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先也觉得南多福的话不可信,哪有将银子藏着不拿出来花的?何况他们家的情况又不好,谁还想着攒银子呢?再加上南争两口子在里面嚷着说是南多福要杀了他们,而且王氏怎么说也是有身子的人,她自然不愿意看到南多福真的将他们打死了。
所以她当时还专门让自己的儿子死死的拦住南多福,不让他冲进来。当时不仅是她,乡亲们都是觉得南多福说的话不在理儿,没想到还真有这事儿。
现在听赵氏这么一说,李婶子不禁红了脸,满脸的愧疚:“当时我也不知道····唉,算了这事儿我也有错,你等着,我这就给你拿吃的去。”
李婶子快步走了进去,她心里惭愧的很,但也知道这会儿子说这些有的没的根本没用,人家一家老小等着吃食呢,闪身进了厨房,拿了几个大碗,将刚刚烧好的菜全部装了起来,用个食盒一装,提了出去。
“嫂子,这是我刚刚烧好的菜,若是不够,待会儿再来,”李婶子将手上的食盒递给了赵氏
赵氏有些惊讶,这食盒够沉的,她不会将自个儿家里的晚饭全拿来了吧!
李婶子笑了笑:“没事儿,我家的老头子还没回来,离开饭还早,大不了再重做一顿,你赶紧拿回去吃吧,饿着孩子们可不好。”
赵氏眸光微垂。良久才说了一句:“谢谢。”
然后便转身走了,她没有客气,也没有说这些太多了,她知道,以家里现在的情况,什么都会嫌少了。
李婶子的小孙女跑了出来,拉着李婶子的手,道:“奶奶,杏儿饿了,您怎么把菜全给了南奶奶啊?”
李婶子蹲下身来摸了摸小孙女的脸颊:“屋子里还有些果子,你先吃了垫垫肚子,奶奶待会儿就把菜做好了。”
杏儿眼珠转了转,点了点头,小孩子的世界,一向想不了太多东西。
赵氏拿着食盒回了家,便招呼几个孩子吃饭,孩子都饿极了,这会儿子看到香喷喷的饭菜,个个儿都狼吞虎咽了起来,赵氏扫了一眼南多福:“你也来吃点儿吧,都好几天没吃顿好饭了。”
南多福也不动,他现在哪儿还有心情吃饭,这顿饭可以找李婶子借,下顿饭呢?家里的孩子饿不得,偏偏一分钱都没有,这日子,都不知道怎么过。
沉默了良久,才开口:“明儿,去城里,求老二要些钱吧。”
他没有说南志,他知道那孩子心里一定恨着他呢,更没有说南城,且不说他们不是亲父子,而且他还给他找了那么多麻烦,他也不会愿意待见自己。
唯一一个能依靠的儿子,也就只有南准了,现在家里这个样子,他真是一点儿法子都没有了,若是就只是他这么一把老骨头了,现在,他是怎么也不能腆着脸去向被自己赶出去了的儿子伸手。
可偏偏,还有四个孩子,除了这条路,他想不到别的了。
赵氏没说话,算是默许了,她心里和南多福一样清楚,自己的境况是什么,他们已经到了谷底,能不能爬上来,只看南准愿不愿意意拉他们。
可南准虽然对他们没什么恨意,但当初在南家的日子,他也不好过,赵氏想,若是南准也不认她这个娘了,她回来就吊死了干净,反正这样下去,早晚得饿死。
次日清晨,李婶子和李叔一起到美味饱送食材,李婶子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将南家的事情和他们说一下,现在南多福和赵氏都挺惨的,她看着也有些于心不忍。
“城子,你爹···你养父家里,日子过得不怎么好,”李婶子道。
南城皱了皱眉:“怎么不好了?”他记得南多福和赵氏攒了不少钱,再怎么也够他们吃的了。
“南争两口子,偷光了家里的钱,逃出上桥村了,还把四个孩子也直接丢在了家里,现在就你养父养母还有那四个娃,昨儿晚上来我家,说家里没吃的了,一文钱的银子都没有,几个孩子饿了好几天了,说着说着话,还哭了,我看不像是装的。”
“也是南争那两口子太没良心,竟然直接扔下自己的孩子和老爹,偷光了家里钱,自己出去逍遥了,一文钱都不给家里留,你说说,这世上怎么有这样的儿子呢。”
南城沉思了片刻,没有说话,李婶子觉得自己也只能说到这儿了,至于南城什么想法,她也不想多管了,她来告诉他南家的情况,也只是一片好意,没有理由去干涉别人的决定。
