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给我滚!”张老夫人终于受不了了,气急败坏之下,将张绍天赶了出去。
张绍天为人果决,他觉得自己活了三十多岁如果还不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那他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从张老夫人的院子里离开,回到自己的院子,他马上收拾了一些重要的东西,然后给大哥张绍洪留了一封信,对他说自己已经在东城坊区置了一所宅院,过两天就回来跟他商议分家之事。
他在信里言明不分任何家产,所有张家的产业,都留给大哥张绍洪。
张绍洪回到家里,看见这封信,大惊失色,马上拿着信来问张老夫人到底出了什么事。
“啊?这个不孝子!他来真的啊!”张老夫人看着张绍天的信,眼泪马上就流了出来。
她含辛茹苦将几个孩子拉扯大,给他请师傅,教学问,自己最疼是他,最看重也是他,结果这孩子大了,就不由娘了!
张老夫人哭得几乎晕了过去,一下子病得起不来床了。
张绍洪急得跑前跑后请太医给张老夫人诊治。
齐漱玉眼看因为自己的原因,让张绍天愤而离家,又要分家,张老夫人还被气病,心里很是难过,而且更加恐惧。
她不想回北齐,一点都不想。
她在北齐是望门寡,本来就嫁不到好人家。
而且她们家在北齐已经衰落了,虽然顶着世家的名头,可是实际上就是破落户。
她从记事开始,就在家和当铺的路上穿行,不是在去当铺的路上,就是在从当铺回来的路上。
在东元国的五相世家住了这一年多,她完全不想回到北齐那个每天靠典当过日子的家里……
“姑母……”齐漱玉在张老夫人病床前悉心伺候,忍着没哭,低声道:“姑母,给您添麻烦了……”
“没事。”张老夫人无力地摆了摆手,看了她一眼,很是惋惜。
这样模样好,有气度,又有见识的好姑娘,却没福做自己的儿媳妇。
她喃喃地对齐漱玉发牢骚:“……唉,漱玉,你说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大儿子从小就很听话,唯一不听话的,就是娶了他那个上不了台面的妻子。老四从来都不听话,到现在,更不听话,就连娶妻生子都不肯了!这可怎么办啊?我怎么就没有一点顺心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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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4章 争取 (第三更,求月票)
齐漱玉的目光在张老夫人屋里溜了一圈,看着多宝阁上各种她叫不出名字的奇珍异宝,墙上挂着数百年历史的琴剑胆瓶,闪着幽暗的光芒,紫檀木的拔步床上挂着来自东海的鲛绡纱帐帘,床上的妆蟒绣缎,缂丝织锦,门口挂着的猩猩毡帘子,每一样换了银钱,就都能养活他们北齐一大家子人。
“漱玉,姑母对不住你了。你也听见了,老四执意不肯,我虽然是做娘的,也不敢逼急了他。他这人性子硬,不像他大哥好说话。你看我只略说了几句话,他就要分家,前儿都搬走了。”张老夫人呜呜地哭了起来,“……你在这里住了一年,姑母没有什么别的东西送你,只能送你一副妆奁,等你以后出嫁的时候,给姑母送信,姑母一定回北齐给你添妆!”
这就要送她回去了?
齐漱玉的身子轻轻发抖。
她极力要自己镇静下来。
不,她不能就这样被送回去。
如果回去,她知道自己的下场,肯定是要被家人卖了换钱……
“姑母……”齐漱玉将自己的脸轻轻靠在张老夫人的手上,“姑母,您让我再陪陪您。等您病好了,我再回去,行吗?您现在送我走,我就算走了,也不安心。我还想去求求四表哥,让他回来住。我不会嫁给他,只求他不要跟姑母生分了,这就是我的不是了。”
张老夫人见齐漱玉这样懂事,也很心疼她,伸手抚抚她的面颊,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多住几日,等天气暖和一些再走吧。现在的北齐,还是天寒地冻呢……”
齐漱玉点点头,“多谢姑母。”
从张老夫人的房里出来,她迎面就遇到张绍洪,忙屈膝行礼道:“大表哥。”
张绍洪点点头,对她也很内疚。道:“辛苦你了。”又问:“娘呢?娘怎么样了?”
