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寒竹忙道:“阿姐!我们先往屋里去,再行引见罢!今夜要见的人很多,省得在黑暗里看不清楚!”
明因师太笑道:“你不要说,我倒忘了,各位先请!”回头对蝉儿道:“蝉儿!你去把那些废物收拾了!”
蝉儿应了一声,望鸾儿一眼道:“就是你杀的最多,快帮我收拾去!”
鸾儿笑了一笑,扮个鬼脸,正待要走。
文亮忙喝信儿道:“你也赶快帮忙去!”这一喝,却把于志强和莺儿也提醒了,五小分途走往各处拖过那被杀的贼尸,堆在一起,正待施用化骨丹,蝉儿蓦然想起一事,说声:
“且慢!”
于志强愕然道:“还有什么事?”
鸾儿也道:“快点办完了,好往听祖姑讲故事哩!”
蝉儿笑着骂:“偌大的人还要听故事!我们先搜搜这些废物身上,看谁搜寻到宝?”
莺儿和于志强同时愕然道:“宝?那有什么宝?”
蝉儿格格大笑道:“是啊!阿敏不是常在死人的口袋里寻出纸条上消息?我们也要搜搜瞧啊!”
这回大家全懂了,于志强笑道:“你何不早说清楚?却说什么宝不宝的,使人家听不懂!好!现在就搜!”蹲下身躯,就要动手。
蝉儿又喝道:“且慢!”
于志强诧道:“这又要干啥啦?”
蝉儿不答他的话,却道:“莺妹、鸾妹!我们把这三具臭婆娘拿往那边搜去!”顺手提起一具女尸,朝于志强道:“剩下来的,由你和阿信收拾罢!”
于志强看到他们提着三具女尸走了,剩下来的是十几具男尸给他两人,不禁皱皱眉头,只得动手慢慢搜查。
却说秦寒竹请各人回到屋里,经过一阵引见,各人才知道随同明因师太到来那老尼,却是三十年前名满中原的绿鬓老尼,不由得都对她肃然起敬。
因为绿鬓老尼的岁数已经逾百,说起辈份,在座无人能及,但她却不以辈份自居。她在艺成之后,五十年间盛名不衰,三十年前突然由江湖上隐去,有人说她被一群绿林健者用计毒死,也有人说她隐居起来修持上乘妙谛。传说纷纭,莫衷一是,却没有人能够说出绿鬓老尼究竟有什么样的结果。
但是,明因师太在三十年前已和绿鬓老尼订交,所以对于老尼隐居始末都知道很清楚。
此次因为要扑灭赤身魔教,需要海内外的高手很多,所以特地赶往陕西老君谷请她出山。
绿鬓老尼已经隐居了几十年,本来不愿再惹是非,却被明因师太把后起人物中,功力如何高强的话,打动了她的心,老尼最小的一个门徒叶萼华听说山外竟有那么多人物,更磨着要师傅带她出山练历。绿鬓老尼只好叹一口气,说了几句“冤孽!”嘱咐大弟子慧绿掌管门户,然后带了萼华重入江湖。
明因师太用尽了莲花妙舌,请得绿鬓老尼出山,夜宿晓行已非一日;这天来到河间府治,已是太阳衔山,理应歇息。但是,明因师太卸认为离家不远,毋须歇息在城里,绿鬓老尼也无可无不可地跟着她走。
那知明因师太最后一次离家,已是三十一年之久,沧海桑田,地形上已经不少变易。一个疏神,本来应该朝西北走,却误走东北,等到看见西淀湖,才发觉方向错误,急忙沿湖边走往西端,已走冤枉路好几十里。
明因师太发觉这个错误,自己也不好意思起来,答讪自怨道:“真糟透了,如果不是走错路,这时早该到了!”
绿鬓老尼却微“咦——”一声道:“这时还有人打架哩!”停一停又道:“他们向这边走来了!”
明因师太一听,却闻蝉儿在远处骂道:“奸贼!你不留下命来,姑娘就追你到阎王殿去!”不禁愕然对老尼道:“那是劣徒蝉儿的口音,看样子又是有魔党进犯了!”话一说完,就见几条高大的身形,疾如奔马般跑着过来。明因师太大喝一声:“什么人?给我站住!”
那几名贼党想不到已逃出十多里,仍然遇上埋伏,此时逃身要紧,当先一名贼党呜哨一声,朝斜里纵开数丈,余贼也四处逃散。那知还没有走出多远,绿鬓老尼喝一声:“还不肯站下来么?”只见她缁衣一舞,身形已登上树梢,像风一般追上一名贼党,还隔有丈余就摇摇一指,喝声:“站住!”