南城脑子里有些乱,其实南家怎么样,和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可真的看到了南多福走投无路的场景,他又没有想象中的那种欣喜和痛快,这种平淡的反应,让他自己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情绪来对待。
晚上打了烊,安乐南城和南准两口子,南志一起回去,因为宅子离美味饱不远,几步路的事儿,所以干脆就直接走回去了。
今天忙了一天,南城也没有机会和安乐说起南家的这事儿,其实是他还没想好,他知道,就算是告诉了安乐,她也一定会让他自己做决定,可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这事儿。
这时候已经很晚了,大多数的店铺都打烊了,现在还热闹的地方,估计也就是那家怡香楼了,姑娘们娇媚的声音不时的传来,听的安乐一阵哆嗦。
南城轻笑一声,将她搂在怀里,反正天黑,路上没几个人,也不怕别人说闲话。
安乐凉凉的看了南城一眼:“咱这店子开的可真不是个地方,刚好可以给某人提供方便。”
南城捏了捏安乐小脸:“我觉得现在就挺方便的。”
身后传来林氏的两声轻咳,安乐自然知道这是啥意思,转过头讪讪的笑了笑,用力的挣出南城的怀抱,南城就只好乖乖牵手了。
南志的脸色一直都不好,将脸转向一边,不想去看前面的那一对,其实在他心里,他觉得自己挺可耻的,从他意识到自己对安乐的感情开始。
他读了一辈子的圣贤书,怎么会连这样的浅显的伦理道德都不懂?不管南城是不是他的哥哥,安乐都已为人妇了,他对她抱有这样的妄想,连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更让他觉得可耻的是,这女人到底哪点好了?!
她总是能做一些让他觉得想要骂街的事情,她总是能轻易的激起自己的情绪,他真不知道自己是脑子秀逗了还是有犯贱的嗜好,竟然看上了这么个女人。
林氏清了清嗓子,道:“安乐,你们在外面还是要注意一点儿分寸,不要太过分····”林氏说这其实有点儿别扭,还有点儿郁闷。
安乐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上次宴请乡亲们的时候,在小厨房里的事情,心里觉得二嫂别扭起来也挺可爱的,可面上还是乖乖的点了点头,南城强忍着笑意,以手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两声。
谁知一抬头,就看见了守在屋前的南多福和赵氏,还有王氏的四个娃。
安乐愣了愣,发现南多福的眼神里没有平常的犀利,反而,带一点儿苍老的感觉,是她看花眼了吗?
南城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以为他们要向他开口要钱,却听南多福对身旁的南准道:“老二,家里实在是过不下去了,你,借一点钱我吧,等收了庄稼,我再还你。”语气里是南城从未见过的卑微,他从没想到,高傲如南多福还有如此低三下四的一天。
南准有些错愕,爹来要钱,为什么不直接找南城,而是找他呢?而且这样的爹,让他突然觉得好陌生。
“你大哥和大嫂将家里的银子都偷走了,现在在外面逍遥快活,还留了这么几个孩子给我们,现在家里连下锅的米都没有了,我们,也是走投无路了,我知道你心里怨我们,我们也没指望你能原谅,我们今儿来,就是想借一点钱,毕竟孩子们饿不起,”赵氏说这话时有些哽咽。
赵氏这话从头到尾都是对着南准说的,对于南城和南志,她现在觉得根本就没脸面对。
南多福看着南城和南志,却瞬间红了眼,但他强忍着没让泪水掉出来:“当初,都是我不该,让你们受了这么多的委屈,城子,你娘临死前将你托付给我,我却没能将你照顾好,你从小到大受了多少苦,多少委屈,我心里都清楚···说到底,都是我的错。”
“老四,都怪爹太执迷于钱财,忽略了你的感受,烧你的书,还有那一次对你毫不留情的狠打,爹知道,你心里一定恨极了爹。”
南志抿唇不言,他心里的确恨极了他,从他烧了他的书开始,他的心,早就像死灰一般,若不是安乐那个刁蛮的女人,他可能现在已经死了,一个心都死了的人,被丢出门外,又能活多久?
