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袖四下看了看,见外面突然起了雷电大雨,这间院子好像本来就很偏僻,现在更是人迹罕至。
她缩回头,一转身,却看见慕容长青已经摇摇摆摆扶着桌子脚站了起来。
“你别过来!”盈袖一看见慕容长青,心里又紧张了。
慕容长青低头,看见自己胸口被划开了一条缝,胸口上火辣辣地,似乎被刀剑所伤。
“你刺了我一剑?”慕容长青冷冷说道,揉了揉额头,像是大梦初醒的样子。
盈袖扬了扬下颌,“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慕容长青,你好大的胆子!你以为我还是那个仰人鼻息,任你欺凌羞辱的商家女吗?”
慕容长青闭了闭眼,想起他晕迷前发生的事,心里的感觉很是异样,疑惑地道:“我怎么了?我就记得我要跟你说说话,然后……好像就被你打晕了……”
居然被他倒打一耙!
盈袖气得笑了,道:“是呢,是我把你打晕了!我何德何能,能把统领雄兵的慕容世子打晕?!”
慕容长青也觉得不可能,揉了揉脖颈,道:“不是你,那是谁把我打晕了?”说着,转头看了看,问道:“这里是哪里?”
他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地方。
盈袖只想抚额叹息。
她本来是想趁慕容长青还没醒,狠狠揍他一顿出口气的。
结果他居然醒过来了!
醒过来不说,还把刚才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盈袖冷笑,道:“我被你拽了过来,又被你打了一顿,你现在说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打了你?”慕容长青十分惊讶,“我真的打了你?!我刚才明明一直晕迷,怎么能动手打你?”
盈袖听得十分恼火,摆了摆手,道:“算了算了!算我倒霉!”说着,转身就要走。
慕容长青这才叫住她,正色道:“盈袖,刚才的事,是我的错,可是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完全身不由己。”顿了顿,又问:“……刚才那人是谁?你叫他师父?你什么时候有了师父?我怎么不知道?”慕容长青突然出声问道。
他刚刚醒来的时候,就是盈袖在门口送师父出去的时候,刚好听见盈袖叫了一声“师父”……
盈袖脸色大变,背着手倒退到屋门口,警惕地道:“你说谁?什么师父?我有好几个师父,你说哪一个?”
看着盈袖局促的样子,慕容长青缓缓笑了,轻声道:“你别急,我没有逼你的意思。——刚才……”慕容长青垂下眼眸,“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猪油蒙了心。差一点就酿成大错。总之是打是杀,都由得你,我要是还手,让我这辈子死无葬身之地!”
盈袖定定地看了慕容长青一眼,道:“刚才的事,我也难说。只告诉你一句,有人对你下了蚀心蛊。你差一点没命……”
“下蛊?有人对我下蛊?!”慕容长青脸色遽变。“这种话可不能说笑!”
“你什么时候见我说过笑话?”盈袖也正色说道,“我是看在你刚才身不由己的份上,才不跟你计较。”顿了顿。盈袖终于把话说开了:“慕容世子,你我曾经定亲,差一点结为夫妻,但是始终没成。是我们无缘,请你不要再纠结此事。我们一点都不适合。就算成了亲也是一对怨偶,也会合离。”
慕容长青的神情一下子黯淡下去,过了一会儿,他才淡淡说道:“嗯。我知道了。”说着,从盈袖身边走过,往门外去了。
盈袖不敢一个人待在这里。跟在他后面出了院子。
慕容长青在前面停下脚步,没有回头。背着手道:“你往东走,就是内院宴客的花厅。我去外院。我们不能走同一条路。”
这是为了避嫌。
盈袖没想到慕容长青没有了蚀心蛊,居然变得正常了,一边感叹那蚀心蛊的巨大威力,一边点点头,道:“那我过去了。”
盈袖抬起头,往通往花厅的抄手游廊那边行去。
采桑和采茵一直候在那里。
见盈袖终于走了过来,采桑眼前一亮,急步上前问道:“郡主,您可回来了!”
