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展颜顺从的点了点头。
季维扬将粥放入她手中,然后又盛了些汤,一口口的喂她喝,可展颜喝第一口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个味道太熟悉了,只是,一时间有些想不起,直到小半碗汤入腹,季维扬再将汤勺递到她唇边时,她不在乖乖的张口喝掉,而是睁着一双瞳眸,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看。
“怎么了?”他问。
“她做的是不是?”展颜出声询问,声音几乎冷淡到极点。这个味道,她怎么会忘记,又怎么能忘记呢?陆曼芸想要她眼角膜的时候,就是端着这样的羹汤给她。
季维扬知道瞒不住,微不可闻的点了下头,并温声解释,“颜颜,陆伯母只是关心你而已。”
展颜紧咬着唇,眸子却湿润了,泪珠沾在长睫上,随着睫毛的颤抖,扇动着璀璨的流光,却倔强的没有掉下来。“维扬,你觉得我该以怎样的心情接受她的关心?你不会懂得,一个从小就没有母亲陪伴在身边的人是什么样的感受。从小到大,我一直深深的渴望着母爱,可是,维扬,我想象中的母爱不是这个样子的,每次一想到她看着我的眼睛时,那种迫不及待的的眼神,我就会害怕,好像她随时都会将我的眼睛挖出来给别人,我怕,我真的好怕啊……”
展颜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她伏在季维扬的胸膛,嘤嘤的哭泣。她用了‘别人’这个字眼,而并没有提陆安琪的名字,因为,那个名字似乎已经成为了她与季维扬之间的禁忌。
季维扬紧拥住怀中玉一样温凉的人儿,下巴轻轻的抵在她额头,柔声轻哄着,“不怕,颜颜不怕,我就陪在你身边,没有人会伤害你的。”
展颜在他温柔的诱。哄之下很快睡着了,她躺在雪白的被褥中,但眼角还挂着泪。由始至终,都没有人告诉过她,其实,谋害她的事是与陆曼芸无关的,可是,展颜是聪明的,既然陆曼芸无罪释放,至少已经证明了她是清白的,只是,她毕竟曾经觊觎过展颜的眼睛,那样的伤痕,刻在展颜心上,不是短时间内就可以轻易的抹去的,她还需要时间。
那日之后,陆曼芸还是常常来医院,只是,她不在做东西给展颜吃。季维扬将事情的原委都说给了她听,一字不差,原原本本的叙述。他知道陆曼芸会因此而伤心,但是,只有这样,她才不会继续打扰展颜平静的生活。只要他的颜颜幸福,他不介意伤害任何人。在季维扬精心的照顾下,展颜很快出院了,约翰逊教授开了一些药给她,并嘱咐她要定期到医院检查。
季维扬开车带她回了山顶别墅,时至五月,园子里的梧桐都发出了新芽,偌大的院子不在是离开时的空空荡荡,而是一片新绿,绿的无端的晃了人眼。
“颜颜,到家了呢。”季维扬将车停在园子里,侧身替她解开了身上的安全带。
展颜推门下车,下意识的环顾四周,这里的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只是园子里多了一架秋千。
“怎么想到支秋千了?”展颜不解的问道,但目光却一直萦绕在两棵参天古树的之间的秋千架上,清澈的瞳眸中充满了欣喜。
“上次回大院看到院子里的孩子在玩儿,觉得挺有意思的,就在园子里弄了一个。”季维扬自然不会告诉她,约翰逊教授说即便展颜可以出院,但她再也无法像普通人一样跑跑跳跳,某种程度上,她失去了一定的自幼与乐趣,所以,季维扬命人在园子里架起了秋千,让她仍可以感受奔跑飞翔的感觉。
“要不要试试?我推你。”季维扬牵起她微凉的小手,走向崭新的秋千架。
展颜坐在秋千上,而季维扬站在她身后,轻轻的推着她。他的力道适中,不敢推得太高。
展颜坐在秋千上,双臂轻轻的展开,下巴微扬着,轻阖起眼帘,感受着风声拂过脸颊。她的唇角一直浅浅的扬着,展颜突然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两个人在午后的园中玩弄了一阵,虽然已经是春天,但春风入骨,丝毫马虎不得。季维扬将外套披在展颜肩上,温笑着说道,“饿了吗?进去吃些东西,然后你该午睡了,约翰逊教授可是嘱咐过你要按时用餐,按时休息,生活要有规律,这样有助于病情。”