“大表哥。姑母刚刚吃了药,才睡下了。姑母这几天晚上都睡不好,让她老人家有功夫多睡睡吧。”齐漱玉委婉地道。她在张绍洪面前轻轻旋身,八幅曳地缂丝湘裙画出一个圆满的弧线,从张绍洪的脚尖掠过,轻如羽毛。
张绍洪的头皮都麻了。忙转身离去。
齐漱玉收拾了一个小小的包袱,从内院出来。又在二门上遇到张绍洪,“大表哥。”她柔柔地笑,目光里像是有钩子一样,一圈圈往张绍洪身上钩。
她穿着一身豆绿色绣金丝飞凤纹的斗篷。领口系着豆青色丝绦,袖口一道淡紫色缠枝花滚边显得她的手又小又白。
这个样子,跟曾惠言年轻的时候极是相似。
张绍洪的眼睛不由看住了。笑着问道:“表妹,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看看四表哥。求他回来。我要跟他说,我不会嫁给他!”齐漱玉的脸上有着淡淡的红晕,声音小小的,但是很坚决。
“嗐,四弟是一时糊涂,表妹你不要在意。大表哥跟你一起去,一定要说服他回来。这像什么样子?古人云,父母在,不远游。他不仅远游,而且在娘还活着的时候,就要分家!实在是太过份了!”张绍洪带着齐漱玉坐了张家的大车,往张绍天在东城坊区新买的宅子去了。
来到张绍天的新家,齐漱玉泪如雨下,对着他可怜兮兮地道:“四表哥,请你回去吧。姑母都病了,就想看你一眼。”
张绍天皱了皱眉头,道:“我自然会回去看娘的。”又问张绍洪:“大哥,分家的事,你考虑得怎样了?”
“别胡说!娘还活着呢,你闹什么分家?”张绍洪背着手,站在娇小玲珑的齐漱玉身边斥道,“还不赶紧回家?”
张绍天笑了笑,道:“娘生病了,我会回去奉药,但是想要我做别的事,请恕我不能从命。”
齐漱玉往张绍洪身边靠近了些,哽咽着道:“四表哥,你不用娶我,我也不想嫁给你,我……我心里已经有人了。我已经在姑母面前说过了,你大可放心!”
张绍天没有料到齐漱玉居然还有几分豪气,见她直言不讳,对她也是佩服,点头道:“表妹别介意,你年岁尚小,以后一定能找个如意郎君。四表哥已经三十多岁,配不上你。你心里有谁?如果那人是东元国人,尚未婚配,四表哥帮你去提亲!”
齐漱玉面上一红,忙低了头,喃喃地道:“不用了……不用了……我过一阵子,就回北齐了。四表哥如果有心,就回来住吧,姑母见你回去了,病一定马上就好了。”说着,她和张绍洪一起告辞离去。
离开张绍天的宅子,齐漱玉却不想马上回张家,她对张绍洪苦笑道:“大表哥,你先回去吧。我想在外面逛一逛,散散心。”
张绍洪同情地看着她,道:“你心里还想着四弟吧?如果你真的心里有他,我可以帮你……”
“不!不用!我心里有人,不是他……”齐漱玉说着,突然斜睨张绍洪一眼,然后飞快地低下头,用手捻着衣襟,双颊飞起两道嫣红。
张绍洪头皮又是一麻,狐疑地看了她一眼,道:“你想去哪里?我陪你去吧。”
齐漱玉低着头,羞答答地走在他身边,一路来到东城坊区的一个酒楼前,道:“大表哥,我想去吃点东西。早上起来没有吃早饭,现在有些饿了。”
张绍洪今儿反正没事,就陪着小表妹上了酒楼,要了个雅间和几样酒菜,看着她吃,自己在一旁吃酒。
齐漱玉确实像是饿了的样子,不仅把他点的菜都吃光了,后来还抢他的酒喝。
张绍洪看着她的样子很是有趣,也给她吃几杯酒。
没想到她酒量浅,吃了几杯就醉了,倒在张绍洪怀里,看着他吃吃地笑,还伸手抚摸他的下巴,低声道:“大表哥,你知道我心里的人是谁吗?”
“谁?”
“就是你啊!”齐漱玉媚眼如丝,将头靠在他胸前,听着他的心跳突然加快,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
“怎么可能……”张绍洪默然半晌,才摇摇头,“我的年纪,可以做你爹了。我儿子女儿的年纪都比你大,你看上我哪一点了?”
