“阿桥……”
“还有,就算你活下来了,立了军功,那难道就一定能够跟他们对抗?能够让皇帝不顾自己皇后的面子而处置易晟?”柳桥继续道,“更别说你能不能活下来!”
“我一定会活下来的!”
“那是战场易之云!那是刀剑无眼,那是今日不知明日事的战场!你凭什么说你一定会活下来就一定能够活下来?就凭你练了这大半年的武功?有多少身经百战的将士都战死沙场,你这学了大半年武学的书生如何能活下去?易之云,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易之云看着她半晌,然后缓缓道:“我跟萧嵘打听过了,如今朝中最得皇帝信任的将军是当今太后的亲弟弟,皇帝的亲舅舅成国公,而太后很喜欢皇帝的原配敬仁皇后,所以对太子也是格外的喜欢,而对荆皇后一直很冷淡,这一次荆皇后的册立典礼也正是因为太后所以才低调进行,而在荆皇后被册立为皇后之后,一直住在相国寺的太后便搬回了皇宫,京城的都传着太后这样做是因为担心荆皇后会谋害太子,特意回宫去制衡她的。”
“你想靠拢成国公?”柳桥看着他问道,“借助太后对付易晟?”
易之云点头,“不过我会凭借我的本事去达到这个目的。”
“易之云……”柳桥不知道该是高兴还是说他笨好,“有时候未必事事都要光明磊落,当日我对付莫辉的时候不也一样用了手段?易之云,并不是用些手段便会污秽不堪的!而且,你靠拢成国公,借助太后,不也是利用了太子跟荆皇后之间的矛盾吗?不也是使了手段?”
“可是阿桥……”易之云垂了垂眼眸,苦涩道:“这是最好的办法。”
柳桥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易之云抬手轻轻地抹去了她脸上的泪水,“阿桥,我会活下去的,一定会的,所以,让我去好吗?让我去走这条我选好了的路。”
“你让我如何答应你?”柳桥的泪水重新落下,“易之云,你让我如何答应你?”
“阿桥……”
“就算我答应了你,那娘呢?”柳桥继续道,“她会答应吗?你是她唯一的儿子,是她活在这个世上唯一的希望跟支柱,你筹划这个所谓的最好的办法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娘会如何?你知道我刚刚去给娘送晚饭的时候,她说了什么吗?她说你现在这么做完全是因为她,是因为她之前一直逼迫你为她讨回公道为她报仇雪恨,她气你,可是更恨自己!她也怀疑我,也气我,可是为了你,为了能够阻止你,她竟然求我!易之云,你这样做对得起她吗?!还有我,你就这么相信我可以承受的住你去从军的打击?!你不是一直说我虽然很聪明,可是我始终还小吗?我才几岁?你走了,我怎么办?这个家怎么办?家里连个可以主食的男人都没有,我们如何在村里立足?如何活下去?没错,我是能够赚钱,可是也是你在前面为我挡住了那些风言风语!大家都只会认为一切都是你的注意,是你的生意,而我,不过是个干活的,你走了,我的这些生意能够保住吗?你不是一直说君世轩不安好心吗?你走了之后,他会怎么对付我?”
“还有岳父。”易之云道,“岳父疼你,也见过世面,他可以帮你,而岳母可以照顾你。”
柳桥笑了,“那你娘呢?”
“你会帮我照顾的。”易之云沉默了会儿,道。
柳桥笑的更深,“你凭什么肯定我会帮你照顾?你都丢下我了,我为什么还要替你照顾你娘?”
易之云凝视了她半晌,缓缓道:“你说过,娘也是你的家人,你可以不要我,可是,不会不要娘的。”
“你是在说我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吗?”柳桥笑着,却也哭着。
易之云抬手又想替她擦拭。
柳桥猛然起身,避开了,“易之云,以前我怎么不觉得你是这么一个自私自利的人?”
易之云面色一颤。
“去从军,你遂愿了,舒坦了,不必每天心里憋得难受了。”柳桥笑着继续道,“可是你将所有的难受,所有的痛苦都丢给了我们!易之云,我们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到底站了几斤几两的重?”
“阿桥——”
“不要叫我!”柳桥摇头道:“你说一千个一万个理由也无法解释好你如今的所作所为,你说我让你跪下来是为了更好地打你一巴掌,是,没错!可是我这一巴掌白打了,不,就算我再打一白巴掌,将我的手都打断了,也无法将你打醒!”
“不是的阿桥……”
“易之云。”柳桥仍是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在你的心里,到底是你的恨重要,还是我跟你娘重要?是恨吧?为了报复,你宁愿牺牲我们!”
“阿桥……”
柳桥没有再理会他,转身离开。
第二次交谈,最后仍是不欢而散,柳桥几乎无功而返,她以为不吵,以为好好说,至少能让他动摇,可是,却不想反而让他更加的放心。
她会照顾他母亲,所以,他更加的没有顾忌!
易之云,你就吃准了我了吗?
这一天晚上,谁也不好过。
柳桥几乎一夜未眠,第二天卯时,便又跟林小燕去了城里准备今日开铺的事情,张氏本想阻止,可是还没开口便被柳桥给说的阻止不了,也是想跟着一起去,可是,被柳桥拦住了。
家里需要有人照顾。
张氏只好忧心地看着女儿冒着夜色去城里。
到了城里,便开始忙碌了,卯时最后一刻前,所需要的羊奶跟奶油送到了,还是柳桥亲自来,不过还有一个陪同的小伙子,由他驾车。
柳桥一见柳河便知道他昨晚上一定也是没睡,而对于他坚持要来,也是明白,所以也没说什么,直接让他去屋子休息,不必再做什么。
柳河自然也知道女儿担心,他来只是想看女儿好不好罢了,如今见她还有心思来忙铺子的事情,也安了些许的心,打算等她忙完了之后再问问她情况,自然,他不会想到柳桥如今只是寄情于工作,并不是真的没事。
当然,柳桥也没有跟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