展颜随意的用指尖抿了下耳边的发丝,仰头对他温笑,“知道了,你越来越唠叨了呢,就像个小老头一样。”
对这样的形容,季维扬显然有些不太满意,他两指在她额头轻弹了一下,以示惩罚,然后拥着她走向别墅。
“累吗?”他边走边问。
展颜笑着摇头,“不累。”
“哦,晚上会有让你累的事情。”季维扬对着她笑,墨眸中擎着让人羞怯的暧昧。
因为展颜并不适合吃油腻的东西,所以午餐十分的清淡,两个人分别坐在餐桌的两边,展颜吃东西的时候很优雅,低垂着头,低敛着眸子,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一缕秀发调皮的垂在胸口,颈口的肌肤细腻光滑的像丝绸一样。
季维扬也顾不得吃,大多数时候,她吃着饭,他就托腮看着她,总有一种想将她吞入腹中的冲动。真是秀色可餐,秀色可餐啊。
“你不吃?”展颜无意间抬眸,真对上他深邃的眸子,脸颊一红,心慌的别开眼帘。
“嗯,我不饿,你吃吧。”季维扬含笑回了句。
他一直看着展颜将饭吃完,然后到楼上卧室去午睡,之后才离开。
自从展颜生病开始,他都没有踏入公司半步,虽然唐枫一直在管理着公司,但很多事并不是他的专长,何况,海滨的生意突然中止,那边还是乱作一团的,依照唐枫的能力,最多能维持公司的正常运营,收拾烂摊子的事儿,当然最终还是留给了季维扬。
展颜入睡后,季维扬就开车去了公司,办公桌上待处理的文件几乎堆成了小山,季维扬是典型的工作狂,一忙起来,就是昏天黑地,什么都忘记了。
而另一面,展颜午睡后醒来,已经是午后三点了。屋内静悄悄的,不似在医院中,她睁开眼就能看到他。
展颜起身下床,换掉了身上的睡衣,穿了套纯棉质感的家居服。她楼上楼下的转了个遍,都没有看到季维扬的影子。最终还是忍不住向佣人询问。
“先生去公司了,只是嘱咐我们好好照顾太太,并没有说具体什么时候回来。”
佣人的话多少让展颜有些失落,曾经早已习惯一个人生活的,或许是这段日子的形影不离,让她越发的依赖他了。
晚饭的时候,季维扬依旧没有回来,她一个人索然无味的用了晚餐,然后洗了澡,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芒果台的偶像剧,多半是甜腻的情节,偶尔出现些拥抱接吻的画面,展颜下意识的别开眼帘,一想到午后是季维扬对她说的:晚上会有让你累的事情。她就止不住的脸红心跳。
自从他知道了她的病情后,就没有再碰过她。所谓食色性也,她知道他一直在隐忍,并且隐忍的很难受。对于今晚即将发生的事,她极慌乱,又隐隐的期待着。
只是,让她慌乱又期待的事,最终并没有发生,因为当夜季维扬根本就没有回来。只是入睡前给她打了一个电。话。
“要睡了吗?”电。话那一端,他温声的询问。
“没有。”展颜嘤嘤的回了句,她一手拿着电。话,盘膝坐在柔软宽大的大床上,身上的真丝睡衣光滑的像水一样。
“等我?”他略带玩味的笑着。
“才不是。”展颜嘟唇回了句,但脸颊却微红了。
默了片刻,电。话那端才传来他温温的声音,“那就好,你先睡吧,我还有些公务要处理,要晚一些才能回去。不许等我,你必须按时睡觉。知道吗?”
“嗯。”展颜乖顺的应着,但声音中难掩失落。
季维扬敏锐如斯,轻易的察觉到她每一丝情绪的波动,而展颜这样的情绪变化,显然让他心情大好,繁重工作带来的疲惫似乎瞬间一扫而空了。“颜颜,没有我抱着你,会不会无法入睡?”
“少臭美,我现在就要睡了。”展颜娇嗔的回了句,脸颊更红润了。“嗯。”季维扬淡淡应了声,“颜颜,亲我一下吧。”
“不要。”展颜唇角浅浅的扬着,手指随意的绕着电。话线。
季维扬倒也不勉强她,她说不要,他就轻轻的吻了她。“颜颜,冬天过去了,春天来了,我们结婚吧。”
他说结婚,而不是复婚。春暖花开,对于展颜来说是重生,而对于他们来说,是新的开始。
展颜绕着电。话线的指尖突然顿住,然后僵硬。清澈的明眸中,璀璨一点点黯淡泯灭。“是春天了呢,我今天看到院子里的梧桐都发了新芽,嫩绿的,很好看呢。明天陪我一起看好不好?”
