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清浅含着泪,听到她叫唤,赶紧跑上去紧张地抓紧她的手。
“疏影,春令。送客。”叶夕凉头靠在清浅的肩上,无力地在她的搀扶下走回屋内,头也不回地对着身后人说道。
“小姐,我们……”那二人又开口道。
“若不想我动武,就此打住。”她眸光冰凉,烦躁地闭上眼,扬手道,“回去告诉他,我不是叶家人,从头到尾都不是。我不杀他,已是对他的仁慈。”
语毕,她不再多留,随着清浅进了屋去,那仆人知她心意已决,又迫于疏影春令压力,不再多言灰溜溜的离开了。
骗得信任
夜很静,唯有风吹得早春的树叶沙沙作响,一轮杏黄色的弯月悬挂在墨如绸缎的天际,柔和的月光透过薄如轻纱的云层,洒在大地之上,为树梢房檐镀上了朦胧的银色。
叶夕凉独自坐在逝雪楼不远处的月牙湖泊前,手托着腮,浅紫色的长裙已被水染湿,清澈的湖水漫过她白皙的双脚,惊得湖中的鱼虾四处游蹿。她不为所动抬首望向远方的漆黑一片,眼眸中透着淡淡的哀伤,好似青州四月同绣花针般绵长的细雨,轻轻落下,沾湿了油纸伞,轻易勾起一片忧伤。
柳絮病逝已有一月有余,那日之后叶夕凉大病一场,浑浑噩噩昏迷了好几日,修养了近半月才又开始着手楼中之事。虽说柳絮走时的模样安详,她也知对于柳絮而言死反而是一种解脱,但对于她,这理由并不能抚平她的丧亲之痛。终究,她失去了这个陌生的世界她费尽全力想要保护的人,一下子心底所有的坚持都没有了意义,一切都变得迷茫起来。
“娘,你说你不是我娘亲,那我又究竟是谁,我又为何存于这世间,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所谓的将相之命,可那不是我想要的。”她叹了口气向后仰天躺倒在柔软的草丛间,喃喃自问。几丝清风拂过面颊,睡意渐起,恍惚间四周的场景变得模糊起来。
“喂,有人吗?这里是哪里?”着眼之处全是昏暗,伸手摸不到边际,未知的恐慌让她不由紧张起来。
没有回应,静得只有她一个人的心跳。
“我的儿,我的儿。”忽然传来的声音近在咫尺却又好似从遥远的地方而来,温和的白色光芒将黑暗取而代之,一身着白色拖地长裙的女子顺着光源缓步而来,身形婀娜窈窕,气质似天山雪莲,只是那张脸极为模糊,无论叶夕凉怎么努力都看不清迷雾后的容颜。
那女子很是温柔地将她拥入怀中,轻揉着她秀长的青丝,轻启唇道:“我的儿,没想到你已经这么大了,是个水灵的姑娘了,让为娘好生高兴,只是可惜为娘一直未曾照顾过你,多亏了柳絮姑娘视你如己出,悉心照料,这份情,是我欠她的。”
叶夕凉心头一暖,虽然看不清那女子的面容,然那语气里的宠溺关爱真实自然,将她紧紧包裹。
这人就是娘亲吗?娘亲的身上有着淡淡的幽香,很是好闻。她嘴角出于真心的扬起,不自禁地回抱住那女子,贪婪地嗅着娘亲身上的香气。
“夕凉,我的儿,你可怪娘,怨娘?”那女子感觉到腰际的力道,微微一怔,幽幽问道。
“娘亲,你真的是我的娘亲吗?夕凉不怨不怪你。”
“夕凉,为娘知你天命不凡,必有一番大作为,然这却不是为娘想要看到的。”顺着她的青丝,女子轻叹一声:“你这孩子,是为娘不好,没有替你解开你命中之结,若非为娘,你岂会受这么多的苦。”
“娘。”叶夕凉悠悠开口,想要安慰眼前女子的愧疚自责,“夕凉并不觉得苦,只是有些想念娘亲和爹爹。”
女子牵起她的素手继续说道:“你爹是我见过最正直的人,即使我们的爱情不被允许,但我却从没有后悔过,能与修竹在一起,是我一声最大的幸福。”
“你又在说起往事了。”清朗的声音入耳,远处的梨树下一白衣男子负手而立。
“他是……爹爹吗?”叶夕凉试探地问着身侧的女子。
“夕凉,回去吧。”树下的男子转身,干净清秀的脸倒是与箫子渊有几分相似。
“修竹。”白衣娘亲有些着急地朝着叶修竹唤道。
“你知道她有自己的命运,岂是我们几句可以左右的。”叶修竹长叹了口气,撇过脸不再看向她们。
