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看越爱,忍不住俯下头来,在他的脸上轻轻吻了几下,还在他的耳边轻轻地唤声:“王相公!”又望一望呆立在旁边的葛雄,发出一丝骄傲的微笑。
约莫有半盏茶时,还未见王紫霜回来,连到于志敏也未见醒转,红姑又渐渐担忧起来,望望四周的环境,觉得荒林寂寂,寒风侵骨,除此之外,似乎并没有什么凶险。那知眼光刚一移回于志敏的脸上,就听到一个银铃似的笑声起自身后。
红姑大吃一惊,急忙抱起于志敏往前面一跳,才回头望去,眼前不由得一亮。原来在先前那块地方,一位风华绝代的年轻少妇,已缓步向她走来。红姑惊悸之余,娇叱一声:“你到底是人?是鬼?”
那少妇见她惊慌那样子,又吃吃笑道:“一个大傻瓜抱着一个半死人,三更半夜躲在树林里搞鬼,你不是鬼难道我倒是鬼?”又一步一步地朝她走来。
红姑听那少妇语音朗朗,圭在雪地上也沙沙作响,知道确实是人了,随即叱道:“你既然是人,来这里干啥?”
那少妇边走边笑道:“杨柳树这个地方,是我闵小玲的产业,我不能来,难道倒是你应该来的?你看,一路来你砍倒我那些树木,我要问问你拿什么赔给我?”这时已经距离红姑渐近,妙目朝着红姑的怀里瞄了一眼,“啊”一声道:“好罢!什么东西我都不要,就要你把那个半死人让给我罢!”
红姑见那自称为闵小玲的少妇,越走越近,心知不妙,这时听到她的意思竟要抢夺于志敏,不由得“啐”一声,骂道:“不要脸!还好意思说要人家的男人,你家少了男子了?要出来找野食?”
这一阵骂,骂得好歹毒,但是,闵小玲仍然春风满面,笑眯眯道:“是你的男人?不害羞罢!刚才我还听到你喊王相公哩!”忽改用庄重的声音道:“随你说得天花乱坠,这个人我是要定了!”两肩一晃,已到达红姑面前。
红姑喝声:“你敢!”手中宝剑一横,拦在前面。
闵小玲见那剑光如电,不由得“咦”一声,后退一步,望红姑脸上一眼,又道:“我看在王相公的份上,也不难为你,我只向你要王相公,至于一切东西,我都退还给你,要是再不识趣,我可不客气了,别以为你手上有一枝名剑,就可以欺负人!”又是一纵,上前就夺。
红姑怒喝一声:“你上来找死!”剑花一舞,芒尾向那少妇身上扫去,但是,左手却把于志敏抱得更紧。
闵小玲见状略略一退,避过芒尾,吃吃笑道:“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且看这是什么东西?”双袖一扬,一阵强烈的袖风,吹出一阵又甜又浓的香气,扑往红姑的面门。
红姑一见闵小玲双袖齐扬,以为她发出什么暗器,此时因为抱着于志敏在怀里,闪避不便,只好一顿双脚拔起身形。那知一落回地面,就闻到那阵浓郁芬芳的香气,心里暗叫“不好!”想再度拔起身形,飞身上树,已是来不及,只觉一缕甘香冲上脑门,自己就支持不住颓然倒地。但是,她的神志倒还清爽,觉得自己的怀里一轻,如是于志敏已被夺去,心里一急,才真正晕了过去。
也不知经过了多少时间,红姑觉得有人用手在自己身上揉着,急忙睁开双目,却见王紫霜把她缕在怀里,眼眶里仍流着点点的热泪,不由得“哇”一声哭了起来道:“于姑娘!我太不行了……”
王紫霜见红姑已醒,心里也略略安慰,忙道:“姊姊休哭,你先把他怎么丢了的经过,告诉我!”
红姑见她毫无责备自己之意,也大为感动,忙坐了起来,凄凄切切地把自己知道的事,和盘托出。
王紫霜静静地转她缕述完毕,却陷于沉思的状态中,嘴里反覆地念着“闵小玲”三字。
红姑见她如此,也不敢打扰她的清思,双目往左右一溜,却见葛雄和邹素云的尸体已四分五裂,血肉模糊地散在那块雪地上;心知必然是王紫霜把他两人杀了,不由得又惊又喜,回眼一望。
这时,王紫霜似乎有点(炫)恍(书)然(网),嘴里又念道:“是她,是她!除了她恐怕再也没有别人了!”
红姑忙道:“于家姊姊!你说到底是谁?”