季维扬自然知道她是故意的岔开了话题,只是,他不想将她逼得太紧,便温温的回了句,“好。”
然后,电。话两端是短暂的沉默,然后他说,“颜颜,晚安。”
“晚安。”展颜说完,有些恋恋不舍的挂断了电。话。
她吃了药,很听话的躺进被子里。只是,再也无法入眠,一双清澈的眸子,呆呆的看着头顶的天花板。
虽然约翰逊教授什么都没有说,但作为医护人员,她所掌握的知识足以让她明白,虽然治疗的效果很好,但她的心脏已经十分的脆弱了,她可能要一辈子依靠药物来维持住目前的状况,并且,她不能再生孩子了,她的心脏根本无法负荷。
就算约翰逊教授什么也不说,柜子里放置的那些季维扬新买来的避。孕。套和避。孕。药,展颜也清楚的明白这一点。
想到自己这辈子都无法做妈妈了,展颜下意识的侧头,一颗泪珠顺着眼角无声而落,很快隐没在柔软的被褥之中。
她真的很想很想很想在春暖花开的时候,重新站在他身边,可是,不能生孩子的女人,根本算不上是一个完整的女人,这样的她,要如何回到他身边呢?她不能那么自私。
展颜哭了大半个夜晚,才浑浑噩噩的昏睡了过去。第二日清晨,她以为会像曾经一样,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他英俊的脸庞,可是,这一次却是不同了。
她睁开眼帘时,屋内依旧是空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有,死一般的沉寂,她甚至能听到自己均匀的呼吸声。
展颜趿拉起妥协,简单的梳洗更衣,走到楼下问了佣人才知道,整整一夜,季维扬压根就没回来。
“太太,早餐已经准备好了,先生刚刚打电。话回来,让您吃过早餐后按时吃药。”
“嗯。”展颜淡应着,走进餐厅。
早饭后半个小时,一分都不差,佣人将药物递了过来,满满的一小盒盖,红色黄色白色的药片,看着倒是极漂亮,让展颜想起了小时候吃的巧克力豆,只是巧克力是甜的,而这药入口却疾苦,展颜的眉心下意识的蹙紧。
吃药之后,展颜坐在客厅中看报纸,一份晨报看了几遍,几乎是每个字都细细的读过,时间也刚刚过了上午十点。展颜百无聊赖的坐在沙发上,突然意识到自己今后将要过上一种被圈养的生活,没有工作,无所事事,住在令人艳羡的豪华庄园别墅中,一日三餐有人伺候,用最昂贵的药物来维持生命,每天唯一的事就是等着季维扬回家,当然,也可能像昨晚一样等不到。
展颜坐在落地窗前柔软的波斯地毯上,目光茫然的看向窗外,她看到弯曲的道路上,园丁正在给小灌木修剪。她一时心血来潮,换了件厚厚的毛衣就走了出去。
展颜头上扎着布艺手绢,和几个园丁在院中修剪树枝,熹微的阳光散落在她身上,她的脸上竟然渐渐的有了笑容。
可她这一出去,倒是将屋内的几个佣人急坏了,其中一个慌忙的拨通了季维扬的电。话,请示先生要怎么办。
电。话接通的时候,季维扬正在赶往大院的路上,他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接通了手机。
电。话中传来佣人焦虑的声音,“先生,太太正在园子里和园丁一起修剪灌木,我们实在是劝不住……”
佣人自然是询问他的意思,而季维扬并未出现她们想象中的怒意,反而淡淡一笑,他知道被困在庄园中有多无聊,展颜向来不愿做被圈养笼中的雀鸟。
他让佣人开通了手机视频,画面中展颜和园丁们正在一起修剪灌木,他居然意外的看到了她的笑容,没有一丝勉强,笑的那样干净而纯粹。他看着看着,居然也下意识的笑了。他也修剪过灌木,那种工作不算繁重,只要展颜开心,任由她便是。
挂断电。话后,季维扬加快了车速,他工作了一夜,俊颜上带着淡淡的憔悴,上午和ET公司顺利签约之后,本打算回家陪展颜的,却意外接到了父亲的电。话,电。话中季将军只是吩咐他回家,语气很强硬,却没说究竟是什么事。
季维扬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