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一般的蛊,姑娘也就不怕了。”
刚到南郑国就能喝到这种苗人特有的汤,也是造化。
“啊?还能抗蛊?”盈袖一听,二话不说接过来一饮而尽,末了用帕子擦了擦嘴,点头道:“味道确实不错。”有股不加盐的海参汤的味道。
那苗人男子看着她笑,道:“只能抗一般的蛊。太厉害的蛊,这汤是没办法的。”
“太厉害的蛊?”
“就是大巫的蛊。大巫是天上星宿下凡,她的蛊,出神入化,已经不是我们这种人能够领会的。”那苗人男子对南郑国的大巫也十分推崇。
盈袖点点头,将那碗还给他,从袖袋里掏出碎银子,道:“这个给你。”
那苗人男子忙摇摇头,“我们的五毒汤是不卖的。”说着,又对盈袖咧嘴一笑,露出八颗雪白整齐的牙齿。
师父本来在旁边笑吟吟地旁观,待看到那苗人男子越来越殷勤,忍不住在旁边咳嗽了一声,问道:“……能不能给我一碗汤?”
那苗人男子看了看师父,问盈袖道:“这是你的什么人?”
盈袖窒了窒,正要说是她师父,师父却淡淡地道:“哥哥。”
那苗人男子看了看盈袖,又看了看师父。道:“你们是兄妹啊?但是生得一点都不像。”说着指了指盈袖,“你很好看。他……”又指了指师父,“很一般。”
师父脸上用着一张“朴实无华”的假面面具,虽然逼真得跟真的一样,但是容貌确实很一般。
盈袖忍不住掩袖而笑,道:“这有什么的?龙生九子,种种不同而已。”
那苗人男子不是很懂盈袖说的话。对她笑了笑。伸出一只手,道:“美丽的姑娘,能不能请你跟我一起跳月?”
“啊?”盈袖彻底愣住了。
“她不会跳。”师父冷冷说道。看了那苗人男子一眼。
那苗人男子被师父的眼光看得打了个寒战,忙往后退了一步,朝盈袖笑了笑,转身走到自己身边。
这时。那边的草地上,这些苗人青年男女已经都站了起来。围着篝火排成一个圈。
有几个男女走到草地边上,将他们的大背篓拎过来,从里面拿出各种乐器,有些看上去像琵琶、月琴。却比琵琶、月琴要短一截。有些是挎在身上的大三弦,轻轻一敲,立刻带起欢快的节奏。
阿细大着肚子。不能跳舞,她和一个含情脉脉看着她的男子走到草地边上。对着天上的月亮,两人亮开清脆的歌喉,开始对唱。
“阿哥那个哟!天天想你睡不着,想你多病又多缠,手拿镜子照一照,脸色黑黑半天云!”
“阿妹那个哟!天天想你睡不好,半碗米饭难吃完,吃饭好比吞沙子,吃酒吃肉像吃盐!”
“阿妹/阿哥那个哟!哪时跟你一家坐,冷水泡饭也香甜!”
伴着两人的歌声,那些苗人男女开始在草地上欢快地跳了起来。
他们一对一站着拉手转了一圈,然后循着节奏左右摇摆,不时拍着手掌,发出有节奏的啪啪声,再一起踢腿踹脚,在草地上旋转起来。
苗女们的大摆流仙裙转得都要飞起来了,露出她们结实的大腿,甚至能看见她们裙子底下穿的小衣……
舞曲是那样欢快,歌声是那样缠绵,草地上的苗人男女跳得如醉如痴。
这股旁若无人的欢喜感染了盈袖。
她抱着膝盖坐在车辕上,感慨地道:“做人当如他们一样,才是痛痛快快的一辈子。”
师父笑了笑,没有告诉她,这些苗人白日里还要担心打不够猎,采不够药,换不到足够的盐巴、铁器和粮食,他们部族这个冬天就要难过了……
过了一会儿,一个大胆的苗女跑了过来,向师父伸出手,说着生硬的中州话:“公子,跳月。”
师父还没有回应,盈袖的眉毛就高高地挑了起来:“我哥哥不会跳舞。”直言了当拒绝了那苗女。
那苗女也不生气,一双灵活的黑眸看了看盈袖,又看了看师父,道:“你们,夫妻。兄妹,不是!”
盈袖差一点要晕,忙道:“我们是兄妹!真是兄妹!”