王紫霜见红姑仍然称她做“于家姊姊”不禁嫣然道:“红姊!我并不姓于,以前是骗你们的,我姓王,唤做王紫霜,现在我们是一家人了,你就把我叫成妹妹罢!”说完又叹一口气,这一叹包藏着无尽的心事。
红姑忙道:“霜姊!你刚才说那人是谁?告诉我,也许我也知道。”
王紫霜才道:“我猜想夺去敏哥的淫妇,必然是乌斯藏丹达山丹达塘红花婆婆的传人;……”
红姑不由得惊叫一声:“不好!”
王紫霜奇道:“你也知道此人?”
红姑点点头道:“红花婆婆是马斯藏惟一奇人,而且隐居的地方距离赤身魔教总坛的冈底斯山不远,我怎不知道?听说这个婆婆已过百岁,但因调补有术,表面上看起来也不过是二三十岁的妇人,而且武功高得出奇,连我们的教主任可夫也特别尊重她,并曾邀过她入教,宁愿给她一个副教主哩!”
王紫霜苦笑一声道:“你说的倒是对了,但是却抓不到那老妖婆的痒处。我早就知道那老妖婆荒淫无耻,教出来的徒众也没有几个好家伙,不过,因为她不肯参加赤身魔教,所以认为她行事介乎邪正之间。再则,我的事情太过忙碌,一到中原,就没时间去理会她,否则,我老早把她除去了,想不到我不惹她,她反来惹我!”
红姑喜道:“霜姊说她介乎邪正之间,倒真有那么一点,据说她除了荒淫之外,并无大过……”
王紫霜等不及她说完,就“呸!”一声道:“你真是放屁!古人说:‘万恶淫为首,百善孝为先。’一个女人犯了‘淫’字就已经该杀,还要说什么大不大过哩!”
红姑被她呸得莫名奇妙地,睁大双目望着,怔怔地听完了,不由得哑然失笑道:“姊姊说的也是道理……”
王紫霜又呸一声道:“还不赶快改口,总是什么姊姊长、姊姊短的,我说的那一句不是道理?”
红姑被骂得心里甜滋滋地,忙道:“是、是!我倒有一个利嘴的妹妹了!将来倒要找个厉害的妹夫才行……”
王紫霜起先听她头一句,就忍不住“璞哧”一笑,及至听到后来一句,嗔得伸手过来拧她的鼻子道:“你嘴里嚼什么出来了?看我可饶你?”
虽然王紫霜只是轻轻一扭,而且又是扭在鼻子上,但是,红姑却挣扎不脱“哟!哟!”
连声道:“好妹妹!快点放手,我们还是快点去救救妹夫要紧……”
说起“妹夫”两个字,王紫霜当然知道她指的是谁,但也不由得她心里不着急,狠狠地拧她一下,就放开手道:“这回算是饶你!”
红姑摸摸鼻子苦笑道:“那里是你饶我?分明是妹夫饶我啊!”望了地上两具尸体一眼道:“这两人都杀了倒好,但是,女的还有点可惜……”
王紫霜“哼”一声道:“你还说她可惜哩!要不是为了向这贱货拿解药,我也不致于耽搁这么久,以致于敏哥又被那姓闵的贱货抢去!”眼眶不由得一红,狠狠地在邹素云的尸体上蹴一脚,又凄然道:“要是救不出敏哥,我还要把这贱婢碎尸万段哩!”
红姑见她又伤感起来,忙劝道:“妹妹且休烦恼,我想那闵小玲既然说这块地方是她的产业,料必住在附近,也许就在这座大树林里也不定,否则,在这天寒地冻的深夜,她跑来这里做什么?”
王紫霜被红姑一语提醒,连说道:“我们现在就去!”立即把夺自葛雄和邹素云的两枝剑交给红姑,换回自己的小剑,由红姑指点闵小玲来去的方向,二女同时纵上树梢,一步一步搜寻起来。
然而,这座树林确是太大了,而且因为到处都是积雪,树上树下,高处低处,都是一片雪白,在这星月之下更不容易看得清楚。以王紫霜的脚程来说,她尽可以用最快的速度,在树顶上飞奔而寻找;但现在却因为身边还有一个红姑,红姑的轻功虽然也可算作好的,可是跟王紫霜比起来,简直就如小孩跟野马赛跑,那里能够赶得上?所以王紫霜只好放缓脚程,来配合红姑的速度,因而苦不堪言。
两人在座树林顶上搜了大半夜,可以说每一丈地方都有她们的足迹,可是,除了白雪飘飘、风声怒号之外,那有半点灯光或半间屋子?红姑不由得怀疑起来道:“妹妹!难道那姓闵的贱妇竟住在土窟里不成?”
