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娘。”柳桥笑道。
张氏看着闺女,又叹了口气,“你能这般紧张你婆婆跟阿云,那就是说他们真的对你很好……娘高兴……可是他们家……”
“娘。”柳桥打断了她的话,“你不是说过出嫁了的女子最重要的便是夫君跟夫家吗?”
张氏一哽,随即又是叹息又是心疼,“你说的对,说的对……”
她是很担心女儿,可是,女儿已经嫁进易家了,难道还能走不成?
不能!
“在做什么?娘帮你。”
柳桥淡淡笑了,“在煮粥,今天大家奔波一整天,都累了,所以只是煮了些粥,再做几样小菜。”
“亲家母这情况喝些粥好。”张氏对此没有异议,抡起了衣袖便上前帮女儿做小菜。
柳桥没有拒绝她的帮忙,“娘,夫君回来之后去看过我婆婆了吗?”
“看过了。”张氏道。
柳桥顿了顿手,“他们说了什么了?”
“没说什么。”张氏叹息道,“不过亲家母见过了阿云就说累了要睡会儿。”
柳桥没有再问,打半个时辰之后,晚饭做好了,她原本是打算各吃各的,可就在她去看云氏是否海水着,是要给她送晚饭还是温着晚饭的时候,云氏却醒了,随后说要一同用餐。
柳桥自然不能反对。
晚饭是在十分安静之中用完的,云氏的精神似乎比白日要好,不过也是沉默,而易之云仍是平静,在这样的两人面前,张氏胃口自然也不好。
柳桥自嘲自己还算是有先见之明,晚饭做的是容易吃下去的粥。
晚饭之后,张氏许是受不了这气氛,将收拾的活揽到了自己身上了。
柳桥原本想去帮忙,不过却被云氏给留了下来。
“你们坐着,娘有话跟你们说。”云氏看着两人,被烛火晕染着有些微黄的脸庞认真而严肃。
柳桥不禁绷紧了心弦。
“阿桥……”云氏看向她,“之前在州府,是娘疯魔了,娘跟你道歉。”
“娘,没事的。”柳桥忙道。
云氏继续道:“以后再也不会了。”
“我相信娘。”柳桥继续回道。
云氏笑了笑,随后转向易之云,“云儿,其实这样也好,也是好的。”
易之云看着她,“娘,你别担心,我没事。”
“这不算是一件坏事!”云氏继续道:“真的,云儿,至少以后我们不需要提心吊胆,我们以后可以重新开始,可以好好地过我们的日子!以前,是娘错了,娘不该逼你,不该给你这么大的压力,更不该让你去做那些你不喜欢的事情!云儿,以后,娘再也不会逼你了,我们以后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娘……”
“娘不需要你再为娘讨回公道。”云氏继续道,“娘不需要他还什么公道了!从今往后,娘跟他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云儿,你爹死了!他在抛下我们母子进京赶考那一日已经死了!是我这么多年一直不肯面对这个事实!”
易之云这一次没有开口,而是抿紧了双唇,面色仍是平静的没有波澜。
柳桥的心哽了哽。
“云儿,我们不要再为了这个人而苦了自己!娘认识的那个易昇已经死了,早就死了,那个人不是我的丈夫,也不是你的父亲!”云氏继续道,“云儿,你不需要改名换姓,你仍是姓易,只是,随的是当日疼我们爱护我们的那个易昇的姓!只是他已经死了!”
“娘……”柳桥很高兴云氏能够放下,可是却也担心她这些话会刺激易之云。
“娘。”易之云随之开口,“我知道,我明白了。”
云氏含泪笑道:“好。”
好?
好吗?
柳桥摇头,不好,就算易之云认同了云氏的话,可是还没有完结,还没有结束!
这一天晚上,云氏住自己的屋子,张氏住在了柳桥的屋子,母女两人一同睡,夜半,柳桥却从炕上起来,然后批了一件外衫便出门了。
九月中旬,深夜已经有了秋天的凉意。
她悄然走出了屋子,吐了一口浊气,然后看向易之云的屋子。
没有烛火了。
应该是睡下了。
可她却仍是认为他并没有睡下。
她尚且转转反侧,他如何能睡的下?
