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日月交替,赴宴的日子到了。
到了上河村,四个人分成了三路,辛夷独自拜访村长。汪清直夫妇先到辛有财家。
没了林然的林家,虽还是辛夷记忆中的模样,总是觉得缺了点儿什么。
再见村长,他比从前更和蔼,过了一个年,人开始见老。
辛夷看着心酸,想起了自己前世的爷爷,不由更加恭敬。
上了年纪的人,对于小辈,总怀着爱护的心思。孙子一直和辛夷交好。看到她来了,林福升打从心底里高兴。
辛夷受宠若惊,放下礼物后,陪着村长唠了家常。
林福升细细询问了辛夷的近况,先前辛夷在镇上置的园子。他有所耳闻,随口也问了两句。
看着辛夷模样愈发温婉,做事儿条理清楚,为人又谦逊平和,林福升将她一顿狠夸。
直夸得辛夷脸颊红红,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将自谦的话重复说着。
两人闲话家常。辛夷也没少问候村长。差了两辈儿的人,谈话异常融洽没有丝毫隔阂。
说了好一阵话,念着待会儿还要去参加定亲宴,辛夷期期艾艾的开口:“村长爷爷,林然哥哥到肃阳之后,可有书信传回。他在那边还好么?”
说完后,怕林福升多想,辛夷又急急加了句:“之前林然哥哥对我多有照拂,他远行求学,我时常牵挂着。又没办法报答。”
林福升颔首,心中了然,面上却如常。小儿女们面皮薄,他要是打趣两句,恐怕辛夷要羞坏了。
“然儿没跟你写信么?怪了,家里倒是上个月倒是接到了他的家书,如今已经回了信。他在信里说,肃阳一切安好,不必挂念。”
他这样一说,辛夷哦了一声,提着的心放下了,又有丝怅然若的感觉徘徊不去。
林然在肃阳一切平安,诸事顺利,这是极好的。
他没闹什么水土不服的毛病,入学考试也顺利,这更是极好的。
可是林然往家里寄了家书,却没有给她寄信,辛夷心里泛了酸。
这情绪一闪而过,辛夷又做出笑脸说:“以林然哥哥的聪明才智,一定能得夫子高看。既然他一切安好,我也不用担心了。”
辛夷犹豫了下,到底没提出要林然的地址。
来前她为自己打了很久气,面对林然的爷爷时,那股气噗嗤一声,全跑了出去。
她正想着告辞,不料林福升站起来,朝辛夷招手说:“家书刚寄去,再寄恐然儿生疑,担心家中境况。我且将离白露书院最近的驿站写给你,你闲着无事可以和然儿通通信,他孤身在外,有朋友记挂定然会高兴。”
辛夷闻言,咧嘴傻笑,乖巧的站到书桌旁,看着村长挥毫写下了她惦记已久的通信地址。
从村长手中接过犹带墨香的纸张后,辛夷欣喜的说:“村长爷爷,我一定会给林然哥哥写信的。您放心吧,谢谢您了。”
林福升哈哈一笑,说到:“你上次救了然儿,是我林家的恩人。如今提个谢字,真是折煞老夫了。”
辛夷腼腆一笑,救林然的事儿,她从未放在心上。
要是接了林福升的话头,他定然又该提着从前的事儿,重新道谢。
太阳渐渐移向中天,辛夷寻着机会告了辞。
虽然不想到辛有财家去,但既然答应了,再误了时辰,着实不好。
汪爷爷他们还在辛家等着,辛夷也不想让他们难看了。
她要是有半点儿不是,两人也会背上教养不周的罪名。
林福升遣任人将辛夷送出,手抚着胡子,露出满意的神情。
老话说隔辈亲,在林家,最疼爱林然的大概就是林福升了。他甚至比林然的爹爹,对他还上心。
之前林福升便觉得林然对辛夷似乎有点儿不一般,处处维护着她。但是,他看着辛夷不像没谱的孩子,对她也颇有好感。
等到辛夷勇救林然的事儿出来,要不是辛夷年纪尚小,林福升甚至存了给她和林然定亲的想法。
土埋半截的人了,要是看不出自家孙子对辛夷的重视来,林福升真叫白活了。
不过,看孙儿的意思,显然有自己的主意,他也就熄了撺掇的心。
万一弄巧成拙,这对儿孩子羞了,关系变得疏远,他这个当爷爷的就成罪人了。
林福升甚至想好了,要是儿子儿媳两人不同意,他定要摆出长辈的架势,好好教育他们一番。
吱呀一声门开了,林蓉从门缝里挤进来,脸蛋红红的像苹果一样,绵糯的叫了声爷爷。