师父咳嗽一声,道:“我困了,先进去睡会儿。”说着,转身钻到车里去了。
车帘放了下来,挡住了外人的视线。
盈袖无语。
这里又唱歌又跳舞,还有各种乐器敲打,怎么睡啊!
但是她也不想师父坐在外面招蜂引蝶,虽然已经戴了面具了,用了那样其貌不扬的一个面具,居然还有女人送上门……
盈袖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那苗女见师父居然躲开了,朝盈袖又看了看一眼,才点点头,道:“他好。”然后对盈袖伸了伸大拇指,转身离去。
盈袖忍不住抹了一把汗,也想是不是应该坐到车里去。
但是看见这些人高高兴兴跳舞,她又觉得多看一会儿也是好的,毕竟这样的情景,在东元国是难以想象的。
到了月亮升到正当空的时候,这些苗人男女终于结束了一晚上的“阿细跳月”,男男女女结伴走入草地靠近小山的树林里,很快往山上爬去了。
刚才还热闹喧嚣的草地上,突然变得一片安静。
天上的月亮静静照耀,洒下一片月辉,给这里的一切披上一层银色轻纱。
池塘里荡起一阵涟漪。那倒映在池塘里的月影被波心震碎了,缓缓散开,又慢慢合拢。
盈袖抱着膝盖蜷着双腿坐在桂树底下的大车车辕上,看着这里的景色出了神。
夜风吹来,桂树哗哗作响。
盈袖这才觉得有些冷。
她正想也进车里,突然觉得背后一暖,一件薄氅轻轻落在她身上。
盈袖回头。看见师父深邃的黑眸。抿嘴笑了笑,道:“怎么现在醒了?刚才那么吵你还睡着了。”
师父也翘起唇角,“刚才还能睡。这时候倒睡不着了。”说着,他双臂一紧,从背后将盈袖抱了起来,跳下大车。道:“来,我陪你跳月。”说着。将她转一个圈,面对着自己,一手托着她的手,一手托着她的腰。让她踩在自己脚上,开始在草地上旋转腾挪。
盈袖很是惊慌,忙道:“师父!这样不好!您放我下来!”
师父却不说话。脚底如同踩了滑板一样,在草尖上舒缓地滑过。
仰头。头顶上是藏蓝色的天幕,镶嵌着明月和星光。
眉梢之下,是师父饱含深意的眸子,定定地注视着她,那眸子里没有别人,只有她一个人……
盈袖的理智告诉自己,不能和师父这样亲密接触,但是她的直觉却告诉她,她可以和师父如此,因为她的师父不是别人,应该是……
有可能吗?有可能吗?有可能吗?
盈袖的目光移到师父戴着特制手套的手上,特别想把他的手套摘了……
“……好了吗?还要跳吗?”师父似乎注意到她的眼神,冷冷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盈袖:“……师父跳不动了吗?“
“嗯,你太重了,我的脚已经麻了。”师父不动声色地道,将她放了下来。
盈袖气极,不知师父为何突然这么说。
但是师父已经转身回大车那里去了。
她只好跟了上去。
在师父身后爬上车,盈袖还是说了一句实话:“师父,我很高兴您带我跳月。”
“嗯,睡吧。”师父扔给她一张薄毯子,自己在对面车榻上躺下。
这辆马车很宽敞,可以容纳八个人同乘。
现在只有她和师父两个人,当然一点都不挤。
盈袖舒舒服服睡了一觉,连梦都没有做。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就去池塘边洗漱,又合着昨天带来的五层八宝攒盒里的小食,吃了昨天剩下来的烤鱼和烤兔肉,解决了早饭问题。
“今天会走快一些。你若是不舒服,就多垫几层垫子。”师父说了一声,将那些铁蒙子和铁支架、水壶都放入车后厢。
盈袖应了,她也知道不能在路上耽搁时间,“行。昨天是第一天坐车,还不适应,今儿应该没事了。师父尽管快点。”
两人不再说话,只听到马蹄的卢声越来越快,越来越急。
盈袖在车榻上垫了好几层垫子和毯子,躺了下来,终于觉得舒服点了。
这一次,他们傍晚时分就来到普定邦,已经离开了镇安邦。
“这镇子上只有一个客栈。”师父赶着大车在普定邦的镇上走了一圈,终于无奈地折返回去,在刚才路过的那个尖屋顶的三层客栈处停下来。
那客栈大门上写着“葛代之屋”,问了街上的人,才知道这里就是客栈。
盈袖跟师父下车,锁了车门,又给了小二一些铜钱,劳烦他把大车赶到放车马的地方去。
他们正要进屋去,一群头缠红布,身穿红色短打衣裤的男子冲了上来。
师父忙护着盈袖往旁边让去。
那群人气势汹汹冲到“葛代之屋”里面,叉腰大叫道:“葛代!你敢藏匿我们巫家要的童女?!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
☆、第326章 狭路
一个长得獐头鼠目的男子佝偻着腰从后堂转了出来,对着那叉腰大叫穿红色短打衣衫的男子首领点头哈腰地道:“万头领,您来了,要不要打两角酒吃一顿?小的店里刚到上好的银环蛇,正好煨了一锅蛇羹。”
那姓万的头领却根本不买账,啪地一巴掌扇过去,将那獐头鼠目的男子打得摔倒在地上,指着他道:“葛代!你别胡扯!老子问你童女在哪里?!”