可是,他似乎总是不怎么记仇,南多福对他再差终究是他的爹,他以为他要恨他一辈子,可当他再一次拥有了更多更好的书后,当南多福这般卑微的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突然发现,他似乎并不怎么恨他了。
安乐看向南城,她不想做主他的事情,她虽然讨厌南多福,讨厌南家的每一个人,可她从没忘了,南城在那个家待了二十多年。
南志不说话,南准又是个没主意的,所以抉择的权利还是落在了南城身上,南城沉思了片刻。
“有些事情,不是一句对不起,就可以抚平别人心里的伤痛的,我可能是没有那么大度,我只是个乡下来的寻常小子,没有读书,也不知道对待您们的道歉的标准答案是什么,我只说我想的,我可以接受您的忏悔,但我不能对您说‘没关系’,这些伤害都是确确实实的存在的。”
南多福叹了口气:“我也没有指望你们原谅我,我也是心里过意不去,非得说出来才罢休吧。”可他眼中的落寞之色,却是那么明显。
南城从腰间取下五十两银子,递到南多福面前,南多福诧异的抬头,看向南城的目光有些愣愣的。
“这钱,二十两算是二哥的,二十两算是四弟的,还有十两,算是我的,这五十两银子,您只要拮据一点过,家里的田还是跟着种,就算是家里养了这四个孩子,这日子也过得下去,至于以后,还是不要来往了,我们家里这一年,就像是在进行一场厮杀,我也累了,我只想和我媳妇儿好好过日子。”
“好,好,”南多福颤着双手接下了那五十两银子,泪水忍不住流了出来,真是讽刺,自己最为娇惯的大儿子偷了他全部的积蓄,留下他一把老骨头身文分文,却轮到自己最不待见的养子施舍了五十两银子。
南志憨憨道:“爹,天色已经晚了,不然住一晚再走吧,我们这儿地方大,也不差这么一个屋子。”
“不必了,我们直接回去就好了,不用太麻烦你们,”赵氏摆了摆手。她已经无法面对他们了,感觉自己的心里的愧疚会折磨的自己生不如死。
“从城里回去村里还要走好远的路呢,就算你受的了,这四个孩子也未必受的了,天都黑了,若是路上遇到了什么歹人,找谁哭去?”安乐冷声道:“我们这儿地方大,你们在这儿住一晚吧,明儿早上再走。”
说罢,就和南城一起进屋了。
安乐的语气里没有请求,是命令。
南多福也不好再推脱,毕竟大晚上走夜路也的确不安全,南准带着他们去了房间,那四个孩子今天听话多了,可能他们自己心里也清楚,自己站在这里是个什么地位。
夜里,安乐窝在南城的怀里,捏了捏他的脸颊,笑道:“相公,我从来不知道,你是个这么有决断的人,其实这事儿,我也没有想好到底该怎么处理,可是我觉得相公你的做法,是最让我满意的。”
她似乎第一次在南城身上看到一种光芒,无关乎力气,无关乎头脑,而是一种气场,当他代表所有的人做出那样的决断的时候,她看向他的眼神尽是崇拜,她觉得很骄傲,她的相公这样优秀。
南城轻琢她的嘴唇:“媳妇你能满意就好,其实我很怕你不高兴。”
安乐摇了摇头:“没有,相公做的什么决定我都觉得挺好,最近我在看《女戒》,里面说相公就是天,咱小老百姓哪儿敢和天作对啊,我可得恪守三从四德。”
南城皱了皱眉,一口咬上她的唇:“那些东西没营养,还不如多看些言情的话本子,里面好多黄段子我觉得写得挺好,不如咱们来试试?”
安乐双手撑着他的脸颊,给她留出一些说话的空隙:“相公你说的哪本?”
“就是一个秀才和一个狐妖野合的那本,”南城又咬了上去。
安乐挑眉,拍开他的脸:“相公,那一段儿可是女上男下。”
“为夫觉得有时候尝点儿新鲜的也不错,”南城目光灼灼。
安乐一个翻身将南城压倒,得意的笑了:“这可是你说的。”
南城双手往床上一摊:“你要是点了火不干活儿,我就反扑了。”
安乐咯咯的笑:“相公,咱们演戏呢,你是那秀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