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瑞兰刚才的注意力都在那敲门的丫鬟身上,完全没有注意角门的情况。
那丫鬟这才看了自己的手,吓得尖叫一声,举着满手的灰,道:“大夫人,这这这……”
陆瑞兰心里重重一跳,她忙走了过来,对着那门看了半天,就是那天她亲眼看见的那个地方,里面还有个凶巴巴的婆子,将她推了个大马趴!
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陆瑞兰刹那间有种落入陷阱的感觉。
“怎么回事?难道他们跑了?”陆瑞兰更加心慌意乱,忙道:“给我敲门!使劲儿敲!”
几个下人没有法子,一拥而上。将那角门拍得都快坏掉了,可是里面还是没有人回应。
他们闹腾的声音太大了,很快就有人围了过来旁观。
沈咏洁想了想,命自己的丫鬟去旁边的宅子里叫了叫。很快就有人打开角门,探头看了一眼,奇怪地道:“你们在那边做什么?那宅子空了十几年了,我们主人一直说要把那宅子买下来,但是找不到房主在哪里。”
那丫鬟回来之后。对沈咏洁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陆瑞兰在旁边听见了,尖叫道:“空了几十年?!不可能!”
她看着那座宅子,眼里发红,整个人都魔怔了。
“给我砸!我倒要看看,他到底在搞什么鬼?!”陆瑞兰不顾一切地对自己的下人下了命令。
刘家的下人互相看了看,只得听从主子的话。
扑通!
很快那门给砸开了,陆瑞兰第一个就冲了进去!
一进去,她就呆住了。
只见里面的庭院里,长满了齐膝深的杂草,根本看不出哪里有路可以走进去。
院子里的房子屋顶破旧。窗棂更是破破烂烂,一个一个大窟窿展现在众人面前,根本就是荒废多年的样子。
如果刚才那门把手上的灰尘还只是前奏的话,现在这个院子的景象就是大戏了。
沈咏洁这时只觉得整个人都活了过来,气定神闲地道:“陆瑞兰,你这是终日打雁被雁啄了眼睛?!你看看,就这屋子,还能做外宅金屋藏娇?你是逗我们玩呢,还是存心把我们当傻子?”
“那一天明明就是进了这个院子!”陆瑞兰急得团团转,顾不得那院子草深屋斜。拎着裙子一定要往里走。
几个丫鬟婆子见识不对,拼命拉住她的胳膊,不许她再往屋里跑。
“我那天看见了的,亲眼看见了的!——你们有没有见过这里住着的一个婆子。还有一个漂亮的小媳妇?”陆瑞兰从角门里出来,对着围观的人急吼吼地问道。
“没有,我们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这角门打开过。——这位夫人,你不是见鬼了吧?”
大家都纷纷表示从来没有见过有人在这里出入,就连那宅子的邻居都是这么说。
陆瑞兰一阵折腾之后。才明白过来自己被谢东篱耍了。
他故意在她面前领走盛琉璃,并且进了这间宅子,只让她相信这里就是他的外宅!
其实他马上就把人带走了,只是在这里走了过场,以图迷惑她。
等她带了人过来,发现这所宅子其实不能住人,大家就会觉得是陆瑞兰在故意抹黑谢东篱……
“真是好计策!好心机!”陆瑞兰冷笑两声,“我要去告官!盛大妹子不能就这样白白丢了,我要告大丞相拐带良家妇女!”
沈咏洁不屑地撇了撇嘴,“你去告啊!那盛琉璃跟你什么关系?是你女儿还是你媳妇?我跟你说,不是女儿,也不是媳妇,你是没法代她出来告状的。”
东元国法律,只有直系亲属才能告拐带之事。
陆瑞兰跟盛琉璃真的是什么关系都没有,她也拿不出任何有关系的证据。
陆瑞兰哆嗦了半天,突然回到自己的车上,道:“去谢家!阿颜还在谢家!我让阿颜去告官!就说她爹把她娘拐走了!”