说到土窟,王紫霜不由得一震,暗想,搜了大半夜,果然只注意到地面上,却没有留心地底下,万一人家真个藏在土窟里,倒真容易被她瞒过了。也就接口道:“这也真个难说--”忽又改口叫起来道:“你看这是什么?”
红姑顺着王紫霜指那方向看去,原来在百十丈远的林缘外面,却有一株约莫三四丈高的大树,这株树虽然不高,可是覆盖的地面倒有亩许,顶上白雪皑皑,已分不出究竟是土堆还是树木,那个地方分明走过几遍了,这时见王紫霜说起,不由得笑道:“那是一株大树呀!”
王紫霜哑然失笑道:“我也知道是大树呀!不过,这棵树却有点古怪!”双脚一点,迳扑了过去。
红姑跟着扑往那边,还未到半途,就听到王紫霜喝道:“姓闵的贱婢,滚出来!”身形一落,霎时,白光一闪,“哗啦”一声巨响,那树就被劈倒了大半边。红姑心里暗道:“这丫头疯了!”
那知心念未已,忽然树里飞出一金一绿两道剑光,接着就听到一声娇叱:“谁敢来这里捣乱?吃你仙姑一招!”金光一闪,竟朝着王紫霜那白光射去。红姑急忙加紧飞纵上去,又听王紫霜喝道:“你敢偷我敏哥的剑来用?看我不杀你这臭婆娘!”接着又是那人喝道:
“鬼才怕你!”金绿两道剑光已冲破白光盘空而上,但是,那白光并不示弱,闪电般又射进金绿两道剑光之中,纠结在一起。
红姑知道两人已经打了起来,也不问自己的功力如何,大喝一声,双脚猛力往树梢上一蹬,身如箭发,看看将到大树的旁边:忽然一股强大的潜力推来,竟把她推出两丈开外,接着即闻王紫霜在耳边道:“姊姊,你别上来,先下去救人要紧!”红姑定睛一看,却不见有人在侧,但又多了一道白光,和金绿两道剑光周旋,红姑错愕之间,又听到一句:“姊姊快去,这贱婢倒有几手工夫!”
这时,红姑才想起王紫霜不知道用什么法术,把声音传进她的耳中,当下更不犹豫,立即飘身下树,朝着大树根处走去。那知将及树底,忽闻一句:“你敢再来!”霎时寒光耀眼,一枝明幌幌的长剑挡在前面。
红姑猝不及防,吓得往旁边一闪,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年纪和自己差不多的姑娘,手里捧着一枝长剑挡在两株树干的中央。红姑此时心急救人,只喝一句:“滚开!”双剑一盘,一招“鸳鸯戏水”斩往那少女左右两胁。
那姑娘也是自恃艺高一等,虽见双剑如龙,仍然嘻嘻一笑道:“怕你不成?”等到剑将及身,才一转娇躯,避开红姑右边的剑锋,乘这一转之便,长剑如虹往红姑的左剑一击,蛮以为对方左手气力必逊,岂有不被击落兵刃之理?那知双方兵及一接,就闻“当--”一声金铁交鸣之后,自己的手里一轻,这才发觉对方使的竟是一枝削铁如泥的宝剑,不由得惊呼一声,拨头就跑。
红姑虽然把对方的兵刃削断,但自己的左臂也被震得发麻,暗自惊诧对方功力之厚;此时见她剑断人逃,也就娇叱一声,一招“龙腾虎突”右剑一护头顶,左剑一护胸前,身随剑走,跃进那树窟里面。可是,自己路径不熟,树窝里枝干纵横,异常黑暗,还没走上几步,已失去那少女的所在。只好用左剑柱地,右剑飞舞,一步一步地往前挪动;还没有走得多远,就听到右侧“嗤!”一声,她本能地朝前面一跳,回头一看,彷佛是有一枝剑尖从树隙中刺出,暗忖:“我看不到敌人,敌人怎能看得到我?”以为对方不过是误撞误着的巧合,也不肯却步,双剑盘舞,仍然继续往前走去。
那知才走得五六步,又听到右侧面“嗤”一声。红姑有了上次的经验,这回她仅急跨一步,右剑往后一撇,果然接触处“当!”一声,堕下一段剑头,不由得怒骂一声:“浪蹄子!淫蹄子!有本事就现身出来,暗算怎的?”但是,骂自由她骂,这成排树木的甬道里,依旧寂然无声。红姑心里觉得奇怪,也就对两旁的景象留意起来。
大凡一个人骤从明处走进暗处,必然有目如盲,视而不见。但是,经过一个相当时间之后,两目已经习惯了黑暗的环境,只要有很微弱的光线,就能够“虚室生白”看清楚当前的事物。这时,红姑已经习惯在这条甬道里的黑暗,反觉得近身数尺之内,都能看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