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和兴奋。
这个女子我是有印象的,她就是最后被选上的那个穿粉红衣的女子,也是英宏唯一亲自看上的,然而我当时的注意力全放在了二姐的身上,所以,那天倒也没有多观察她。
瑾贵妃依着规矩训示完了,众人又坐了一会儿,无非是对新人们说些温良谦和的话,到了尽正午时,这才全都告退回宫。
回到流云殿里,蒋秀过来回禀,已经将分送八位新进妃嫔的礼全都封好了,可是要现在就命人送过去的?
我沉吟了一下,道,“先等等,看有人送了,咱们再送,但也别是那送得最晚的,叫人觉得咱们目中无人的样子。”
蒋秀点头下去吩咐,小青服侍我换了衣裳,边笑着问道,“小姐,那八位新妃嫔生得如何,可美么?”
我笑了,“进宫送选的秀女,全都是万里选一的,容貌上自然不会太差,你倒是问了句傻话了。”
小青一撅嘴,“我不过是为着小姐担心罢了,若是新来的人里有太美的,只怕皇上要变心呢?”
我正拿梳子沾浸了干茉莉花瓣的水在抿着头发,猛不丁的听了小青这句话,我不由手下一滞,竟停住了。
英宏会变心?
虽然我也知道君恩浅薄,英宏不可能总对我如此疼宠,而我自己亦早有这样的心里准备,然而此时从别人的口里说出来,我的心里,竟然――有微微的一疼。
然而只是一瞬间,我的心里就已经释然,我必定是因为自己的大仇尚未得报的缘故,因此,我才份外害怕失去英宏怜宠呵护,要知道,英宏的宠爱,可是我报仇时必不能少的利剑啊。
这样一想,我前日心里的念头又被牵扯了出来,不管英宏将来对我会不会变,我是不能再等了!
想到这里,我放下梳子,唤进蒋秀来问道,“这几日,宁瑞宫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蒋秀摇头,“皇后一如往常的疯疯癫癫,安槐命人暗里观察了许多日,皇后并无半点假装的样子。”
“难不成,皇后是真的疯了么?”小青将信将疑道。
我也有些困惑,看向蒋秀,“秀儿,你在宫里时间久些,你说呢?”
蒋秀颦起眉头想了半天,也摇了摇头,道,“奴婢都只是听安槐说,并没有见到皇后,也不好说呢?只是……”说到这里,她又沉吟起来。
“只是什么?”我追问道。
“只是,皇后虽然表面上瞧着平和温婉,可奴婢想想她这么多年来的行事,她的性格像是不该这般懦弱不经事的,”蒋秀满脸的疑惑不解。
揪着裙摆上的流苏,我低头思忖,突然道,“给我准备身宫女的衣服,咱们晚上悄悄儿的去瞧一瞧她去。”
“啊,娘娘,这……妥吗?”蒋秀有些不放心。
我浅然一笑,“有什么不妥的,让小泰去一趟内务府,找到安槐先通知一声儿,让他安排下去就完了。”
蒋秀见我神情坚定,知道必定有我的道理,当下也不再问,忙出去安排了。
小青却不走,她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来,向我道,“小姐没回来的时候,安总管倒是来过了的,送了老爷的这封信来,安总管还说,老爷看起来很是生气的样子呢?”
我拆了信看时,却是为了二姐的事,说二姐自从回家后,就没安生过,一时间出阁是不能的了,但是也求我瞧在姐妹一场的份儿上,不要命她去十方庵里出家。
我愣愣的看了一会,突然的就叹了口气,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为了什么?就那么,轻轻的长长的叹出那口气来。
小青见我这样,她微微一怔,“小姐,怎么了?”