“呵呵,还不死心。”王月珊摇了摇头,和沈咏洁一起站在那里,看着陆瑞兰坐着大车远去了。
“她怎么变得这个样子了?”沈咏洁用手摁了摁自己的鬓角,“我看她都快疯了。”
“谁知道是真疯还是故意装疯?”王月珊沉吟道,“东篱这一次可不能再姑息她了。再是亲戚,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我省得,早已经跟他说过了。今天就是东篱让我来找陆瑞兰要证据的。”沈咏洁叹息一声,知道一定是谢东篱做了手脚,但是不管怎样,他既然挖了这么大坑,陆瑞兰就一定会摔得很惨。
……
陆瑞兰一径来到谢家门前,要他们把阿颜交出来。
因盈袖和谢东篱都已经对谢家下人说过,跟刘家大房全家都不来往了,他们上门,直接打出去。
陆瑞兰在门口闹了半天,盈袖和谢东篱都没有出面,反而是西城坊区的坊正带了人来了,将她赶走,不许她在这里无故喧哗。
被赶回家后,陆瑞兰在家里歇了几天,反复想着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知道一定是谢东篱将盛琉璃藏了起来。
而刘东义这些天一直在外面奔走,找以前的同袍走门路,想试试能不能再入东元国的军队。
结果确实如同谢东篱所说,刘东义不管如何努力,那些人就是不肯松口。
东元国的仕途之门,完全在刘东义面前关闭了。
他满心彷徨,对陆瑞兰也看不顺眼了,在家喝了酒就对她横眉冷对,骂骂咧咧。
陆瑞兰跟他做了这么多年夫妻,怎么受得了这种气,心一横,就向大理寺递了状纸,告了谢东篱三大罪。
一,不孝尊长,不顾兄嫂的养育之恩,将他们扫地出门。
二,不尊圣上,有僭越之意,其心可诛。
三,不顾人命,将给他生了女儿的盛琉璃拐带禁闭,不能见天日。
她已经打定主意,一拍两散。
既然谢东篱不为他们着想,她也不再为他着想。
这个状纸一递上去,就被大理寺卿亲自送到谢东篱的案头,苦笑着说:“大丞相,您看看,这件事怎么办?”
谢东篱将那状纸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叹息道:“让大人为难了。我这大表嫂是魔怔了,就因为分家,她完全受不了。唉,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大丞相,您别难过。这件事,依属下看,陆瑞兰告的这些状,根本一点证据都没有,完全是诬告。她以民告官,本来就是要滚钉板的。”大理寺卿缓缓说道,觑着眼睛打量谢东篱的反应。
谢东篱面色淡然,摇头道:“滚钉板就不必了,到底是我的大表嫂,当年对我有恩。”顿了顿,又道:“她不义,我不能不仁。这样吧,你就派几个差婆将她暂时收监。一切,等我夫人生了孩子之后再审此案,如何?”
※※※
☆、第706章 收监
大理寺卿忙躬身道:“卑职遵命!”
谢东篱挥了挥手,让大理寺卿下去了。
大理寺卿回到大理寺,立刻对衙差道:“派差婆出去,将陆瑞兰抓起来收监。”
以民告官,就要准备好滚钉板的准备。
谢大丞相看在昔日亲戚份上,不让她滚钉板,她就要知足了,如果给脸不要脸的再闹,他就不客气了。
大理寺的差婆们气势汹汹来到刘东义和陆瑞兰住的坊区,拍着她家大门怒吼道:“大理寺衙差办案!赶快开门!”
刘东义不在家,又在外面喝酒。
陆瑞兰正在家里琢磨上了公堂要如何应对,她是半点也没想过大理寺会来抓她。
听见外面乱糟糟的拍门声,几个婆子飞跑进来报信,哭喊道:“夫人!夫人!快躲一躲!大理寺的差婆来抓夫人了!”
“什么?来抓我?不是你们听错了吧?”陆瑞兰霍地一声站了起来,“她们怎么敢?!我可是谢家……刘家的夫人!”
突然她脑子一转,想起来自己其实已经不能算夫人了。
她夫君刘东义不再是东元国的官员,也没有绝爵位,她正经只能算太太,是哪一门子的夫人?!
不过是东元国的那些熟人看在谢东篱的面子上,依然称呼她一声“夫人”……
“给我找人去谢家报信!就说大理寺来抓我,让东篱来救我!”陆瑞兰在屋里顿时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可是夫人,您才告谢大丞相……”她的丫鬟怯生生地道,“这时候去求他,来得及吗?”
陆瑞兰猛地一顿,瞠目结舌地道:“难道谢东篱这样胆大包天?!公报私仇?!”
她还没有想清楚这其中的关键所在,大理寺那些五大三粗的差婆已经拿着绳子、枷锁和哨棒闯了进来。
“你,陆瑞兰,给老娘出来!”冲在最前面的差婆对着陆瑞兰兜头就是一个耳刮子。吼道:“谢大丞相厚道,不让你滚钉板!但是民告官,而且是告自己的亲戚,你不吃点儿苦头老天也不容你!”