“童女?什么童女?”那叫葛代的老板从地上慢慢爬了起来,还在努力陪笑,“我这里是客栈,哪里有什么童女?”说着又问店里的客人,“你看见童女了吗?”
那人摇摇头,“没有,我没有看见。”
又问另一个:“那请问你看见童女了吗?”
另一个也摇摇头:“没有,哪里有童女?叫一个出来给哥开开眼!”
葛代问了一圈店里的客人,然后才对着万头领打躬作揖:“万头领,您看,我们这里真的没有巫家要的童女。来,您好久没来了,这点东西不成敬意,您拿去打酒吃。”一边说,一边塞了一把碎银子给那万头领。
万头领两眼一翻,将葛代塞的银子塞到口袋里,却照骂不误:“没有童女?呸!你把我们当傻子呢!”说着,他的目光往店内众人看去,“我们巫家要九九八十一名阴时阴月阴日出生的不到十岁的童女!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个刚寻来的八岁童女跑到你这里躲起来了?整个普定邦就这么大点儿地方,她们能逃到哪里去?——给我搜!”
万头领大手一挥,他带来的人立刻推开葛代之屋的小二和客人,往楼上的房间冲过去了。
盈袖听了“巫家”两个字,不由看了师父一眼。
师父对她做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转头一起默默旁观。
又一次听到这个巫家,居然是她踏上南郑国国土的第二天。
盈袖不由自主想到娘亲沈咏洁,就是她告诉盈袖南郑国的蛊、大巫和巫家、皇室的关系。
智计百出的娘亲,却被那些人趁她病重的时候抓走了!
盈袖心里一阵着急,不由轻声对师父道:“……不如,我们别住店了,赶紧赶路吧……”
师父摇摇头。“南郑国这边有些邪门儿。晚上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最好别走夜路。昨天夜里我带你去的那个地方,其实是顿巴族的领地。他们又给你喝了五毒汤,你才无事。我可不敢保证,你今晚还有这样的运气。”
南郑国苗人部落很多,一不小心踏了进去。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师父虽然不惧苗人,但是带着盈袖。多一事就不如少一事了。
就跟盈袖对娘亲和弟弟的心一样,师父对盈袖,也是不敢冒任何危险。
盈袖只好作罢,正要走进客栈里面。就听见有人在客栈二楼大喊:“抓到了!就是下午逃走的那个童女!”说着,一个穿着红色短打衣衫的男子手里抓着一个小女孩的头发,从屋里走出来。
那小女孩吓得连叫都不敢叫。被拽着头发一步步往外走。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把我的孩子还给我!应娘!应娘!”一个少妇披头散发从屋里扑了出来,抓住那穿红色短打衣衫的男子的手。苦苦哀求道:“大爷!大爷!你们明明说只要我陪你们睡一晚,就不抓我女儿的!你们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
“哈哈哈哈!你这骚娘们儿!昨天晚上服侍了我们兄弟七八个,很厉害啊!老子本来想放你一马,但是你今天既然生路不走走死路,老子也不手软了,你去死!”说着,那穿红衣短打衣衫的男子抽出腰间的弯刀,往那女子头上砍去!
盈袖听得眉毛竖了起来,她眼神一沉,右手一抖,夹住一枚小小的袖箭,如同射箭般往那男子抡起弯刀的手腕弹射出去!
那钢珠带着劲风,速度奇快,就在那男子挥下弯刀之前,噗地一声,穿透了他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