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袖听了心中欢喜,忙道:“拿大赏封!”又对那婆子客气了几句,就道:“你快回去,我马上就去看我娘。”
那婆子应了,“奴婢先告退了。”
盈袖知道她要回去复命。
张绍天刚刚得子,家里肯定要大摆筵席庆祝一下。
先是洗三,然后是满月,再就是周岁,一桩桩一件件都要准备起来,正是忙的时候。
盈袖也就趁着那孩子刚刚出生的时候,赶紧去先看看。
她来到张家门口的时候,看见小磊也来了,刚从亲王府的大车上下来。
“小磊,你也是来看娘的?”盈袖笑着问道。
小磊点点头,满脸喜气:“我刚听说娘给我们生了个弟弟。”
姐弟俩高高兴兴一起进到角门。
张绍天听说小磊和盈袖来了,忙亲自来迎接,带着他们去内院看沈咏洁。
沈咏洁刚刚生下孩子,收拾完毕,搬到月子房去了。
盈袖和小磊没有进去,只在门口问候了一声。
张家的乳娘抱着孩子出来给他们看了一眼。
小磊好奇地看了看那孩子的面容,道:“……好小的脸……”
不仅小,而且红通通,皱巴巴地。跟个小老头一样。
盈袖上一世虽然没有出嫁,但是见过不少初生的婴孩,也看了一眼,笑道:“刚出生的孩子是这样的,过几天就好了。”
“啊?那我小时候岂不是也是这样?”小磊有些嫌弃地瘪了瘪嘴,看着乳娘把孩子又包进去了。
沈咏洁隔着屏风跟他们说话:“袖袖、小磊,你们回去吧。我这里无事。”
张绍天也道:“你们的娘受了很大的累。要好好歇息,今儿我就不留你们了。”
盈袖和小磊也是来看一眼才放心,并没有久留的意思。
两人忙道:“张副相不用多礼。我们这就回去。”又道:“给小弟带了些礼物,是我们姐弟的一点心意,还望张副相不要推辞。”
张绍天爽朗地笑道:“我怎么会推辞呢?他也是你们弟弟,我也希望你们能好好相处呢。”
盈袖和小磊一起笑了。告辞离去。
从张绍天家出来,盈袖看天时还早。就对小磊道:“小磊,这几天看你都没有出来,身子还好吗?”
小磊点点头,“歇过来了。”顿了顿。又道:“姐,那边是酒楼,我请姐姐去吃东西?”
盈袖也有很久没有来过酒楼了。抬头看了看,笑道:“嗯。那个酒楼不错。”说着,带着他进了酒楼。
酒楼的老板认得小磊,忙亲自出来迎接,带着他们往二楼上的雅间行去,一边道:“小王爷和护国公主贵脚临贱地,小楼蓬荜生辉。”
小磊笑道:“别说那些有的没的,快把你们的好菜上些过来。”
酒楼的老板亲自去后厨安排酒菜,又亲自带人送了上来,十分讨好。
酒菜上来之后,小磊命身边的下人和随从去楼下吃喝,自己和盈袖在雅间对坐饮酒。
两人说了一会儿这一次的瘟疫,正说到兴头处,突然听见隔壁雅间有人在说话,声音越来越大。
本来酒楼的雅间是隔音的,但是正好他们的窗子开着,可能隔壁雅间的窗子也开着,因此声音从那边传到了这边。
只听一个男子慷慨激昂说道:“……祝兄此言差矣!想我们东元国是女帝开国,为何不能出第二个女帝?!”
盈袖和小磊一下子愣住了,两人的筷子不约而同停了下来。
“刘兄,女帝开国是那时候的特殊情况,你怎么能一概而论?要是真能出女帝,为何我们东元国五百年,只有开国的是女帝,以后的皇帝都是男的?!”
盈袖听了摇头,给自己斟了一杯酒,轻声对小磊道:“别理这些胡说八道的人。”
小磊却像是听住了,偏着头,目光闪烁,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又怎样?!反正开国能是女帝,我们现在也能有女帝!”那男子拍了拍桌子,“如今咱们东元国满打满算只有两个皇子,一个是皇太孙,一个是辰亲王。你们也都看见了,皇太孙殿下畏手畏脚,这一次瘟疫完全没有出头,实在是让人失望。而辰亲王,虽然大大出了把风头,但是据我所知,他这一次,都是他姐姐帮他在后面打点,他才能坐收渔翁之利!”