静默半晌,随后起步走了过去,站在门前,犹豫会儿,才抬手敲门,“易之云,睡了吗?”
没过多久,屋内的烛火亮了,随后,门被打开。
“吵醒你了?”柳桥看着他微笑道。
易之云摇头,“没有。”
“我睡不着。”柳桥笑道,“陪我说说话?”
易之云颔首,伸手拉过她。
“不进屋里。”柳桥摇头道,“就在门口坐坐,凉快。”
易之云点头。
两人坐在了门口的石阶上,柳桥抬头看着天上的月,“月亮很圆。”
“今天十九。”
“是啊,九月十九。”柳桥曲着双腿,双手枕在膝上,拖着下巴,“一眨眼就一年了。”
易之云看着她,“一年?”
柳桥侧头看了他一眼,“还记得一年前的这个时候,我们如何吗?”说完,不待他回答,便自己笑道:“我们各看各不顺眼。”
“阿桥……”
“别紧张,我不是要跟你算旧账。”柳桥打断了他的话,笑道:“只是有时候想想生活真的很奇妙,没想到我们竟然会走到这一日。”
易之云凝注着她,喉咙滚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最终什么也没说出。
“易之云。”柳桥抬手握上了她的手,“一切都会好的。”
易之云神色似乎颤了颤,“阿桥……”
“当日我们那么艰难,都可以走到如今,如今,也可以走下去的!”柳桥缓缓道,“我知道你心里其实有恨有怨,更有滔天的愤怒,虽然你说没事,但是我知道的,易之云,我很担心。”
“对不起……”
柳桥笑着摇了头,“易之云,或许我无法完全明白你心里的痛,也没有办法抚平你心中的伤,但是,我会一直陪着你,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在你身边,所以易之云,不要自己一个人承受这些!你还有我。”
易之云没有回话,凝视了她半晌,然后,伸手轻轻地抱住了她,“阿桥……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不会。”柳桥回道。
易之云继续道:“我不会伤你的心的。”
“我相信你。”
“要相信我,真的相信我!”易之云声音忽然加重。
柳桥应道:“我一直相信。”
“以后,我保护你们!保护你跟娘!”易之云松开了她,看着她一字一字地道。
柳桥点头,“好。”
易之云笑了,却有些难看,“阿桥,你说的对,我很恨他,非常的恨!”
“易之云……”
“可娘也说的没错。”易之云没等柳桥说完便又开口道,“我不能让他毁了我们的未来!”
柳桥听了这话,该是高兴才对,可是她却高兴不起来,因为她无法从这话之中感觉到了踏实,她相信易之云没有说谎,可是,却无法坚信他真的已经放下。
恨仍在的。
只是他不愿意宣泄,或者,连他自己都无法掌控。
“易之云……”
“阿桥……”易之云仍是打断了她的话,“我很累,陪我睡觉好不好?”
柳桥不知道他这话究竟是真的累还是只是不想让她继续深究下去,可看着他的神色,她无法继续下去。
罢了。
慢慢来吧。
上辈子懂事之后,她也花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才淡化自己被父母遗弃了的事实。
“好,我陪你,以后都陪着你,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陪着你!”
……
第二天一大早,张氏不见了身边的女儿,顿时惊了惊,跑出来找了一圈之后,竟然见到女儿从女婿的屋子里面出来。
女儿从女婿的屋子出来这本来没有什么,可是她的女儿却不一样。
“阿桥,你……你怎么……”
她还小,怎么可以……
“娘。”柳桥看着她,面色平静,“我们只是睡觉,跟在客栈的时候一样。”
张氏的脸顿时涨红,为自己的想法而羞愧不已。
是啊。
两个孩子都还小,能做什么?!
