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灯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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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灯倩影-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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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后,一手搭在她灵台穴,一手按在她中枢穴,缓缓地将真气输送到她体内冲击那些闭塞的穴道。约摸一炷香后,他双手垂下来,疲累不堪,却也算是解开了姓宗女子的穴道。那女子发觉自己穴道已解,扭过身来,连日来所受的屈辱都一股脑发泄在人小身上,一挥手,扇了人小一耳光,骂道:“无耻的奴才!”

人小正自疲累,又未曾想到他会打自己耳光,没能躲开她的一掌。听他骂自己“无耻”,他看了一眼杨惜芳,心道:“我果然无耻的很。”也便任由那女子打骂。那姓宗的女子又打了他几下,伏在地下哭了起来。人小脸上火辣辣的,心中自伤自怜,背上冷汗一阵接一阵。不愿多想,他强自收摄心神,默调内息。

那女子哭了一阵,心下已把一些事情想得明白,清楚眼前的男子虽曾对自己无礼,但若非是他,自己已然被尤二玷污了清白。她虽然穴道受制,但却把发生的事看在眼里,听在耳里。她抬起头,婆娑泪眼看着眼前一身肮脏的仆役服饰的男子,心中不知是何滋味。“他那么的猥琐,跟风流英俊的汪师哥简直无法相比。”她想。见人小垂头呆坐着,既不安慰她一言半语又不看她一眼,又想:“他怎么不看我一眼呢?”心下竟隐隐有一种受到伤害的感觉。这是一种女儿家难以言喻的自尊心与虚荣心受到伤害。她又看了看杨惜芳,只觉她比自己漂亮,心中莫名其妙泛起自卑。她看向人小。

人小调息完毕,发觉她正怔怔地看着自己,也不抬头,道:“你还没走啊?你走吧。”

她心道:“他在赶我走吗?原来我在他心里一文不值。唉,我又何苦在这里生一个奴才的气呢,我走了吧。”她道:“多谢你救了我。”

人小淡淡道:“那也没什么,我不是有意救你的。”

那女子一愣,随即(炫)恍(书)然(网)。他的意思是说,他是为救杨惜芳,凑巧救了她而已。人小的话深深的伤害了她,让她有一种被冷落了的痛苦感觉。她本来想道谢后便即离去,可是现在她觉得她该说点什么,表明点什么,她姓宗的也不能让人如此轻贱。她莫名其妙地说:“我叫宗毓秀,我爹便是人称‘东海午夜剑’的宗少名。”人小不知她是何用意,嗯了一声。只听她又道:“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不妨带一句话到江南来,我会报答你的大恩的。就算我解决不了,我爹也会为她女儿报恩的。”

人小嗯了一声,却道:“宗小姐,你不是早该随你大师兄罗奇回江南去了吗?”言下之意是说你怎么会落到尤二手里。宗毓秀明显一呆,道:“你怎么会知道?”随后似乎叹息地说:“原来你识得我。”她要是知道人小因为对她父亲没什么好感,所以对她也没什么好感,不知会作何想。

人小不无讥嘲之意道:“宗少名幼女艳丽无俦,甲于江南闺秀。我在江南呆过一段时间。”

宗毓秀心里泛起怪异的感觉,他虽然垂着头,没有看自己,却觉得连心底最深处的秘密都在他的视野之内陈设着。她问道:“能问一下你的名姓吗?”

人小叹了一口气,道:“我本来叫什么,我也忘了。我主人叫我人小。”

宗毓秀看向杨惜芳,问道:“她就是你的主人吗?”

人小嗯了一声,道:“宗小姐,你赶紧回去吧,这些天令尊一直着急找你。”

宗毓秀起身,人小又道:“求恳宗小姐一件事。”

宗毓秀诧异道:“什么事?但教小女子能办到的,必定照办。”

人小道:“也没什么。只是希望宗小姐不要向他人提起今天发生的事,宗小姐自己最好把它忘了吧。”

宗毓秀听到“今天发生的事”几个字,不知想起了什么,脸映红霞。待他说完,点头应允了他。

人小等宗毓秀远去后,这才扶杨惜芳坐好,掏摸出一瓷瓶,去塞后放在她鼻边,让她嗅了嗅,收好瓶,痴痴地看了她半晌。良久,让心绪平静下来,开始为她解穴。解开穴后,杨惜芳没有醒来。人小将她抱到墙边,倚墙而坐。他看着她,伸手想要摸摸她美丽的脸蛋;手到中途却又缩了回来;心中不断地责骂自己。