“不是吧?辰亲王真的是靠姐姐?”
“不仅靠姐姐,还靠姐夫呢!”另一个人不屑地道,“你们别忘了,那一次北齐禁军来袭,可是护国公主披挂上阵!有这样能文能武的护国公主,还有她身边能干的谢副相,为什么她不能做女帝?!”
这句话如同石破天惊,一时让两边雅间的人都震住了。
盈袖听得直皱眉头,正要起身制止那边的人继续说下去,却见小磊伸出手臂,拦住她的路。
“小磊?”盈袖不解,“你怎么了?”
“姐姐,那些人说的是事实,你为什么不让他们说呢?”小磊微笑着道。
※※※
☆、第550章 入彀
“事实?”盈袖的脸沉了下来,她绕过小磊,走到窗边,将那几扇窗子关了起来,窗外的声音也传不进来了,但是屋里开始闷热。
已经入了夏,这屋里关得紧紧的,难怪会热。
盈袖坐到小磊身边,看着弟弟那张俊逸微笑的面庞,轻声道:“小磊,你是不是也在想他们说的话?你是不是在担心?”
小磊垂眸,举杯喝了一杯酒,低声道:“没有,我没有担心。姐,你……”
盈袖打断他的话,肃然道:“如果你不担心,就抬头看着我的眼睛。”
小磊顿了顿,放下酒杯,抬眸看着盈袖,眼眸里一片深黑。
盈袖头一次发现,她已经看不透小磊的想法了。
但是不管她看不看得透,都不影响她对小磊的心情和做法。
所以她坦然说道:“小磊,其实你不用担心,一点都不用。姐姐这辈子,是为你而生。你想要什么,只要姐姐有,都会给你。女帝这种事,姐姐从来没想过,更不会跟你抢。如果你被刚才那些话打动,就是亲者痛,仇者快,知道吗?”
小磊在心底叹息一声,知道盈袖是误会了他的意思,他看着盈袖,镇定地道:“姐姐,我从来没有想过你要抢这个位置,那些人的话,虽然对我有所触动,但想挑拨离间我们姐弟,那真是看不起我,也看不起你。我只是想你告诉真心我,如果没我,你是不是就能做女帝?”
看盈袖蹙着眉头不说话,小磊又道:“不是问你想不想,而是问你。是不是有这个可能?”
盈袖下意识想要摇头,但心里一动,猛地想起来自己上一世的时候,是被飞鱼卫抓入白塔大狱。
虽然这一世她得知了凡春运的心思,明白了上一世自己的遭遇,十有八九是凡春运插手导致,但她还有一点没有想明白。就是凡春运如何能说动飞鱼卫来抓她?!
众所周知。飞鱼卫受元宏帝直接调遣,是不会听别人的话的。
而元宏帝那时候正是病重,也不可能由元宏帝直接下令。那么,肯定是被皇宫里的人利用,假传圣旨。
可皇宫的人为什么要被凡春运利用呢?
凡春运能给他们什么了不得的好处,做出这种后果危害极大的事?
这一点。本来是盈袖依然没有想明白的事。
但是今天在这酒楼上听那些人真真假假的议论,盈袖发现心中的迷雾有了豁然开朗之感。
上一世。元宏帝病重之时,是不是决定要对皇太孙动手,立盈袖为女帝?!
只有这一点,才能让宫里的人的目的。跟凡春运的目的正好吻合在一起。
因为她现在知道,元宏帝早已知道太子不是他亲生,那这个皇太孙元应佳也就根本跟元氏皇族一点关系都没有。
上一世元宏帝的子嗣。只有盈袖一个人,还是个女子。
虽然东元国开国皇帝是女帝。但是五百年来,再无一人是女帝。
可见要做女帝,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情况,并不是常态。
元宏帝要面对的阻碍和困难太多,一直没有将这件事提出来。
上一世的时候,皇后齐雪筠并没有出事,元宏帝一直在跟她周旋,没想到后来重病在床,连上朝理事都不行,只好让皇太孙元应佳临时监国,但是却又将他派往江南。
是不是就是在这个空档里,皇后齐雪筠,又或者皇太孙元应佳本人,跟凡春运、张氏终于勾结在一起,做了一件让他们共同获益的事情?