这名贼党倒也听话,竟应声动也不动站在那边。绿鬓老尼治倒那名贼党之后,身形并没有停着,旋风般又追上另外一个,也以同样方法给他治了,却见两条小身形捷如飞鸟般,在距离不及四五丈处一掠而过。
明因师太忙叫一声:“蝉儿!停步!”
那边身影“呀!”一声,折转过来,在“师父!”“祖姑!”声中,两名少女已现身在眼前。
明因师太挽着玉鸾的手,笑道:“几个月不见,你艺业又进境了许多,我先前还以为是莺儿哩!”
蝉儿接口道:“她现在凶得很哩!今夜头一次杀人,就是她杀得最多,一口气就杀了五个!”
明因师大惊道:“那些是什么人?”
玉鸾抢着道:“就是赤身教的魔鬼和曹吉祥的奸党,连带蝉姐的仇人也都在内!”
蝉儿一听说到她的大仇,不禁悲从中来呜呜哭泣。
明因师太又是一惊道:“仇人走掉了?”
玉鸾道:“统统给杀了,只有我们追了四个下来!”
明因师太不禁笑了起来,抚摩蝉儿的柔发道:“痴儿!大仇已报,你还哭个什么?快点起来谒见绿鬓老前辈!”
蝉儿只得渐止悲声,突又扬起脸儿颤声道:“师父!蝉儿的生父是柳仲元还是清风剑客柳鸣秋?”
明因师太只知那艘贼船,是受柳仲元所雇用,却不知柳鸣秋也在内,此时被问了起来,不禁沉吟片刻才道:“你怎知道清风剑客也在里面?”
蝉儿悲从中来呜呜咽咽地把听到高崇武的话说了。
绿鬓老尼原是静听明因师徒说话,及至听到柳仲元柳鸣秋的名字时,嘴唇微微在动,似乎在念些什么?待到蝉儿把话一说完,她已忍不住一把抢过蝉儿,揽入怀中哭道:“我苦命的孙儿啊!你知道你还有一个祖姑么!”两股泪泉,暖烘烘地淋在蝉儿的柔发上,直哭得各人陪着伤心泪落,宿乌皆惊。
良久良久,还是明因师太首先收泪,劝慰道:“大师,别伤心了,今夜得遇侄孙,该喜才是!”
绿鬓老尼老泪纵横地问问蝉儿的年纪,艺业,又凄然道:“儿啊!你也不必查问仲元鸣秋两人谁是你的生父了,总之,你叔叔伯伯父母都被恶魔杀了,两家的香烟都要由你一人承挑!”又对明因师太泣道:“蒙你收容教导我侄孙十四五年,请受我一拜!”果然拜了下去。
明因师太听老尼说话时,知道必然有所举动,此时急忙一步跳开,叫道:“大师别折杀晚辈了!”因为明因师太一向对老尼都很尊敬,这时竟自称“晚辈”起来。
老尼苦笑一声道,“师太你别走开,我还有话说!”
明因帅太忙道:“请大师吩咐就是!”
老尼沉吟一下,才道:“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明因师太见这情形,早明就里,忙道:“大师是否说令侄孙将来的事?”
老尼苦笑道:“你一猜就中!贫尼正想向你要过侄孙,亲自教导,但是,事关重大,不得不和你商量一下!”
明因师太笑道:“大师关心骨肉,人之常情,有何不可?而且她已获得晚辈亲传,现在已没有什么东西教给她了,能得大师教施,对于她与及本门都有莫大的好处,不过……”
老尼着急道:“不过什么?你说出来我必然答应你!”
明因师太见老尼竟然为了一个从未见而的侄孙女着急,足见人非太上,不能忘情,即指一指鸾儿道:“晚辈也有一个要求,就是请大师连晚辈这一侄孙女也一并教导……”眼一看到绿鬓老尼错愕的神情,又笑道:“因为她们两人已是不可分开!”接着把她如何联婚,共事一主的因果说了出来。
老尼一知自己的侄孙女已由明因师太作主,与罕世侠紫虚上人的门徒缔婚,一时大喜过望,连道:“好!好!我都依你!”
玉鸾被祖姑把她的婚事当面告诉人家,粉脸已经通红,这时听老尼背教她本事,当下又心花怒放,恭恭敬敬地拜了八拜,然后再和旁立的师姐叶萼华相见。
经过了这认亲收徒,彼此间更加热络了。老尼对明因师太喟然叹道:“想不到我隐居几十年,古佛青灯,不问外事,而横祸仍然找上我家里来。还是你说的对,我佛如来管不了那么多人间事,只好自家来管,否则,只要有赤身魔教存在一天,我佛如来也不能安寝了!”