“大表哥,你年纪一点都不大。我不喜欢四表哥,也不想嫁给他。他说不想娶我,我真是松了一口气。但是我也知道,大表哥跟大表嫂夫妻情深,我不想破坏你们的姻缘,我只是想在临走的时候,让大表哥知道我的心。那我这辈子,也不白做人了。”齐漱玉喃喃说道,将脑袋在张绍洪胸前蹭了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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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章 得利 (第一更4K,求月票)
一个十六岁的美貌小姑娘喝醉了躺在你怀里,说心里只有你,这种旖旎风光,是很多男人抗拒不了的情景。
张绍洪身下立即起了反应。
他有些慌乱地想推开齐漱玉。
齐漱玉却抬起头,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她的模样,跟曾惠言年轻的时候差不多漂亮,而且更年轻水嫩,有着曾惠言所没有的贵气可爱。
她在张绍洪面前闭上眼,微微嘟起红唇。
张绍洪刚刚吃了酒,本来就有些微醺,现在美人在怀,他忍不住心猿意马,鬼使神差地亲上齐漱玉的嘴……
两人在酒楼的雅间里咂咂有声,意乱情迷。
好在张绍洪还知道轻重,只是迷乱了片刻就清醒过来,将齐漱玉推开,伸手夹了菜喂她吃。
齐漱玉一口一口吃尽了,目光不离张绍洪左右。
从酒楼出来,天色还早,张绍洪扶着齐漱玉的手上了大车。
齐漱玉哼哼唧唧靠在他身边,不肯回张家,低声道:“大表哥,你带我去城外散散心吧,等回到家里,我就不能这样跟你说话了……”
张绍洪连声道:“去!去!马上去!”说着,他将车夫赶开,道:“你先回去,这里有我就够了。”
那车夫不敢多嘴,忙跳下大车,看着大爷坐到车前的位置上,赶着大车出了城。
城外正是初春,草长莺飞,蓝天白云,绿茵茵的草地上点缀着黄色小野花,风一吹。白色的蒲公英四处飘荡,一直落在草地深处大树下停着的一辆大车上。
车前没有人,车门紧闭,车门前的帘子却无风自动,开始抖了两下,后来又飘了两下,再后来。连大车都开始有节奏地抖动了起来……
……
大车在这片背山处的无人草地上从正午一直抖到黄昏。才慢慢停了。
张绍洪从车里钻出来赶车的时候,只觉得两条腿都在打飘。
齐漱玉更是闭着眼睛睡在大车里,如同死过去一般。
两人回了张家。一前一后进了角门,并未说一句话。
齐漱玉径直回了她住的琉璃坊。
琉璃坊在张绍天住的院子旁边,张绍天如今搬出去了,那一片地方就只有她一个人带着两个粗使婆子住在那里。
张绍洪回到自己住的院子里。摊在长榻上闭目养神。
曾惠言见他累成这样,还道是公事太忙。忙招呼婆子给他炖补身的汤水。
张绍洪平日里不喜欢喝这些汤汤水水,这一次倒是一饮而尽,喝了一碗再要一碗,曾惠言十分欢喜。坐在他身边给他捶腿,道:“这下子可好了,四弟要分出去。咱们可以放心了。”
张绍天主动要求分家,并且不要张家任何产业。她当然欢喜。
张绍洪听得心里不爽,将汤碗重重放下,粗声粗气地道:“胡说什么呢?娘还活着,分什么家?你不好好想想怎么把四弟劝回来,还在这里幸灾乐祸,有你这样做大嫂的吗?”
曾惠言从来没有被张绍洪这样不留情面地训斥过,一下子懵了,抬眼看见屋里的丫鬟婆子脸色各异,面上过不去,站起来恼道:“我不过就说了一句,你吵吵嚷嚷什么?!”说着,她扭头就走,到暖阁歇着去了。
她心里生气,晚上也不会卧房。
不过张绍洪也没回卧房。
曾惠言以为他去外书房了,也不理会,更不去哄他,知道他过两天自己就会来低声下气地哄自己。
张贞琴带着儿子回娘家看她,曾惠言的心情才好了一些。
她偷偷对张贞琴道:“琴儿,咱们家要分家了,你四叔什么都不要呢。这份家私,都是你大哥、二哥的。”
不过,她最欢喜还是家里的老封君终于病了……
这可是一座不仅压在她头上,而且压在张绍洪头上的大山!
“老而不死谓为贼。”曾惠言轻声对张贞琴说道,“你祖母活不了几天了……”
张贞琴抱着儿子回娘家小住,正好赶上四叔张绍天闹分家,祖母又病倒了,爹日夜操劳,忙得房门都不进,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