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光说句话,这不还有个孩子吗?”陆瑞兰瞥了瞥阿颜,“要知道是不是事实,滴血认亲不就行了?”
盈袖闭了闭眼,努力平复着自己翻滚的心思。摇摇头,笑说:“大表嫂,滴血认亲太严重了。这件事呢,如果是真的。我绝对不会让她们娘儿俩再受苦。如果不是真的……”盈袖轻抚阿颜的后颈,“我也想收阿颜为干女儿。我跟这孩子有缘,一看见她就亲近得不得了。”
陆瑞兰怔住了。
如果说谢东篱的反应还是属于男人在妻子面前惯用的态度,那盈袖的反应就实在太让陆瑞兰意外了。
按理说,正室最讨厌的就是外室的子女。甚至比讨厌外室本身更甚。
但是盈袖对盛琉璃淡淡地不说,对阿颜,看上去真的像是发自内心的疼爱。
如果这种疼爱是装出来的,陆瑞兰不得不给盈袖竖上大拇指。
实在是太真实了,连她这个素来老辣的人也看不出一丝勉强假装之处。
盛琉璃扬起笑脸,像是很欢喜地道:“谢郎的夫人果然是个好人,我就知道我没有做错。”
盈袖对她笑了笑,又道:“还有一些事,我想单独跟你说说。”
陆瑞兰这时不反对了,笑眯眯地道:“去吧去吧。有什么私密话,你们自个儿说。”
盈袖被噎了一下,抿了抿唇,往里屋走去。
盛琉璃跟着走了进来。
她一直低着头,只是到了盈袖让她坐下的时候,目光才飞快地往周围扫了一眼。
只觉得这里屋比外屋又精美豪奢几分,里面的器物都是带着光的,她一个都不认识,但知道一定都是好东西。
“盛大嫂,我是想相信你的话的。但是隔了三年。我不得不慎重。”盈袖低声道,“有几件事,还望你回答我。我不想弄得滴血认亲那么难堪。”
盛琉璃连连点头,“谢夫人您尽管问。只要我知道,我一定都说出来。”
盈袖点点头,“是这样的,你说,你跟我们大爷有过一夕之欢,那你可否说出我们大爷都跟你说了些什么话?”
盛琉璃这下笑了。道:“谢夫人,你这个问题实在太简单了。”
“哦?”
“谢郎的话我记得清清楚楚,一个字都不会漏。”盛琉璃笑着说道,“我记得很清楚,他晚上发热的时候,将我抱在怀里,不断叫我‘盈袖’……第二天,他睡了一天……第三天,他醒了,发现认错了人,对我再三道歉,说对不住我,给了我你们在东元国的地址,让我如果有事,就来找他……第四天,他就走了,我送他到山口,他说,有缘再见。”
“哦?”盈袖似笑非笑地看着盛琉璃,“我看你也病了,还病得不轻呢……”
编得跟真的一样。
盛琉璃忙捂住嘴,垂眸看着地上雪白的地衣,眸子里又有绿芒闪过,低声道:“我没病,谢夫人不用担心。再说我不会要留在谢郎身边,我只是可怜这孩子,她是谢郎的亲生女儿,跟着我,她实在是太可怜,连吃都吃不饱。只要您能让阿颜认祖归宗,我别无所求。而且我对谢郎,没有别的意思。那天晚上,谢郎也是无心的,他把我当成您而已。”
盈袖垂下眼眸,问道:“我夫君在你哪里待了多久?”
盛琉璃脱口道:“三天,满打满算,只有三天。”
“三年前只待了三天,可你说你把他的话一直记到现在。盛大嫂,你还说对我夫君没有意思?”盈袖微笑着站了起来,“说吧,你到这里来,到底是要做什么?”
※※※
☆、第699章 哪里好(加更)
盛琉璃的脸又一次红了,她深深地低着头,一幅无地自容的样子,半晌才压低声音道:“我……我……这辈子不会嫁人的……”
不嫁人?
难道还要为谢东篱守身不成?
盈袖扶着腰,挺着五个月大的肚子,在里屋走来走去,胸口有股火气让她按捺不住。
在里屋转了几圈,盈袖转头问盛琉璃:“你爹娘是哪里人?他们有什么说法吗?”
我倒要看看这个不知廉耻的人怎么编!