盈袖笑了笑,道:“往后面的院子去走了走,想散散心,结果突然遇到雷雨,不得不找了一处厢房避雨。”
“是呢。冬至天打雷下雨,大家都说天有异象,不知道要出什么事呢。”采桑的话音刚落,天上厚重的云层便四下散开了,露出金灿灿的阳光。
虽然冬日的阳光并不暖和,但是看着就比刚才浓云惨雾的要舒服。
盈袖抬头看了看天,想起师父刚走,应该不会淋雨了,心情顿时好了起来。
采桑又道:“咱们快回去吧。刚才奴婢请沈家表小姐过来,结果遇到大雨,都被隔住了。”
盈袖笑了笑,带着采桑和采茵往宴客的花厅里去了。
花厅里面乱糟糟的,因为刚才突然而至的大雨,戏台被打得乱七八糟,再想听戏是不可能了。
元应蓝板着脸走过来,问盈袖:“你刚才去哪里了?你娘呢?”
“我娘有些不舒服,回去了。我出去走了走,结果遇到大雨,在回廊那边避雨。”盈袖不动声色说道,也问元应蓝:“你刚才去哪里了?你娘呢?”
“我娘刚才带你娘去换衣裳,结果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我娘现在不舒服,躺在床上起不来了。”元应蓝忧心忡忡地道,“已经差人去请太医了。”
“哦,齐王妃病了?那我们就不叨扰了。”沈遇乐走了过来,拉着盈袖的胳膊,“咱们告辞吧。”
盈袖应了,道:“是该告辞了。”
她知道齐王妃是心病。
跟戏子勾勾搭搭,被自己的娘亲看见了,她面子上过不去而已。
盈袖看了元应蓝一眼,发现她的脸色很是苍白,同情地劝她:“好好照顾你娘吧,我这就说给客人们散了。”
“怎么好意思劳烦你?”元应蓝的眼圈都红了,忙躬身福了一福,走到花厅上首,对大家道:“我娘刚才带元王妃去换了衣衫,回来就说不舒服,已经起不来床了。今儿对不住大家,我要去请太医了。”
宾客当然纷纷表示谅解,都站起来,准备离去。
盈袖对元应蓝的说法很是别扭。
说得好像齐王妃生病,都是因为带了沈咏洁去换衣裳引起的!
※※※
☆、第269章 不离 (五千字大章求月票!!!)
刚才齐王妃带着沈咏洁去花厅后面的暖阁换衣裳的时候出了什么事,盈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她张了张嘴,但是想到这件事说出来不好听,而且事涉风|月,她一个未嫁的姑娘家沾一点就是一身腥,还有自己娘亲当时也在场,保不准会被元应蓝倒打一耙,因此还是咽下去了,换了说法,道:“刚才冬至天突降大雷雨,天现异象,确实有些古怪。不知堂婶到底得的是什么病,要不要紧,我们还是等着太医来了,给堂婶诊治诊治以后再走吧。”
元应蓝抚着额头,淡淡地道:“已经差人去请太医了,多谢堂妹好意,还是不耽搁大家了。很快就要过年了,大家都忙着呢。”
“呵呵,就是啊,所以我很奇怪呢。这冬至过了没几天就要过年了,蓝姐姐却偏偏提议在这个关口要办冬至筵。皇祖父疼你,金口允了,还帮你请客,结果一个筵席办成这样。齐王妃领着我娘去换了一次衣裳,就能累病了……真不知是齐王妃是本来就身娇体弱呢,还是对这冬至筵不满……”盈袖满含深意的目光往屋里众人面上看去,果然看见很多人面上都露出深思的神情。
还有些人的脸上神情很不自然。
元应蓝倒是没有神情未变,叹口气,道:“我母妃一向在东宫养尊处优,这些年……”
“蓝郡主,听说齐王妃十四岁才进宫做粗使宫女,十七岁诞下蓝郡主和佳郡王,如今蓝郡主和佳郡王十五六岁了,齐王妃的身子怎么不如以前在宫外的时候呢?我听说齐王妃以前是农家女,能做粗活。身强力壮呢。难不成,是齐王妃这些年在东宫过得不好,所以身子连外面的农家女都不如?”盈袖不想元应蓝把齐王妃突然“病”倒的由头推到沈咏洁身上,因此打断她的话,将话头往皇后齐雪筠身上引。
说鲁玥儿的身子是因为十几年在东宫里养得弱了,明显就是在指皇后齐雪筠有意苛待她。
大家都知道,齐王妃鲁玥儿这种出身。还能做十多年的太子妃。就是因为她怀有太子的遗腹子,才被皇后齐雪筠安置在东宫住十几年,并且一直是在皇后齐雪筠的照应下。
