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人楼在汉阳城,也是数一数二的青楼,背后靠着官家。但凡烟花酒肆还有赌坊。没有背景也是开下去的。
梨香虽然跟穗儿交好,却怕她回去通风报信。为了保险起见,梨香扭头对穗儿说:“我跟兄长失散多年,想和他单独说会儿话,你能等我一下么?”
“好的,你说吧。”
穗儿腼腆一笑,不曾有阻拦之意。她和梨香先后进楼,两人关系极好,又怎会误了她的事。
这时,青松也看出些不同来,他顺着妹妹的意思,一起走到了旁边。
没了外人,梨香嗫嚅着开口:“哥哥,我现在叫梨香。”
“梨香,名字不错。不过哥哥没见你时给你起了个名字叫青竹,路青竹这个名字喜欢么?”青松被寻到妹妹的欢喜冲昏了头,根本没察觉出梨香的反常来。
路青竹,梨香在心中念了一下,唇角露出一抹苦笑,她略带哀怨的说:“我自从逃出钱府之后,又冷又饿,躲躲藏藏着了人贩子的道。她们把我和几个小姑娘塞到马车里,一路驱驰,最后来了汉阳城。”
乍然听到妹妹是被人贩子拐走了,路青松咬牙切齿的骂了句:“这群断子绝孙的乌龟王八蛋,你有没有受什么委屈?”
久违的关怀,让梨香泛起涟漪,她感激的摇摇头:“都是过去的事儿,能侥幸活命,已经不错。”
这句话说后,梨香再次哑声,她吞吞吐吐的样子,惹得青松分外心疼。
青松从兜里拿出来一小锭银子,往梨香手里塞,怜惜的说:“哥哥今天出门没带多少钱,这点儿银子你拿着,待会买些东西给小姐妹们,也好有个照应。”
手心里握着温热的银子,梨香一咬牙,低着头闷声道:“哥哥,你以后别认我了,我给爹娘丢脸了。人贩子把我卖到了丽人楼,我给祖宗蒙羞了。”
大华国十分看重女子贞洁,信奉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烟花柳巷的出身的女子,一辈子都会打上耻辱的烙印,到哪里都会被人轻视。
梨香说完之后眼泪滚滚流下,身子一抖一抖的。
丽人楼三字,让青松脑袋一下炸开了,他虽然为人正直本分,从未在烟花之地流连过。
但是青松身边都是男人,没见过猪肉也该见过猪跑,对汉阳城中有名的青楼红馆还是有印象的。丽人楼单听名字就引人遐思,又何况它在汉阳城中名气颇大。
得知妹妹沦落到了那种地方,巨大的自责和懊悔将青松淹没。
分别这么久,梨香又大病过,见青松这模样还以为他嫌弃自己。在楼中积压的委屈,让梨香倔起性子擦干眼泪,故作坚强的将银子推了过去:“这银子我不要了,妹妹让祖宗蒙羞,哥哥以后也不要认我了,免得让爹娘九泉之下难安。”
青松这才回过神,他伸手紧紧抓着梨香的胳膊,坚定的说:“你是我的妹妹,这世上哪儿有哥哥嫌弃妹妹的。梨香,你等着,我一定要会去丽人楼把你赎出来。这银子你先拿着,等我接你回家。”
在知道妹妹被卖入了那样腌臜地方后,青松胸膛中有火焰烧着,恨不得就此把妹妹带走。
当年离开时,妹妹还是那么小的人儿,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大姑娘。为何她偏偏如此命苦,青松胸膛好像落了一块石头沉甸甸的。
爹娘要是知道妹妹受了这样大罪,一定会怪他没照顾好妹妹。
青松现在万分后悔,当年他就不该听信了牙婆的话,将妹妹卖到钱府去。若是他当时能多打听几家,也不会有后来的事儿。
事已至此,青松觉得自己对妹妹亏欠良多,言语之上无一丝嫌弃之意。
两人在旁边说话,时间不知不觉过去,穗儿在一旁等着看梨香又哭又笑的模样,心中不由害怕。
她们一起出了门,万一梨香跟着兄长扬长离去,等她回到丽人楼一定逃不开一顿责罚。
穗儿越想越害怕,忍不住高声喊到:“梨香,我们该回来去,不然小姐又该骂了。”
两人伺候着不同的姐儿,穗儿跟的花晴,脾气暴躁一时不如意就要破开大骂,动辄打骂下人。只因花生着一副好相貌,老鸨也就纵着她,没有深管。
喜姝性子清高不爱费唇舌,但是对手下赏罚分明,梨香要是误了她的事儿,少不得打一通手心。
于是听到催促后,梨香跟青松告别:“哥哥,我先走了。不管你会不会去找我,今日见了你,我也此生无憾。只要哥哥你好好的,光宗耀祖,妹妹就叩谢神佛了。”
不得不说,在丽人楼待久了,看着姐儿们迎来送往,梨香不知不觉中跟着学了许多心计。
她明明盼着兄长早日来接自己,却故意摆出一副委曲求全的样子,想引出兄长的愧疚心。