“娘……娘去做早饭……”
一夜之间,易家的生活似乎回到了过去,除了多了一个张氏。
早饭的气氛比昨夜的要好的多。
而早饭之后,便有人前来串门了。
这在柳桥的预料之中。
当然,来窜门子的都是村里的女人,柳桥原本想要应对的,但是云氏却主动将这活给揽下,至于张氏,许是怕见到村里的女人,躲回了房去了。
大家的话无外乎就是问他们为何忽然回来。
云氏态度很好,微笑地告诉大家,他们回来是因为主要是易之云的府试考的不顺利,虽然住在城里比较方便,可是她觉得,易之云在住在林家村的时候考过了县试,林家村至于他们便是一块福地,所以,便搬回来,希望借些福气等来年顺利考过,当然,也还有其他的原因,城里什么都好,但是消费水平也高,还有住城里没有村里住的习惯等等。
这些理由,足以解决众人的疑惑跟好奇。
对于易之云没过府试一事,大家的态度比去年他没过县试的时候要好得多,甚至不少人安抚到很多人第一次考府试都不过的,易之云能考过了县试已经很不错了云云。
柳桥松了口气。
云氏似乎比她所想的要坚强!
不,或许每个女人都是坚强的,只要有这份心!
在他们接待村里的女人之时,易之云也是出门了,说是去太公处,到了快中午的时候,他才回来,没等柳桥询问,便主动说了他去里正及太公处的目的。
昨日去里正家是为了告诉他,他们搬回来,同时也说了张氏会在这里住下一事,至于去太公处,则是交代了府试的事情。
他没说自己中途退场,只是说考的不好,十有八九不过。
太公安抚了他一番,让他安心念书,明年再考。
“太公说的对,明年再考。”柳桥道。
易之云微微一笑,却并未点头。
不久,林小燕真的送来了一只杀好的鸡,又小心翼翼地安抚了易之云。
事后,柳桥将自己告诉林小燕的话说了一遍。
易之云还只是笑笑。
午饭过后,柳桥又动手打扫屋子,昨天只是做了简单的清理,今天得在将里里外外清理一遍,易之云留下来帮忙。
张氏跟云氏也动了手。
忙活了一整个下午,易家里里外外终于干净了。
随后,一天便这般过了。
次日,易之云提出进城里将剩下的东西搬回来。
柳桥没有反对,借了林贵的驴车便去了。
来回了两趟,终于将东西都给搬回来了,随后,便是商议着处理那院子的事情,易之云的意思是将院子转租出去,没给柳桥反对的机会,他说去书院可以驾车,书院有很多学生也是这般,见他如此坚持,柳桥自然也便不反对了。
只是转租一事并不能立刻办好,柳桥只得找了腐竹作坊的管事问问,没多久便有了回应,说他有个亲戚愿意将院子原价租下来,不过因为那人目前不在城里,协议什么的由管事代为签订,有实实在在的银子到手,柳桥自然不会反对。
搬回来住了两日,他们的生活节奏便回到了原先一般,不,也是有不同的,云氏不在总是宅在家里了,跟柳桥重提了上回她让她教教村里的女孩子阵线解闷一事。
柳桥见她愿意找事情做自然高兴,很快便跟村里的人说了,而第二天,便有女孩子上门。
张氏仍是无法面对林家村的其他人,总是避开这些人。
柳桥劝了劝她,但是也没有强迫,不过为了不让她总是胡思乱想的,便将作坊内的猪跟菜地交给了张氏打理。
有林小燕带着,张氏又是做惯了这些事情的,很快便进入了状态了,有了事情做,脸上的惶色也减少了不少,虽然仍是有意避开村里的人。
因为搬回来住,而且,云氏这样的态度,段时间内应该不会离开的,所以,柳桥便又找了林家声,将作坊重新租了下去。
至于易之云,可以说是最清闲的。
府试过后,学堂便会停课,知道了十月中旬才会重新开课,所以易之云也不必再去学堂,柳桥也没有让他看书,勒令他休息。
易之云顺了她的意思。
唯一的工作便是每隔一日送她去腐竹作坊。
九月末,秋意更加浓了。
十月初一,府试放榜,易之云毫无悬念地落榜,不过这却不是最糟糕的事情,就在放榜之后次日,学堂的夫子派人来将易之云叫了去。
柳桥自然相陪。
原以为是易昇动手了,可结果却是易之云当日中途离场一事导致的。
当日易之云中途离场,又并未身体不适,且也没有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