盈袖将齐王妃突然“病”倒的由头直接将指向皇后齐雪筠。就是要离间皇后和齐王妃的关系,元应蓝可担不起。
她抬起头,目光中闪过一道寒芒,看向盈袖微愠说道:“盈郡主惯会夸大其词。我母妃不过是有一点点头疼脑热,哪里就扯到身子虚弱上面?盈郡主还请积点口德。不要诅咒我母妃。”
“咦,刚才不是你说你母妃突然病得起不来床了,这会子怎么变成我诅咒你母妃了?呵呵,可见人的一张嘴。说黑说白,说东说西都是你。算了,你母妃心里不高兴。我能体会你的心情,你是孝女。我不跟你计较,你快去请太医吧。我帮你送客。”说着,走到张老夫人身边,先福身道:“张老夫人先请。”
齐王妃鲁玥儿和元王妃沈咏洁都已经走了,这里地位品级最高的就是张老夫人了。
她一直微笑着看着盈袖和元应蓝唇枪舌战,并没有出声阻拦。
“多谢盈郡主还记得我这个老婆子。”张老夫人意味深长看她一眼,对身边扶着她的孙女张贞妙道:“你多跟盈郡主学着点儿,你姐姐就是输在她手里。”
跟在张老夫人身后的张贞琴飞快地抬起头,睃了盈袖一眼,又很快垂下眼帘。
她并不喜欢谢东篱那个样子的男人,就算他如今位高权重,她也不放在心上。
但是这个男人她虽然不喜欢,却曾经是她的未婚夫,还拼命要娶她过门的……如今这么快就跟盈袖定了亲,一定是因为提前知道了她的身份吧?
张贞琴这样安慰自己,觉得心里那股气倒是顺了。
盈袖没有接话,笑着送了客人出去。
元应蓝见她接手,也没有再说话了,自己去齐王妃那边等着太医过来。
齐王妃心里有鬼,躺在床上哼哼,问她:“外面的戏都散了吗?你怎么不去陪客人?”
“客人早就走了,还唱什么戏。”元应蓝手里打着络子,看也不看齐王妃。
“我好多了,不用你陪着,你下去歇息吧。”齐王妃看见元应蓝这幅样子就膈应,跟欠她八百吊钱似的,心里也很不高兴。
自己再不济,也是她亲娘!
敢跟亲娘甩脸子!
元应蓝察觉到齐王妃的不悦,放下手中的络子,顿了顿,柔声安慰道:“那我去前面看看,母妃要是困了,就先睡一会儿吧。”说着,转身离去。
来到大门口,她看见盈袖正在送最后一拨客人。
南郑国的郑二皇子骑在马上,低头笑盈盈地跟站在盈袖身边的沈遇乐说话。
沈遇乐撇了撇嘴,不屑地将目光移到别处,刚好看见元应蓝出来了,就拉拉盈袖的衣襟。
盈袖回头看见元应蓝,拢拢身上的大氅,觉得身子冷得很,笑说:“你出来就太好了,我就不进去道别了。今儿客人都送走了。——就此别过。”说着,对元应蓝拱了拱手,转身带着沈遇乐上了大车。
元应蓝一直站在齐王府大门口,看着元王府的大车转过街角,看不见了,才扭头进去。
……
盈袖将沈遇乐送到沈家门口放下,叮嘱她道:“过年了,最近有些不太平,你不要乱跑,就在家里待着。”
“我省得。只要那个国民郎君不来惹我,我是不会惹他的。”沈遇乐忙向盈袖保证。
她今天跟郑昊顶嘴,被盈袖看见了,说了她几句。
她也知道不该这样,但是管不住自己的嘴。
……
盈袖回到东城坊区的元王府,先去见娘亲沈咏洁。将她走之后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沈咏洁见她面色青白,嘴唇都冻得发紫了,忙道:“快过来烤火。”接着把一个手炉塞到她怀里,笑道:“没关系。你要知道,以我们现在的位置,就算我们不惹事,事情也会找上门。不用怕。”
盈袖捧着暖烘烘的手炉。长长吁了一口气。觉得那热气慢慢一点点渗入她的手掌。
她知道,做生意,可以大家一起发财。
但是到了皇室这个级别。有利益冲突的人,就不可能再做好朋友了。
盈袖想到自己上一世的身世根本没有曝光,依然被人害得不得善终,就知道在面临极大利益的时候。没有人会跟你讲道义、讲原则。
冬至天黑得很早,到了掌灯时分。谢东篱送了小磊回元王府。
盈袖和沈咏洁等了一天,见到小磊活蹦乱跳地进门,才松了一口气。
“东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