我只觉得心里得很,也懒得跟她说什么,只命她取了火盆来将信烧掉,就懒懒的歪在窗口的凉塌上,对小青吩咐道,“我静一会儿,你出去吧,午膳时不用叫我。”
说着闭上眼,不过一会儿,竟就睡着了。
这一觉直睡到傍晚时分,醒来时天头上正晚霞绚烂,映得屋顶上的琉璃瓦都是红艳艳的一大片,我正取了清水漱口,小茶回道,“娘娘,常才人方才过来给你请安,奴婢见娘娘睡着,就叫她回去了。”
小青在边上皱眉,“这才两天里,她就来了这许多次,说是殷勤,却硬是叫人烦。”
我揉了揉额头,道,“想来进宫前,她也已经将宫里的形势打听好了,如今住在一个屋子里,她自然要多跟我套点近乎,你们客气点就完了,也别平白的欺负了人家,要人觉得咱们这里的人都是矫奢无理的,”我微微一叹,道,“这些新人都才进宫,将来还不定是什么样的造化呢,你们见了客气点儿,为人做事,还是为自己留点退路的好。”
听我这样一说,小茶裁雪不由面面相觑,但到底也不敢说什么,齐声应了。
耐着性子等到了晚上,我稍微收拾一番后,就乘了夜色悄悄的往宁瑞宫而去,为了不引人注意,在离宁瑞宫还有百十米时,我就下了轿,只带了蒋秀和小泰两个,顺着一个偏僻的小道儿过去,安槐早已安排了他贴心的徒弟在路头等着,见我们到了,赶紧带着我们由一个小角门进去。
按着我的吩咐,宁瑞宫里虽然人少,却全是安槐最贴心得手的人,见我进去,也不作声,打着灯笼径直在前面引路,不过一会,就到了皇后的寝殿前,只见他们轻轻一拍掌,里面啪嗒一声轻响,有人从里面将门推开,轻声道,“来了么?”
“是,”安槐的徒弟闷着喉咙应了一声,就带着我们进去,直将我送到皇后的寝室门口,这才停住了。
寝殿里寂静无声,只有一点灯火如豆,昏黄暗淡轻轻摇曳着,想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就听“吱呀”一声,寝殿门打开,一个声音冷冷道,“什么人在外面?皇后已经歇下了。”正是慧哥儿。
大半年不见,慧哥儿清瘦了许多,一件半旧的湖水绿的袄子,已经洗到发白,松松挽着的头发上,只有一根极普通的银簪子,除此之外,手上身上,再不见半点钗环点缀。
想到她往日待我的情分,我心里顿时微微一酸,旁边蒋秀已经上前一步唤道,“慧姑娘,我们娘娘瞧你们来了。”
慧哥儿不防是我们,顿时愣了,她却没有半点欢喜的样子,满脸警觉戒备的道,“你们来干什么?”
蒋秀正要往她跟前去,被她这一句,忙生生的收住了脚,道,“娘娘得知皇后身子不好,过来瞧瞧。”
慧哥儿沉默不语,只用眼睛死死的盯着我,像是要从我们的脸上看出到底有几分真实来,半晌,她忽然语气幽幽的道,“我家娘娘已经成了这样子了,你们……你们就饶过她了罢!”
第148章 夜探皇后 一
她的语气里满是绝望和哀求,她又对我道,“娘娘,奴婢知道娘娘您进了昭仪,是真心的为娘娘您欢喜的,奴婢知道我家娘娘对您不住,不敢求娘娘别的什么,如今我家娘娘已经这样儿了,只求娘娘您开恩,只当我家娘娘已经死了,再别恨她了罢,老天爷有眼,一定会保佑娘娘您的,”说着,她双膝一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我忙伸手去扶,叫道,“姑娘快起来,有话好好的说,莫这样。”
她只是不肯,哽咽了道,“我家娘娘如今神智不清,已经受到惩罚了,娘娘……”
“我家娘娘既然答应过你不会和你家娘娘为难,就一定会遵守诺言,”蒋秀在边上道,“慧姑娘难道没有发觉,这里伺候的人全都换了吗?”
果然,慧哥儿愣了,“怎么?难道,是……”
“正是,”蒋秀点头,“慧姑娘应该知道,此时谁是最想你家娘娘死的,若不是我家娘娘顾念着答应了姑娘你,暗里将你们身边的人皆都换掉,又命人严加防范,只怕你家娘娘早就已经……”
慧哥儿亦是个极聪明的女子,此时听蒋秀这样一说,顿时如醍醐灌顶,她连连向我磕首,泣道,“奴婢多谢娘娘大恩大德,娘娘的救命之恩,奴婢来世当牛做马,也难以报答了。”
蒋秀将她扶起,道,“我们娘娘这次来,一是瞧瞧你们好不好;二是……,二是有紧要的事,要跟你们商量了。”
“什么事?”
“这……,”蒋秀开了口却又停住,很是为难的样子。
慧哥儿看了看站在我们身后的人,立时会意,忙掀开帘子让我们进屋,我命小泰在门口守着,扶了蒋秀跟着慧哥儿进了屋。
才一进屋,就见前面浅黄色帷幔后面,一个头发散落,衣衫凌乱的人缩在那里瑟瑟的发抖,慧哥儿一见,顿时急了起来,“娘娘,您怎么起来了?”