林福升弯下腰,掐了下孙女儿水嫩嫩的脸蛋儿,随手拿起辛夷送的绒花为林蓉戴上。
还有一朵,他放到了林蓉手里。
林蓉好奇的拿着绒花,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林福升摸了摸她的脑袋,和蔼的说:“这是辛夷姐姐带来的,下次见了记得道谢。”
“嗯,蓉蓉知道啦。”
林蓉甜甜的回答着,爱不释手的把玩着粉色的绒花。
这绒花由上好的绸缎剪成,中间缀着毛茸茸的球球,摸着软软的,着实可爱。
出了村长家门,辛夷将那张写着白露书院的纸仔细叠好,放到了荷包里,这才坐上车朝辛有财家中去。
话说回来,这还是新房子落成后,辛夷头一次上门。
刚下马车,她就瞧见在门口疯跑的长乐,跟他互相追逐嬉戏,有两个叔伯家的孩子,也有生面孔。
不用想,那生面孔,大概就是未来的新娘子的娘家人。
辛夷今日因着要拜访村长,身上穿的戴的无一不精美,几个奔跑嬉戏的孩子,一见她下车都楞在了那里。
长乐含着手指歪着头看了会儿,欢快的扑了上来,抱着辛夷的腿一声声喊着:“姐姐,姐姐回来啦。”
半年没见,长乐长高了许多,身子也变得沉甸甸的。
辛夷被他抱着腿,一时哭笑不得,只得拍着他脑袋说:“快该吃饭了,进去吧,乐乐。”
其余孩子看着两人亲热的样子,眼巴巴的跟在后面,却没人敢伸手去拽辛夷。
小孩子天性纯真,喜欢美好的事物,辛夷细心漾养着身子,模样出挑的愈发好,孩子们自然喜欢。
破败不堪的大门,换成了小小的门楼,辛夷只看了眼,也没在意。
记得前世,她翻修老宅时,用了许多心思。
考虑着无论人到了哪里总要留个根,辛夷出了银子将周边邻家的地买下来,盖了宽敞的三进三出的院子。
不止如此,她还在院中加盖了祠堂。
想当年,辛家的宅子落成了,在上何村可是轰动一时。
这几间瓦房要是跟她建的宅子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还没跨过去门槛儿,辛夷就听到慧娘尖利的笑声,直刮得她耳膜听,也不知屋里的人如何忍得。
今儿是辛长平的大日子,也是辛有财家办的头一桩喜事。
在辛老爹的坐镇下,辛家老老少少,除了出家的姑娘,一个不拉的全聚到了这里。
里面人说说笑笑闹成一片,好不热闹。
想着前世疼过的厌过的人,聚了一院子,辛夷顿觉喜感。
她推了门,牵着长乐进一起走进去。
不料,原本闹成一片的院子,忽然安静下来,雅雀无声。
连阿鸡阿狗都应景似的,安分敛了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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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六章 数落
院里摆着四张桌子,满当当的都是人,表情各异,望向门外。
众人瞩目中,辛夷微微一笑,不疾不徐的走了过去。
她这一身气度,楞让一院子看傻了眼。
辛家三兄并着辛老爹坐了一桌,还有几位脸儿生的,应是长平的岳家。
三家里,年纪大的男孩子又坐了一桌,辛长平双手放在膝上,难得腼腆。
年纪小的孩子只顾疯玩儿,快吃饭了,还不落坐。
慧娘、王氏三妯娌,在灶房里一边忙,一边亲亲热热的聊着天。好像从前的龃龉,从未发生过。
打从辛有财家日子好起来后,三兄弟家来往比先前频繁多了。
人穷志短,没钱时,辛有财有心和弟兄们交好,无奈囊中羞涩,面对冷遇只能无可奈何。
如今有了钱,在两个弟兄面前,他也能挺胸抬头。
辛老爹虽然脾气孤拐,但是看着三个儿子交好,他心中十分满意。
近一两年,老二看着也不像从前那样闷声不吭,窝窝囊囊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果然有道理。
汪清直夫妇在旁边坐着,他们说客人,今日坐不得主桌。
在乡下,女人本来是上不了桌的。今儿个日子特殊,几家的丫头闹哄哄的坐了一桌子。
辛夷没有犹豫,抬腿往汪清直他们坐席走去。