“夕凉,你爹他是怕离别更伤感,你别怪他冷漠,他心底也苦,你一定要记住,如果爱了,就不要顾虑退缩,很多事错过了就是永远。那个人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人。”话语刚落,她还想开口问清那人是谁?却是迷雾散去,自己依旧身处在湖泊边,周围根本没有白衣娘亲。
“这梦做得竟是如此真实。”叶夕凉回想着方才的对话,扯起嘴角一笑,忽然她皱了皱眉,草丛间除了她还有别的什么人。
叶夕凉也不惊慌,拾起身侧的小石子投入湖中,看似无意说道:“鱼儿鱼儿你再怎么躲藏,也还是逃不出这片湖泊,你终究还是得落入我手中。”
片刻的沉默之后,左前方的杂草丛中伸出一只纤长白皙的手,随着草丛被拨开,那人探出头来,略有些害羞窘迫的浅浅一笑,杏状的眼底似潺潺春水,嘴角下的梨涡若隐若现,长发披散在肩头,头顶还插着几根杂草,却丝毫未影响他清秀的容颜。一袭水色的长袍上绣着朵朵桃花,没有女子的气息,反倒是浑然天成的清丽。
叶夕凉为少年的容颜惊叹,却更惊讶他为何会出现在逝雪楼。因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箫家的箫子渊。
“姑娘,打扰了你赏月,实在是抱歉,希望姑娘原谅。”箫子渊抱拳着道歉,眼神飘忽不定,始终不敢对上她的眼。
瞧着他的模样,心中难得起了兴致,她挑眉一笑道:“真是没有诚意,为何道歉却又不看着我,果然不是真心的,可惜了我的鱼儿。”
“姑娘,不是的。”箫子渊眼中闪过失措,看向她不过几秒又移开了视线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是真心道歉,只是……”
“好了,我知道了。”叶夕凉看着他手足无措的表情,收起玩意正色问道,“可是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这儿可是逝雪楼,而公子并非楼中之人。”
“姑娘是逝雪楼里的人?”箫子渊沉默半响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抛出了另一个疑问。
“我可不是逝雪楼的人,我这个小丫头片子哪能进得了逝雪楼。”叶夕凉下颔倚在膝盖上努了努嘴,佯装出一脸羡慕的样子。
“那姑娘是?”箫子渊在她身旁坐下,侧首看向她,面上的红晕未褪。
“喏。”她伸手指向前方的整齐矮房竹楼,“我不过是住在那里的百姓罢了,不过多亏了楼里的人,才能让我们过上世外桃源与世无争的生活。”
“你的问题我都如实回答了,那么你呢,你来做什么?”叶夕凉笑盈盈看着他,眼底是隐藏好的谨慎。
“我来找逝雪楼楼主悠然公子。”箫子渊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回答道。
“骗人,若是找悠然公子大可在白日正大光明而来,公子自会派人领着你去逝雪楼,又怎么需要趁着月色偷偷摸摸的?”直入关键她毫无保留地脱口而出。
“其实我是受爷爷之托来证实一件事。”没有料到眼前的女子一眼拆穿他的谎言,他低头面露羞涩之意,轻声说道。
“喂,我们做个交易可好?”叶夕凉眸中闪过狡黠,想起三日前春令暗访箫家庄得到的确切消息,四封血书有一封正是在箫家庄中的藏书楼中。然无论用什么样的身份都不可能真正进入箫家庄藏书楼,如今箫子渊自己送上门,也省去了她费心布局。
“什么交易。”箫子渊眼神澄澈如水莲,只是语气随着她的话变得严肃起来。
“我虽然不是逝雪楼里的人,但是我却是悠然公子的未婚妻,如果是你爷爷派你打探什么消息的话,我可以告诉你。”
“未婚妻?”箫子渊深深看着她,疑惑地问道,江湖上并未传说悠然公子订了亲事,他细细思索眼前女子的话有几分可信。
叶夕凉心思灵动敏捷,早就猜透了他的顾虑,如月似风地浅笑道,“我知道你怕我欺骗你,不过既然是交易,我也有求于你,你瞧这琉璃挂坠可觉得眼熟?”她从袖中取出那一半的挂坠在箫子渊眼前晃了几下。
“这不是悠然公子的贴身琉璃坠吗?”