她急奔过去想扶她,却见她啪的一甩手,身子直往后缩,指着我们道,“出去,出去,出去……”
“娘娘别怕,昭仪娘娘不会伤害您的,昭仪娘娘仁和良善,是个讲信义的人,娘娘,她不会害咱们的……,”慧哥儿温言软语的哄着,试图让她安心。
她却只是摇头,大瞪的眼睛里满是惊恐畏惧,口里喃喃着,“出去,出去……”
我静静的站着,无声的看着她,她再无往日身为皇后时的矜持端庄,惊惶战栗宛如置身于猎人箭下的小白兔,眼里的惶恐惊惧,让我不由自主的想要忘却她当日的残忍和冷血。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缓步走到她的跟前,冷然出声,道,“皇后,你看我此时一身宫女的打扮,就应该明白,我今天来不是为了找你报仇。”
她的身子极轻微的一颤,眼里分明有些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转瞬既失,我心中顿时有了几分把握,接着道,“皇后知道不知道,皇上刚刚大选秀完,昨天新进的八位新妃嫔已经进了宫,于今天早上,在锦元宫里接受了那个人的训示教诲,而这一切,原本应该是在这里,由你这个皇后来做的。”
皇后依旧抖抖索索的样子,让人觉得我分明是在同一个木头人说话,然而我并不以为意,语气冷冽如积年寒冰,,“难道你就甘心吗?你当初说,我是拿着仇人当恩人,而你又何尝不是被人利用陷害?”
“娘娘,您……,”慧哥儿没想到我会说这个,脸色不禁有些微微的发白。
我凝然不理,只是定定的看着皇后的脸,她的身子渐渐停止了颤抖,低垂着头,像是竭力在想些什么?
我莞莞而笑,笑声里却满是凄厉和悲怨,“你身陷囹圄,我痛失皇儿,而那个人,唯独那个人,渔人得利,圣誉赞极,凤印在手,称心如意,皆大欢喜……,”我的语气激烈,渐渐的,说不出话来,直余身子颤抖不已。
屋子里寂静无声,蒋秀和慧哥儿全都傻傻的说不出话来,我沉下身子,伸手轻理皇后散乱的发丝,语气却不容质疑的道,“我知道,你今天这样子,是做给我和她看的。”
“不,不是……我家娘娘是真的……是真的……,”慧哥儿急急想要分辨,然而一对上我的眼眸,她顿时心虚的结巴起来。
她的反应让我更是笃定了自己的判断,我继续看向皇后,“我承认,我是恨你的,我恨不得吃了你,可是我不糊涂,你的话是有道理的,她一反往日性情出手救我之时,我就已经怀疑她的动机了,若不是如此,我又怎能将你身边的人换掉,我又怎么会让他们严防有人对你下毒手,我虽然答应过慧姑娘不为难你,可是我若是不管,你一样会没命,你应该知道,谁比我更巴不得你死?”
她一动不动,我却敢肯定我的话她必定是听着的,声音一扬,我接着道,“你倒也不用谢我,我肯救你,只是因为你死了只是解我心头之恨,却能扫去她登上后位的屏障,一旦她如愿登上后位,那么,她下一个要对付的应该就是我了,只有保住了你,她才会暂时不向我下手,因为她知道皇上宠爱我,只要皇上见到我,才会牢牢记住你曾经怎样的残害他的皇长子,才会将你永囚深宫,再不给你出头之日,如此,虽然她不能如愿登上后位,亦能稳掌中宫凤印,做我大肃朝后宫之中真正的掌权者!”
说到着里,我已经是哀伤无力到了极点,“说到底,她才是真正绝狠之人,如此一箭双雕的好计谋,也亏她想得出来,如今眼看着她如愿以偿,风头劲盛,虽然一时间她不能将你怎么样,但宫内风云向来都是转瞬万变的,如今新人进宫,说不定哪天我就成了昨日黄花,到时无力保你,你纵然装疯卖傻,但是皇后娘娘,你到底还是封号在身呵,除非死了,否则,你一样还是她的眼中之钉!”
我将话说得这样精细明白,终于,她慢慢的抬起头来,眼光清明闪亮,再无一丝滞凝之像,一字一句道,“你待怎样?”
我直直的对上她的眼睛,“若要性命无忧,你就只能同我合作。”
“可是扳倒了她,本宫一样是性命难保,没有本宫肘制着她,要本宫命的人就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