果然,路青松在听到她的话后,狠狠给了自己两耳瓜子发誓道:“都怪哥哥没本事,梨香你等着。不出两日,兄长一定将你带出丽人楼。”
这两耳瓜子打的响亮,路人的目光跟着投了过来。梨香设计了亲哥哥,心里过意不去,嗯了一声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梨香和穗儿并肩离开,频频回头。青松像石化一样,一直待在原地,傻傻的望着她离开。
要是以前,遇见了妹妹,青松一定会不管不顾的将她带走。跟了辛夷这么久,青松遇事儿也开始动起了脑子。
丽人楼不是小地方,他要是不打一声招呼将妹妹带走,恐怕会引来麻烦。
青松一个人也就罢了,他现在是辛夷的下人,对方当然会冲辛夷而去。辛夷对于青松来说就是再生父母,他怎能让她为难。
还有一点,丽人楼到底不是好地方。青松怕事情闹大之后,妹妹以后没有好出路。她现在年纪毕竟还小,只要从丽人楼带回来,改名换姓,以后嫁的远些也能平安顺遂的过一生。
作为兄长,青松为梨香考虑的很长远。此时,直接将梨香带走,才是下下策。
即使明白这个道理,青松还是十分难过。寻寻觅觅那么久,要不是今日偶遇,他怎么能想到,妹妹竟然会流落到这种地方。
青松甚至不敢多想,如果他没有跟着辛夷来汉阳城,如果他今天没有偶遇妹妹。L
☆、第二三八章 意外之外
种种假如,纷至沓来,朗朗明日下,青松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街上人声鼎沸,落入耳中分外飘渺
直到梨香与穗儿身影消失,青松犹在梦魂之中。他庆幸自己今日上了街,在还有挽回余地的时候,遇到了妹妹。
青松不敢想象,若他与妹妹在同一座城中,错肩而过,没认出彼此来。有朝一日,他知道妹妹流落在烟花之地,又该作何反应。
要真到了那种境地,他一定会肠子都悔青了。
爹娘离开的早,只撇下了他和妹妹。青松从小就告诉自己一定要保护好妹妹,如今妹妹受了这么大委屈,他怎能坐视不理。
要不是能力有限,青松真想一把火烧了丽人楼。
出了这事儿,青松挑礼物时都有些心不在焉,好在之前他已经挑好了大件儿,剩下的即使没挑好也无关痛痒。
丽人楼中,喜姝闲极无聊的磕着瓜子。还不到黄昏,楼里还不到开门迎客的时候,她也不愿和楼里姊妹坐在一起,争奇斗艳互相攀比。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都在泥里,你争我抢又有什么意义。
窗外天朗气清,喜姝望着外面澄净的天空,感慨身世浮沉。
蹬蹬蹬,门外传来了上楼梯的声音,喜姝慵懒的歪过身子,目光移向门口处。
“小姐,我回来了。”
“进来吧。”
梨香声音喜姝如何不熟悉。直接唤她进门。对于这个善于察言观色的小丫头,喜姝还是极为满意的。
毕竟,她们这些做姐儿的。见惯了逢场作戏的男人,也看多了姐妹间的争风吃醋。有一个知晓分寸的丫头在身边跟着,也省心了许多。
投桃报李,喜姝平日对梨香也不算苛待。
梨香进门,将胭脂膏子放到了喜姝的梳妆匣中,接着又整理起匣中首饰。
作为丽人楼的头牌,喜姝平日从恩客手中收到的珠宝首饰不计其数。梨香每每收拾起来。都艳羡非常。
她不知外面官家小姐穿戴如何,但是在楼里。喜姝娘子的首饰绝对是最好的。连妈妈有时见了,都要眼红的玉镯,定然不会是凡品。
今日在外面遇到了失散已久的兄长,梨香心头巨浪一直翻涌。到现在还没压下去。
她手上整理着各色钗环,脑中却回忆着今日和青松见面时的情景。梨香反复推敲着,兄长今日说的话,到底几分真心实意。他会不会如约前来给自己赎身,想到赎身梨香心又是一紧。
进了丽人楼,想干干净净的出去,可就难上加难了。楼里的姐儿,哪个不是年老色衰了,老鸨觉得无利可图后。才会允许旁人为其赎身。
要么就是楼里姐儿凭着个人本事,哄着恩客用几倍的银子,帮自己赎身。
像梨香这种小丫头。面容清秀,好好培养两年就是颗好苗子,老鸨如何舍得轻易放人。
今日匆匆一面,梨香没来得及过问兄长的财力。若是到时老鸨狮子大开口,她们兄妹俩该怎么办。
梨香曾在心里想过,看兄长情形。至多不过是大户人家得力的小厮。
一个小厮来给丽人楼的丫鬟赎身,那笔银子可不是说着玩儿的。一个没有背景的人。想要把人赎出去,老鸨一定会趁机漫天要价。
“梨香,今日外面可有什么新鲜事儿发生?”