盛琉璃摇了摇头,“我爹娘在我五岁那年就过世了,我是一个人在山里长大的。”
盈袖怔住了。
从她自述的身世来看,这是个很可怜的女子。
如果这一切是真的话,盈袖确实不会恨她,可惜,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你去暖阁陪阿颜吃东西,我要去外院跟夫君商议商议。”盈袖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怒气,笑着对盛琉璃点点头,然后撂开帘子,一个人先走了出去。
盈袖一出去,盛琉璃马上抬起头,在里屋四处张望,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但是门帘很快被掀开,盈袖的丫鬟笑着道:“盛大嫂,请。”
盛琉璃只好跟着走了出来。
盈袖出去之后,对陆瑞兰点点头,“我去跟我们大爷商议商议,看看如何处置这件事。”说着,转身就走。
看着盈袖匆匆忙忙的背影,陆瑞兰微笑着点点头。
看来这件事,十有八九就是真的。
刚才谢东篱和盈袖在沈家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
她微笑着看了看阿颜,轻抚着她的头,吁了一口气。
盛琉璃出来之后,倒有些心神不宁,坐在阿颜的另一边,看着她吃东西,偶尔给她卷起袖口。免得点心弄上去了。
……
盈袖扶着丫鬟的手,很快来到外院谢东篱的居所。
“哼!”盈袖装作气呼呼地走进去,拍了拍屋里的桌子,“你跟我老实说。到底跟这盛琉璃是怎么回事?!”
谢东篱刚给她拉开门,就被盈袖一阵排揎,忍不住笑了,摸了摸鼻子,慢悠悠地走过来。站到她面前,两手攀住她的肩膀,道:“怎么了?你被她说服了?相信我曾经对不起你?”
盈袖侧着头,斜睨着他,“人家时间、地点,包括你说得话都记得清清楚楚,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谢东篱好笑,俯身低头在她耳边道:“……那我对你说的话?你还记不记得?”
盈袖别过头,“你对我说的话太多了,我哪里记得?你别企图蒙混过关。早些说,好多着呢!”
“有哪些好?”谢东篱紧紧逼近了她,“那你说说我有哪些好?”
“我怎么知道?”盈袖双手抵在谢东篱胸前,不让他继续靠近,“好好站着说话!”
“……我有什么好,你深有体会吧?”谢东篱俯身咬住她莹白的耳垂,说得一本正经。
盈袖的脸唰地一下红了,如同上好的凝脂起了红霞,她咬着下唇翻了个白眼,低斥道:“讨厌!怎么这么说话!”
谢东篱的呼吸跟着局促起来。
他本来不过是逗一逗盈袖。没想到把自己绕进去了。
盈袖有了身孕,夫妻俩的房事也收敛许多。
谢东篱本来不是纵欲之人,但是对盈袖,他怎么要也要不够。
最近这几个月迫于盈袖的身子有身孕。他已经忍得很辛苦,没想到盈袖还来跟他讨论他“哪里好”,想想就能想歪了……
“那要怎么说话?娘子教教为夫?”谢东篱深吸一口气,用强大的自制力将自己挪开,走到墙边的茶龛里,拎着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一口就灌了下去。
盈袖这才发现谢东篱动火了,也不敢再说这件事,暗笑垂眸,撑着头道:“那盛琉璃说,是三年前在山道上拣到你的。你当时晕迷不醒,她就背着你去了她家。然后你发高热,你把她当成我,就……”说完顿了顿,故意停顿了一下。
谢东篱对着墙站了一会儿,等自己完全平息下来,才走到盈袖身边坐下,拉着她的手道:“这你就信了?”
“她开头倒是说得头头是道,差一点把我唬住了。时间地点都对得上。你说你是堕民圣地那边回来的,她恰好就是堕民圣地那边的人,也是在那里拣到你的。这事又只有你我知道,我是绝对没有对人说过,你也不会对人说,那就只有真的在那边见到你的人才会知道……”盈袖似笑非笑看着谢东篱,“只是后来,她说你发烧的时候叫她盈袖……我才确定她是个骗子。“
谢东篱从来都是叫她“袖袖”,而不是盈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知道一些我们之间的事情,但又知道的不完整。还有,她的女儿阿颜,我总觉得,我女儿阿颜长大了,就是这个样子。”盈袖很是纳闷。
谢东篱长吁一口气,伸长了腿,在太师椅上窝着,凝神道:“首先,我可以告诉你,她跟我一丁点关系都没有。她说得一切,都跟我没有关系。”
盈袖凝眸注视着他。
“还有,那个孩子,有些蹊跷,我不能说她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谢东篱说着,还看了看盈袖,“也不能说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啊?!”盈袖倏地抬起头,“难道说,她真的是……我们的女儿阿颜?!她怎么被人弄到这里来了?!她怎么才两岁?!这不应该啊!”