走到屋外;坐在窗下;静待她醒来。

过不多久;杨惜芳醒了过来;眼未睁;眼泪已怔怔地流了下来。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还有什么脸面见容与?我死了算了!”待她回过神来,发觉不是身在尤府,而是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时,心中惊疑不已,老大一个疑问无法索解。见自己衣衫完整,毫发无损,心中怪道:“会是谁救了我呢?”她习惯性地叫道:“人小!”刚叫出口,随即想起自己已经把他撵走了,他怎么会在这里呢?五内凄然。却听窗外一阵轻微的响动传来,她奔行到窗前,掀窗看去,但见大雪茫茫,依稀有个背影去得远了。

回过身,看见床上的尸体,她被吓了一跳,随即潮退丢失那天的情景浮上脑海,才省起原来这里是乔天涯的住所,暗道:“难道乔天涯竟然没有死,是他救了我?”马上又在心里否定了这种想法。看着床,她想着这是怎样一个机关呢。当初送剑来,她就想要瞧瞧这床,只是乔天涯死前不得其便,乔天涯死后她一时伤感给忘了。

她知道这床古怪得很,一个不小心就会中了道儿。她细细地查看,没发觉有什么特异处。她想要观察床里,却不敢冒那个险。她伏下身,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搬床脚,想要挪动床试试。奇怪地,着手处不是想象中的平面,而是一个冰冷粗糙的凸起,似为铁制。她握住,左右旋转,却发觉那凸起纹丝不动。她往前提,也是如此。她心中有气,一掌拍了下去。凸起陷了下去。同时身后传来咯吱咯吱的声响,屋里陡地更加明亮。她回头看,见先前倚靠的墙上出现了一个门洞,里面明亮异常。她走了进去,只见四围都是高高的书架,上面整齐地堆放着各种典籍。门洞那侧的有张书桌,桌上齐整地摆放着笔墨纸砚诸物,另有一本兰色封皮金色镶边的书置于案首左侧。

她走到桌边,发现原来桌面右侧还放着一幅画。画里的人物是一个年轻的女子,女子身着玄色衣裙,衣袂裙裾披巾发丝随风曼舞,容颜秀丽,尤其一双眼睛空灵迷茫像是清晨河面氤氲的薄烟浅雾,荡人魂魄。杨惜芳只觉画中的女子十分的面善,却又怎么也想不起何时见过这么一个神仙般的人物。她不自觉地叹道:“真美!”她拿起桌上的书,翻开封面,只见扉页用正楷写着:天涯回忆录。翻到第二页,第二页却是一幅精美的人物画,画的与先前画上的女子是同一个人,只是缩小了不知多少倍,另外画旁用蝇头小篆题有“幽音如梦含情脉脉”八个字。

她喃喃念道:“幽音如梦,含情脉脉。幽音如梦,含情脉脉。”陡地心中一震:“师父名叫孟幽寒,这话岂非说的是师父吗?”想起乔天涯与师父曾有过感情纠葛,更加坚定了这种想法。她再细看画中的女子,虽然她不曾瞧见过自己师父年轻时的容颜,但那眼神怎么看怎么像是师父的。师父的音容,师父的笑貌浮现脑海心田。她仿佛又听见了师父的谆谆教导,怜爱关怀。那天,师父更加的虚弱了,把她叫到床边,爱怜地看了她好{炫&书&网}久,郑重地说:“芳儿,你将潮退还了那人后,在江湖上找一个年轻男子为为师守三年墓,为师也就死而无憾了。芳儿,你不要忘记了。”

眼泪慢慢涌出了眼眶,她心中生出强烈的悔意:“原本人小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可是我为什么要在乎他的言行举止呢?为什么要撵走他呢?”她凄然自语道:“师父,我该怎么办?潮退丢了,守墓的人没找到,还,还有,容与,你在哪里呢?师父,我该怎么办?”

流了一回泪,她把《天涯回忆录》放入怀中,收起师父的画像,关闭机关,走出了乔府。

第一卷 第十三章 人小易主


情似游丝;
人如飞絮;

泪珠阁定空相觑。

——宋·周紫芝《踏莎行》

人小听到杨惜芳的叫唤声;知道她已经醒来;害怕她看见自己;又挂怀余天翔;便匆促地离开赶往惊雷客栈。

走进客栈,只见唐七正在院中来回走动,神色焦躁,目光瞅着门口,好象着急等什么人似的。看见人小,唐七脸现喜色,快步上前,躬身行礼道:“杨大哥,不好了。七当家受伤了。”

人小一惊,问道:“天翔现在在哪儿?伤得重不重?快带我去看看!”