陆瑞兰出生五相世家。从小到大养尊处优,哪怕近一年来家世陡变,但因谢东篱对她容忍三分,她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地位和身份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以至于在频频失利丢脸之后,铤而走险、破釜沉舟。居然想出了去大理寺状告谢东篱的昏招!
陆瑞兰这时悔得肠子都青了。
被差婆一个耳光扇到地上,连牙都被打掉两颗,左边脸迅速肿了起来。
她趴在地上气喘吁吁地道:“我表弟是大丞相!你们不能抓我!我养他长大,他不会这样忤逆不孝!”
“陆瑞兰,你记性真不好!现在记得你表弟是大丞相了?你削他面前,毁他名声,甚至去大理寺告他的时候,可有想过他是你表弟?!”那差婆呸地一声,将一口唾沫吐在陆瑞兰身上,大手一挥。“带走!”
另外几个差婆已经围了上来,拿着绳子将陆瑞兰捆得结结实实,又给她上了枷锁,往她嘴里再塞了麻核,推推搡搡将她推出了门。
陆瑞兰嘴里被麻核刺得到处是血,痛得眼泪直往下掉。
大理寺的差婆带着她从他们的宅子里出来,往位于西城坊区的大理寺去了。
这一路上,东元国京城大街上的人都跟着围观她们,对着她们指指点点。
等到了西城坊区,认识她的人就更多了。
“咦?这不是陆家的大姑太太陆瑞兰?她怎么被抓了?”
“呵呵。认不清自己的身份,搅屎棍一样往人家家里拼命地搅,说实话,谢大丞相现在才出手对付她。实在是仁至义尽了。要换了是我,早就乱棍打出去,让她一辈子不能翻身。”
“前一阵子听说她不是领了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来,说是谢大丞相的外室和私生女?”
“那是假的。谢大丞相是什么人啊?就算要找外室,也不会找一个跟自己妻子长得一模一样的村姑吧?听说那村姑年岁比他妻子还大呢,你说他是图什么啊?”
“也是。男人寻乐子。要么找不一样的,要么找相像太年轻的。断断没有找又相像,又年老的,这不合情理。”
有认得陆瑞兰儿子女儿的人赶紧去他们家报信。
陆瑞兰的女儿和儿子听说了这件事,惊得魂飞天外,忙跟着来大理寺探视。
陆瑞兰刚刚被差婆收监,一个人坐在大理寺监牢的稻草席上,脖子上的大枷已经取下来了,可是嘴里的麻核还是塞得满满的。
“娘,您怎么了?他们为什么要抓您啊?”陆瑞兰的女儿谢同心哭得肝肠寸断,“我去找表叔来救您出去!谁敢惹我们家?!”
陆瑞兰苦笑着摇了摇头,暗道自己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了。
跟谁斗不好,居然还想跟谢东篱斗……
这些年,他对付别人的手段她又不是不知道?
临到自己,居然以为他不会出手。
一旁的差婆见陆瑞兰耷拉着脑袋不说话,嗤笑一声道:“我说这位太太,你们家就靠着谢大丞相呢。你娘哪根筋不对,居然还要状告谢大丞相!民告官可是要滚钉板的,谢大丞相厚道,不让滚钉板,但收监是免不了的。你娘又没有诰命在身,告了官,就得到牢里待着,直到我们大理寺开始审案的时候才能出来。”
“啊?娘,这是不是真的?”陆瑞兰的儿子完全傻掉了,“您还要跟表叔闹啊!表叔表婶哪里对不起您了?您这样咄咄逼人,是仗着哪门子势啊?”
这时刘东义得到消息,也赶了过来。
见陆瑞兰一派狼狈,被人关在大理寺的监牢里,本来还很难过,嚷嚷着要去找谢东篱救她出来。
可一听是因为陆瑞兰告了谢东篱一状,刘东义直接黑了脸,握了握拳头,吼道:“行!你真行!有了你这个搅家精,我们这家不闹也散了!算了。我是供不起你这尊大佛,我要休了你!”
陆瑞兰的女儿和儿子又连忙跪着求刘东义:“爹!娘只是一时糊涂,您不要休了娘!”
“我们去找表叔说情!娘这么大年纪了,您就带娘回雷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