“你别急。”谢东篱轻抚她的手背,安抚她激动的情绪,“我说她跟我们有关系,并没有说她就是我们的女儿。”
盈袖:“……”
“不明白?就先不要想这件事。我可以肯定这件事,又是祖神下的套。”谢东篱的目光变得阴沉,一双眸子黑得深不见底,晦涩难明。
“你确定?”盈袖打量谢东篱,“可别事事都把祖神拉出来做挡箭牌。”
谢东篱看着盈袖这幅娇俏样儿,心里一热,将她抱到自己膝盖上坐着,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从她的衣襟下方探进去揉搓,低声道:“肯定是它。不然怎么能把时间地点掐的那么准?我告诉过你,我从祖地返回,没有回到盛家的接引室。而是落到堕民圣地的大山里面。但是我并没有晕倒,没有生病,也没有遇到任何人。我在堕民圣地的大山里走了三天三夜,才走出去。”
那个地方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算是个禁地,不能和在别处一样想走多快就走多快。
盈袖听了。不由毛骨悚然,顾不得自己的柔软栖息在他的掌心,反而越发往他胸口贴近,哆哆嗦嗦地道:“那……那……这盛琉璃,又是什么东西?”
“说对了。”谢东篱的眼底也闪过一丝精光,“她确实就是个东西……”
“那阿颜呢?”
“阿颜,还要再观察观察。”
谢东篱对阿颜的感觉也很奇怪,和盈袖一样,他一见那小女孩,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好感。明知道她不是自己和盈袖的女儿,但还是忍不住想亲近她。
“唉,祖神也真够厉害的。仅仅是一段残余的力量在这里,就能掀起这么多风浪。”盈袖感叹,“我们几乎是应接不暇了。”
谢东篱恋恋不舍地把手从她怀里拿出来,指尖似乎还有她温热软腻的触感,低头在她面颊亲了亲,“你别怕,它越是动弹,越说明它快不行了。所以要垂死挣扎。”
“真的?”盈袖惴惴不安地摸着自己的肚子,“我们的孩子还没有出世呢。”
“它应该很忌惮我们的孩子。”谢东篱低下头,又隔着衣裳亲了亲盈袖的肚子,“你没发现。祖神最近出的招儿,都是绕着孩子来的吗?我们的孩子福大命大,应该会帮我们的。”
“可是我不想。”盈袖认真地道,“我已经有一个女儿帮了堕民,我这个儿子,我就想他平平安安长大。做个普通平常人。”
谢东篱微笑,没有跟盈袖争辩,只是道:“好了,等他出生以后再说吧。你想如何安置这两人?”
盈袖蹙眉想了想,“我想把阿颜留下来,你说呢?”
谢东篱沉吟片刻,“行,这样可以将阿颜和盛琉璃分开。”
当然最重要的是,谢东篱不放心将盛琉璃放在这个家里,谁知道那东西会做些什么事?
“那大表嫂肯定就要收留盛琉璃,我们的名声大概就更不好听了。”盈袖从谢东篱腿上站了起来,“你不介意吧,大丞相?”
谢东篱微笑,“你以为我会让大表嫂继续插手吗?”
“你最好能收拾收拾她,我实在受不了她了。”盈袖偏着头,一脸气呼呼的样子,“我怕忍不住,等下就跟她大吵一场。”
谢东篱慢悠悠地道:“忍不住就不要忍。记住了,你是孕妇,为什么要忍?忍多了对咱孩子不好。”
谢东篱主动要求盈袖发火,盈袖又不好意思了,低下头道:“……我就是这么一说,没有一定要跟她大闹一场。”
谢东篱握住她的手,一起往内院行去,一边道:“……大表嫂那边你如果觉得不自在,可以不用管。我去跟大表哥说。老是这样,再好的亲戚都没得做。”
两人说着话,很快回到了内院。
阿颜已经吃完了点心,正由陆瑞兰牵着手,在院子里遛弯消食,转动着大眼睛,不断指认着庭院里已经枯萎的花花草草。
盛琉璃站在回廊下,双手交叠在身前,含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