那件事,就是让盈袖去死。
原来如此……
至此,盈袖对上一世自己为何会身死,而且以那种方式身死的前因后果,终于弄得清清楚楚。
而害死她的那些仇人,张氏、凡春运、皇后齐雪筠,都已经死了。
皇太孙元应佳呢?上一世,他是否参与过对她的谋杀?
盈袖的手指紧紧握成拳头,手指甲几乎在手掌心里掐出血痕。
“姐姐?你怎么了?”小磊瞥见盈袖的面色发红,不是正常的红,而是妖艳的潮红,双眸更是闪亮得如同天上的星辰。
小磊从来没有见过姐姐有这样美貌的时候。
他怔了一瞬,才又轻声叫道:“姐姐?姐姐?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盈袖深吸一口气,回过神,目光盈盈,转到小磊面上,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当然是有这个可能。我们东元国女帝开国,律法上没有禁止过女帝登基。”
“那就好。”小磊长长吁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是放松一样,往后靠在高背靠椅上,喃喃地道:“我真怕只有我一个人……”
盈袖的目光在小磊面上落了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
他们是不是把小磊逼得太狠了?
作为东元皇室唯一的继承人,小磊身上承受了多少压力,她好像没有想过?
或者说,她不知道小磊对这种事还有压力。
对于盈袖来说,小磊是东元国皇位继承人,是天经地义的,不能让任何人夺走的事实。
“小磊……”盈袖见自己的手盖在小磊的手背上,“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姐姐只想你得到最好的东西,过最幸福的日子。”
小磊看了看盈袖,反手将她的手握住,鼻音沉沉“嗯”了一声,“姐姐,我知道。我不是担心你会抢这个位置,也不是害怕跟别人争。我只担心,万一,万一,我有不测,你和娘,还有皇祖父,会落入谁手里?”
他的意思,就是东元国的皇位,会落入何人手里。
以前他以为他是他们唯一的依靠,所以半丝不敢行差踏错,只怕稍一放松,就会让自己的至亲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现在知道他不是唯一的选择。如果,如果他不在了,他们还有别的希望,这种感觉,没有让他焦虑不安,反而让他如同放下心头的重担,觉得自己敢做的事情更多了。也不用再畏手畏脚。
盈袖看着小磊如释重负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好了,别想了,其实我们只有你一个选择。小磊。你比姐姐厉害,比姐姐更适合做东元国的皇帝。真的,你不要逃避自己的责任。”
“我知道。”小磊笑了笑,“我不会逃避。但是,你不懂的……”
不懂那种被重担压得连睡觉说梦话都不敢的心情是怎样的……
但是看见姐姐一无所知的样子。他又为姐姐觉得开心。
他们姐弟俩,有一个能幸福美满,就足够了。
……
盈袖和小磊离开了酒楼,坐着各自的大车回自己家去了。
他们刚一走。隔壁雅间就走出几个人,盯着他们远去的大车出神。
“……应该都听见了吧?”
“肯定听见了。我们的声音那么大,又不是聋子。怎么会听不见?”
“回去复命吧。殿下还在等着呢……”
这几个人往四处看了看,然后分散走入人群中。
他们刚走。又有几个人从酒楼前的小摊上上站了起来,若无其事跟了上去。
后面跟上去的这几个人,就是小磊和盈袖留下的人。
他们倒是要看看,那些在隔壁雅间高谈阔论的人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
结果让他们并不惊讶。
“原来真的是跟东宫的那位有关。”小磊脸上挂着一丝讥嘲,来到谢家见盈袖,连殿下两个字都懒得说了,“姐姐,他到底要干嘛?”
盈袖摇了摇头,目光里露出一丝迷惘,“我也不知道。也许等着我们俩翻脸,然后互相猜忌,自相残杀?”
谢东篱在旁边吃茶,闻言淡然道:“那不如你们就试一试?”
“试什么?”
“当然是互相猜忌,离心,这样你们才能看见那人后面还要做什么。”谢东篱放下茶杯,“如果你们表示出不为所动的样子,他们说不定会出更大的招。”
盈袖和小磊互相对视一眼,又各自把目光移开。
“没有那么难的,你们只要少见面就行了。”谢东篱笑着又道,“然后在张副相的儿子洗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