唐七领着人小来到一间客房。

余天翔无力地躺在床上,脸色发白,嘴唇泛紫,浑身不停地打着哆嗦。人小一见,略略放心。他吩咐唐七去找个大浴盆,准备大量热水。

热水来后,他将余天翔脱取衣衫,抱入浴盆,帮他盘膝坐好,五心向天。然后,他坐在余天翔对面,右手按在余天翔顶门百会穴,左手抵住他脚底涌泉穴,右手输气,左手吸气,慢慢地为他驱除体内的寒冰真气。水凉后,便叫唐七换水。换了七八次后,才算了事。

人小感到好累。今天不断的耗损内力,几欲让他虚脱。他踉跄着跨出浴盆,眼前一黑,摔倒在地。唐七过来扶他,他挥手制止了,吩咐唐七把余天翔抱到床上。唐七照办后,他从怀中取出一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叫唐七喂了余天翔。

他勉力调息了一会儿,运气烘干衣物,对守在一侧的唐七道:“尤二已经被我杀了。”

唐七不知他是何用意,静听他吩咐。

人小沉默了半晌,问道:“现在来了多少兄弟?”

唐七答道:“风镇的兄弟全到了,其他市镇的弟兄要明天才能赶到。”

人小道:“你叫他们都散了吧。”

唐七不言,明显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人小心平气和地说:“我还有些事,不能在风镇多呆了。所以拆尤府的事以后再说吧。累兄弟们白跑一趟,我很抱歉。你去告诉兄弟们我向他们表示歉意,我保证下次的行动一定少不了大家。这个月就多支取一些钱给兄弟们买酒喝吧。”

唐七心中遗憾不已,却也没什么怨言,应了一声,办事去了。

这时,余天翔已经醒来,出声叫道:“杨大哥,是你吗?”

人小走上前去,坐在床边,愧疚地说:“天翔,让你受伤,是我大意了。”

余天翔虚弱地说:“杨大哥,别这么说。其实我早就渴慕与北沈这样的高手过招了,只是一直未得其便。今次得偿所愿,即使死了,我也毫不后悔。”顿了顿,叹气道:“杨大哥,这次能有命回来见你也真是侥幸。北沈似乎受了点伤。”

“北沈受伤?”人小疑道:“什么人能伤得了他?”

人小陷入沉思。

余天翔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传奇,心中充满了崇敬。他问道:“杨大哥,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江南?”

人小沉吟道:“我也不知道。应该不会太久了。”

余天翔试探地问道:“杨大哥,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你,却不知到底该不该问。”

人小道:“你问吧。”

余天翔道:“我想知道杨大哥与幽寒谷杨小姐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杨大哥如此用心良苦的接近她,为的是什么?我知道,以杨大哥的为人,当然不会是贪图她的姿色。”

人小叹口气道:“佛家云:有心皆苦,无心皆乐。我如此用心,岂非自讨苦吃?”

余天翔知道,人小不会回答的了。不过,那也没什么。有时候,人们只是想把憋在心中的问题问出来,至于当事者回答与否那已经没太大的意义。余天翔深知他杨大哥的脾气,他不愿意说的事,谁也不能勉强,故不再多问。

人小沉默了一会儿,道:“天翔,关于杨小姐的事,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回江南后便跟你讲。我想到那时候,一切都应该有所了断了吧。”停了一忽儿,询问道:“天翔,你有带‘役魂香’吗?”

余天翔道:“我来的匆促,没有带得。”接着,不解地问道:“杨大哥,你要‘役魂香’有什么急用吗?”

“也没什么急用。我只是想过不多久我应该用得着。”人小若有所思道。

“需要很多吗?”

“那也不必,只要一丁点就足够了。”

“噢,我的戒指里还有一些,是以前用剩的,你看够不够。”说着,褪下左手无名指上的银色戒指,递给人小。

人小接过,轻轻望上一抛,摊平掌心接住道:“足够了。你的戒指我先留着,下次见面我再还你吧。”

余天翔道:“一个戒指原也不值什么,本该送给杨大哥的,只是……”心下黯然,没再说下去。

人小猜测道:“是子琪送你的吧?”

余天翔回忆地道:“灭掉海沙帮的那次,子琪知道我的戒指丢了,特意为我订做的。”

“天翔,既然特意来了,你还是去见见子琪吧。”人小道:“兴许她也很想见你呢。”

“相见争如不见。我知道子琪的心意,我不愿看到她为难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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