明因师太也叹息道:“斯人不出,其奈苍生何?倘若大师不隐居幽处,以大师的功力不难消弭横祸于无形。倘若紫虚上人伉俪多管点世事,大明又何致如此多难?这也可说是苍生浩劫,这次得大师再入江湖,也是众生有幸了!”
老尼也不禁吁唏,望一望左右,发出一声清啸,才对蝉儿道:“那边有两个已被我用真气打穴制住了,你过去看看,要是该杀的,就把他杀了,快去快回!”
蝉儿身形幌动两下,已到那魔党跟前,手起一剑,把他斩成两段,顺手给他一点化骨丹。又扑到另一名魔党面前,喝声:“你也该杀!”一剑由前胸穿透后背,两名可怜的魔党连想辩也不能辩,就这样死了。
老尼见蝉儿飞快地回来,笑问道;“都该杀么?”
蝉儿吃吃笑道:“这些魔党那有不该杀之理?我都给他每人一剑,使其再也不能欺负了!”
老尼到底心肠慈悲,闻言轻斥道;“也不要过份乱杀,魔党之中未必没有悔悟的人,被你这样一杀,岂不可惜?”
蝉儿见祖姑威严凛然,只好连声称“是”。
明因师太笑道:“我们走罢!这叫做在劫者难逃,如果不是鬼使神差,令我们走错了路,而早一步回到家里,恐怕这群魔党半个也不想活,现在还给他跑了两人呢!”
老尼也不禁失笑,一同朝着秦府走去。
这时,在座老少两辈侠义得会高人,又知老尼和蝉儿认亲,而且还是清风剑客的长辈。
和清风剑客结义的孟开先、盛凌如、武隐真、鲍逸志四人,忙重行见礼,盛凌如的女儿盛逸芳更加叩拜不迭。
就在各人忙乱着客套的时候,屋檐上又飕飕飕落下三个人影,原来是蝉儿和秦氐姐妹。
明因师太一见,忙问道:“阿强和信儿呢?”
蝉儿笑道:“他俩人收拾那些臭男子去了!”
孟开先哈哈大笑道:“蝉姑娘!你这话也太毒,却给我们都给骂上了!”
蝉儿是无心说,各人听了也不留意,经孟开先这么一提,各自回头一想,不禁哄堂大笑。甚至于绿鬓老尼那样年纪,也仿佛看到自己年轻时顽皮撤娇的情态,脸上的皱纹里也挂上丝丝的笑意。
明因师太边笑边骂道:“你这小猴儿,没有你师姐在这里撕你小嘴,却给你越学越厉害了!”
叶萼华却遥遥地朝着蝉儿点点头,招招手。
蝉儿以为她有什么话要说,忙走往跟前道:“师姐!你叫我干吗?”
那知叶萼华并不答她的话,捧过她的脸蛋,朝着她的小嘴就拧,一面格格笑道:“这回给你学个好样?”惹得在座各人又是一阵哄堂。
蝉儿没有防备,所以被她拧了两下,给各人笑得脸红红地,跳了起来噘着嘴道:“也要找个厉害的人儿来管管你才好!”话一说完,急忙跑开去。叶萼华会过意来,追上要打,她却躲往老尼身后,边笑边嚷:“祖姑救我!师姐要打人哪!”
萼华见她那么大了还要撤娇,不由得画脸羞她道:“羞,羞!要撤娇哩!过一会再拧!”
蝉儿躲在祖姑背后,好像有天大保障似的,一点也不怕,看到萼华羞她,她也扮起鬼脸,又羞又笑。
老尼笑道,“别闹了罢!你还未和几位谊叔伯们相见吧?”立即指引她和孟盛各人相见。
这时候,门外人影一幌,于志强和文信儿已经进入大厅,文亮看他每人捧着不少烂纸片,暗器和几件兵刃,不禁好笑道:“你们往那里找这些东西来干吗?”
于志强笑道:“是蝉师姐叫我搜的,因为夜里看不出纸头上写什么,只好一古脑搬回来哩!”
明因师太“哦!”了一声,吩咐把那些破铜烂铁摔往角隅,引他两人拜见绿鬓老尼,然后摊开纸片,一一检视。秦方夫妇趁机收拾菜肴,拿回厨里热去。
明因师太检视那些纸条的时候,只要是没有什么要紧的就摔过一边,玉鸾童騃心重,却一张一张地检起,看了又看。明因师太边看边摔,倒也十分迅速,看看就摔到最后一张,不禁叹一口气道:“白费精神!”想连手上这一张也摔了出去。
玉鸾却叫一声:“奇呀!”接着又听她叽哩咕噜在说:“敢情是这些贼人还要捕鱼?种田?卖水果?……”
老尼见她说得奇怪,也觉得好笑道:“鸾儿!你在说什么?”见她仍然未答,又追问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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