喜姝百无聊赖,最近没接到什么帖子,不曾出去赴宴,便开口问梨香。
出乎意料,梨香手脚不停的整理着梳妆台,好似没听到喜姝的话一样。喜姝看着她出神的样子,皱起眉头,扬声道:“梨香。”
咣当,梨香被吓了一跳,手里的金钗坠地,她慌忙弯腰捡了起来,告罪到:“小姐,奴婢笨手笨脚摔了簪子,还请责罚。”
平日里,梨香从未出过这样不走心的错,喜姝摆摆手懒洋洋的说:“算了,金子又摔不坏。你今天怎么有些魂不守舍,方才与你讲话,充耳不闻。”
喜姝的话,正戳中梨香心事,她呐呐不语,不知该如何解释。
刚才整理梳妆匣时,梨香反复想过,要出丽人楼,最好能有人帮她说话。
老鸨虽然轻易不会放人,的那是要是楼里最红的姐儿,能替她说句话,兴许她就多两分希望。
喜姝才艺双绝,在楼里有着超凡的地位。老鸨虽然对手下姑娘苛刻了些,但是对于当红的姐儿,还是不敢太过的。
在楼里,喜姝就是当之无愧的摇钱树。要是喜姝能帮梨香说话,老鸨总不至于提出太离谱的要求来。
想到这里,梨香放下手头活计,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原本懒洋洋歪在美人榻上的喜姝,冷布丁被梨香这一跪,不由半直了身子,啧啧称奇道:“不年不节的,你跪我作何,难道想讨红包?”
四下无人之时,喜姝并不像在常人面前那样高冷,因此梨香才会有求助她的心思。
被喜姝调侃,梨香不曾露出丝毫不快,反而结结实实的磕了个头说:“小姐,奴婢今天在街上遇上了失散多年的亲哥哥。”
喜姝听到这里,完全来了精神,她从美人榻上坐直了身子,饶有兴趣的说:“你且起来回话,将今日之事说个清楚。”
“是。”
这种街上认亲之事,喜姝以前只从话本里戏台子上看过,生活里这是头一遭。
梨香熟知喜姝的性子,起身之后,将今天遇见青松的事儿原原本本告诉了喜姝。
回丽人楼时,梨香怕走露风声,对穗儿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千万别告诉旁人。但是在不爱搬弄唇舌的喜姝面前,梨香反而自己和盘托出。
喜姝听着梨香讲了当年与兄长相依为命的日子,又听了她命远多舛从钱府逃出被卖到丽人楼。最后,便是梨香今日街上碰到青松之后,两人欣喜相认的事儿。
听了这些,喜姝蹙起眉头,一针见血的问到:“当年你哥哥为何将你卖入钱府,他今日与你相认,真的想为你赎身,还是有别的盘算?”
说到这里,喜姝嗤然一笑:“不要怪我多心,那花晴在楼里横行霸道,平日里总将哥哥挂在嘴边。只是她这个兄长,除了挖妹妹的体己钱,出去吃喝嫖赌,还会做什么?”
喜姝的话,让头脑发胀的梨香回了神,她脸色一下变白,迟疑着说:“哥哥不是那样的人,哥哥说了当年我病重,他没钱给我医治。听说钱府愿意出钱给我请大夫,这才把我卖到了钱府。‘
梨香的辩解,只换来了喜姝的两声冷笑,她随手又拿起了一捧瓜子,悠闲的说:“无妨,单看他过两天后是否会来丽人楼便知。”
这男人总是说的比唱的好听,那花晴兄长哪次来要钱时,不是笑脸相迎吹得天花乱坠。喜姝若是花晴,定然把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