她人还没走到,一左一右,同时传来声音。
“三妹,坐这儿吧。”
“三丫头,过来一下。”
开口的一个是小怜,另一个则是辛老。,辛夷迟疑了下,朝小怜点头示意,往辛老爹坐的地方走去。
她穿着杏色的衫裙。头上戴着鹅黄色的绒花,唇上点了浅浅的胭脂。行走间衣袂翩翩,如大家闺秀般得体。
辛老爹,将手中烟枪往桌子上磕了磕。抖去烟灰,咂巴着嘴上下打量着辛夷。
不止是他,辛老大还有老三,快一年没见到这个侄女儿。今日一瞧,差点没认出来。
都说女大十八变,有财家的丫头,简直跟变了个人儿似的。
可惜,这么一个丫头,不是他们辛家的孩子。
想到这儿,他们未免羡慕起汪清直老两口的福气来。他们虽然孤寡。膝下有个灵秀的孙女儿,也能聊以自慰了。
从辛夷走过去,也不过几息时间,她调整了下心情,叫了声:“辛爷爷。大伯,小叔。”
辛有财脸色一下子变得难堪,当着这么多人面,也不好说什么。
辛老爹则板起脸,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哼来,训到:“三丫头,进了家门。连爹娘都不认了。难到我辛家亏待了你不成,如今出落得像个大姑娘,怎么愈发不懂事儿了。”
当着这么多人面,辛老爹训斥起辛夷来。
他脾气一直暴躁,从来专权惯了,倒不是为了刻意给辛夷难堪。
然而院子里老老少少这么多人。他如此模样,让给辛夷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
在农村,十岁就算是大姑娘了,辛老爹这样训辛夷,十分不合时宜。
辛夷闷声不吭。没有辩解也没反驳。
辛老爹见她腻着不吱声,脾气一下子上来了,将眼袋锅往桌上一拍,吼道:“长辈跟你说话,当成耳旁风了不成?”
气氛一下僵了,王氏暗自叫苦,今儿可是长平的定亲宴,亲家来这里做客。
两大家子头一次见面,办出这样的难堪来,叫她以后怎么在儿媳妇面前抬头。
公爹啊公爹,您怎么能在亲家面前抖威风呢,王氏心中吩咐。
怕两人闹得更不痛快,王氏赶紧从灶房出来,恭敬的叫了声爹,然后说:“今儿个是平儿大喜的日子,三丫头难得回来一趟,您就别跟她计较了。”
接着,她又摸了摸辛夷的脑袋说:“不是娘说你,这么久没见你叔伯婶娘还有爷爷,嘴甜点儿陪他们说说话多好。”
王氏说着话,特地看了下香香跟她娘的脸色,见两人没摆出不高兴的样子,才松了口气。
汪清直夫妇在旁边坐着,心里不太舒服了。
平日在家,他们老两口将这孩子,当亲孙女儿疼着。
今天到了辛有财家,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训。
辛长平的岳家来人,不知其中所以然,互相换着眼神儿,小孩子则做出挤眉弄眼的怪状来。
刘婆婆站了起来,走上前,牵着辛夷的手对辛老爹说:“老哥儿,我们老两口就这一个孙女儿,未免宠得厉害些。您儿孙满堂,自是不知道其中苦楚。夷儿一直很乖巧,只是话少点儿。”
手心被刘婆婆握着,辛夷心中暖暖的,朝着辛老爹一桌人点点头,跟着刘婆婆坐了回去。
从头到尾,她一句话也没说。
来参加这个定亲宴,不是她的主意,站在那里听训,也不是她的脾气。
她冲着黄家的脸面,不想让人家姑娘,大好的日子心里添堵,这才忍住没说败兴话。
辛老爹一下子傻了眼,愣了半天,竟无从反驳。
他摆着爷爷的谱来训孩子,如今人家正牌的奶奶出面,明确的说了自家孩子自家疼。
看着辛夷跟着刘婆婆坐到了椅子上,他气咻咻的拿起了烟袋锅,狠狠吸了两口。
辛家三兄弟,脾气不比辛老爹,在外人面前出了丑,浑身不自在。
辛有财拎起酒壶,给桌子上坐着的人,斟了遍酒。
最后举起杯子来,对着长平未来岳丈黄青说:“青兄弟,以后咱两家可就是一家人了,闲了多来家中坐坐。”
黄青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笑着说:“我家香香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