“正是,这也是他给的订亲信物,只是我却不愿嫁他,我希望你带我离开这里。”叶夕凉收起挂坠,语气淡淡说道。
“你为何不愿嫁,嫁给逝雪楼楼主是多少江湖女子的梦想,更何况你想走,大可自己离开,为何要我带你离去?”柔和的月色打在他脸上,映得他的眉目越发好看。
“那不过是她们的梦想,却不是我的梦想,我想要的是一份平淡的感情,我想要的是我自己想要的郎君。”她落寞地朝着箫子渊笑了笑,“悠然他也不见得爱我,他是个好人,但我知道他只是为了不辜负我娘临死时的托付才娶我得罢了。我若是正大光明的离开,他定会因责任阻止我,但我不想要勉强他,也不想勉强自己。我知道你是箫公子,所以你一定可以带我走的。”
“你怎么知道我是箫子渊?”他不解地看向她,等待着解答。
“江湖上传闻箫公子温润如玉,笑起来的时候梨涡动人,腰际总是挂着白色的莲花玉佩,我一眼便瞧见了你腰际的玉佩,料想你是箫子渊,而后你又说爷爷托你任务,更是肯定了我的猜测。”
箫子渊想及方才提起爱情时候她眼眸中闪烁的泪光,语气诚恳,心底一动,不仅怜惜之意顿起,更为她的聪慧心思善解人意折服。
“你可答应?”叶夕凉抬首,扯嘴一笑,刹那间所有的景色都失去了光彩,整个天地间唯留下她浅浅的笑容。
“我答应。”像是被那眸间的流光蛊惑一般,他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
“萧公子,箫老盟主让你来打探什么?”她很是满意的看着他问道,瞧他犹豫的模样她也知晓了来意,替他开口道,“箫老盟主可是想知道悠然公子可真的有四血书之一?”
“正是。”箫子渊目光深邃,不语静静地瞧着,似要将她看透。
“早在悠然他得到血书的时候,我便知晓会有人来打探,你也不是头一个了。”叶夕凉起身,拍去长裙上的尘土说道。
“你有一颗七窍玲珑心,悠然公子怎么会不喜(…提供下载)欢你?”箫子渊怔怔地看着她,幽幽地看口。
“因为他心里早有了别人。”她不在意的扬眉笑道,好似完全不介意,心中却偷笑开来,若是箫子渊知道她所谓的未婚夫未婚妻不过都是她的独角戏,不知会作何感想。
“可以带我离开了吗?”她灿烂一笑,箫子渊点头揽过她的腰,凌驾在风之上,在淡淡月光下朝着远方而去,湖泊的草丛间还残留着最后的体温。
“小姐为何跟着箫子渊走了?”清浅很是疑惑地看着消失的身影向身后的疏影问道。
“楼主自是有她的主意。”疏影转身离开房檐,不再去瞧那抹紫色的裙角离开的方向。
巧解危机
箫家庄在凤宇城外不远的郊外,依山势而建,清晨常有山雾缭绕好似远离尘世的仙境,午后艳阳高照,映得山庄熠熠生辉,黄昏时分,夕阳笼罩,添上了温暖柔和的光泽。箫家庄不仅风景迷人,布局也毫不逊色于恒远山庄。山庄后侧是悬崖峭壁,左侧对着群山的主峰,右侧临近环山的小道,离凤宇城不到半个时辰的路程,资源供给采购也很方便。
箫家庄由箫老盟主全权掌管,箫老盟主膝下有三子一女,现住在箫家庄的也只有箫子渊的母亲箫云,和箫雨霏一家,箫齐与箫岚因娶了南宫家的小姐皆是定居在了白州城内,箫老盟主年纪已大,子孙虽多,然成材的却是少少,如今分担着庄内事务的也只有箫子渊一人。
箫子渊回到箫家庄,刚踏进前厅,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娇柔的声音。
“二哥,你回来了。”箫雨霏梳着精致的流云发髻,一支步摇晃得人迷了眼,小巧红唇微微翘起,蹦到他身前,一把揽住他的手臂,甜甜一笑,亲昵地说道。
“可又是惹了什么祸?”箫子渊笑着揉了揉她的发,眼里满是掩饰不住的宠爱,看得叶夕凉心头也陡升一抹羡慕之意。
“二哥你小瞧我,我又不是只会惹祸的,爷爷对不对?”她的手依旧环在他的衣袖上,侧首向着身后坐在太师椅上闭目静静喝着茶的箫擎苍问道,然当视线落到箫子渊身后的叶夕凉身上时,箫雨霏心中被什么猛地击中,如同她头一次见到悠然公子时的感觉一样,她撇了撇嘴不满地朝着箫子渊说道,“哥哥,怎么带回一个丑八怪。”
叶夕凉无奈地笑了笑,箫雨霏还是一样的小姐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