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司离一身戾气尽去时,他已经超越历代魔主,至少自大唐以来,万魔殿中只有他一个踏足天道。”龚天正缓缓说道:“当世之中,有希望能够和司离一决高下,只有安氏后人而已。安氏的来历相当神秘,世代相传的奇书《黄泉录》疑为上古之物,而家传武学‘无想无为’一开始便是以天道自然为目标的上乘心法,连四圣地的镇派武学都要稍逊一筹。所以你现在知道,为何你和安氏后人扯上关系,我这当父亲的会如此紧张。”
“老头子你的意思是,想要我和你回美国?”龚倩皱眉问,以她对老父的认识,这个可能性高达九成。
龚天正却出乎她意料地摇了摇头:“我是有这个打算,却知道你绝不会同意。你怎么想,做父亲的哪会不知道。不过这尚是其次,我还得告诉你另一件重要的事。”
说罢,他看向唐柯和白兰二人。两人却也不笨,知道接下来龚天正要说的话肯定不方便他人在场,便起身告退。
等两人离开办公室后,龚天正一字一句道:“本来我想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可你既然已经遇上了他,我若不说出来,将来你若知晓,也不知道会不会怨死我这个当父亲的。”
“老头你有话直说,别给我拐弯抹角的。”龚倩急道,心脏不争气飞快跳跃起来。隐约间,她觉得父亲所谓的秘密,定是影响重大。
可龚倩怎么也没想过,深藏在龚天正心中的秘密竟会如此巨大。
从办公室出来,龚天正淡淡和唐柯两人打了个招呼,便径自走出大院。
院子外,龚天正麾下四将之一的音速剑朱莉正倚在墙边。见他出来,这金发美女蛇腰扭动,一把挽住了龚天正用英语问道:“你把一切都告诉她了。”
龚天正看向阴云密布的天空叹道:“匠神既出,魔工又岂甘寂寞。我总得把这个秘密说给她知道,免得我不幸战死,却让这个秘密陪我共埋黄土。这无论对小倩还是战家,终是不公平之事。”
“你放心,除非我们死了,否则所谓的魔工绝对动不了你一根头发。”朱莉无比深情道。
龚天正严肃地看了金发丽人一眼,旋又笑道:“我只是尽量做最坏的打算而已,事实上我连司离也挑战过了,哪会怕区区魔工。他不来则矣,就算来了,也好让他见识下本人的手段。世界每天都在变化中,若当代魔工只固守老祖宗传下的技艺,我龚天正何足惧之?”
“我只是担心小倩而已。”龚天正看向院内:“她虽不是我亲生,我却视如已出。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受得了这个打击?”
“她和你一样都是无比坚强的人,朱莉相信她会挺过来的。”
“但愿如此。”
夜色下,龚天正拥美而行,消失在办公大院的巷道中。
办公室内,龚倩呆若木鸡。她哪曾想到,会从父亲的嘴中听到这样的秘密。
战无极果没认错人,龚倩就是霍秋桐,霍秋桐便是龚倩!
这事要从十年前说起。
当年龚天正第三次挑战司离落败后,却在归家途中遇到一事。
美国的某处港口,因为家族招惹劲敌而引来灭门之祸,霍家上下几乎全都惨遭毒手,唯有霍秋桐被一老仆带走。经过秘密安排而偷渡来到美国,却不料对方为斩草除根而尾随而至。
霍秋桐一行登陆时遭到袭击,包括老仆在内随行十三人无一幸免。当时只有十五岁的霍秋桐用从战无极那学来的粗浅功夫苦苦坚持,然而她却不知,那只是这帮贼人意欲对她不轨才没痛下杀手。
当龚天正经过时,恰好霍秋桐失手被擒。眼看就要遭对方凌辱,却被龚天正救下。
龚天正见这帮人杀人不留情,又欲对幼女下手,心中大恨。当下便以凌厉手段尽歼贼人,而危机一过,霍秋桐毕竟年幼,心神一松就此晕迷过去。
把这少女带回家中后,龚天正又请来名医为其医治,然而霍秋桐醒来之后,每念及家人尽数惨死,便伤痛欲绝。其中又大病数次,龚天正不忍其受此折磨,便以秘术封印其记忆,尔后又为她编造了一个全新的身份。
当时龚天正膝下无儿,又不想结婚,便把霍秋桐认为女儿,改名龚倩。龚天正没有妻室,只得骗龚倩其母早丧,恬好龚倩的记忆中残留着生母死时记忆,如此一来,对于自己是龚天正之女一说更无怀疑。
自从,龚倩便在龚天正的庇荫下成长。而忘记了过去后,龚倩在匠神有意无意地培养下,成为了一个独立果断的女子。
若不是她和安泽南相遇,便不会遇到战无极,那龚天正也不必把这个秘密说出来。
可现在,龚倩什么也知道了。
一时间,她无法接受这个转变。
龚天正离去时曾有言,若她希望恢复记忆的话,龚天正会随时帮她解去记忆的封印。
可龚倩,真的希望如此吗?
月落日升,她在办公室中静坐一夜。
第二天她从办公室出来,驱车来到龚天正落榻的酒店。
龚天正似乎预料到她的来到,一改平时睡到日上三竿的习惯,早早让人备好了早餐等她。
龚倩来到,龚天正示意她坐下,接着问道:“想好了吗?”
龚倩点头。
龚天正微微一叹,随后道:“陪我吃完早餐,然后我会还你一段霍秋桐的人生。”
龚倩也老实不客气,拿起桌上牛奶一饮而尽。
她擦了擦沾着白渍的朱唇,笑道:“早餐我会吃,但我想告诉你。臭老头,霍秋桐早在十五岁那年便死了,我是龚倩,爱的是安泽南而不是战无极,老爹是身家数百亿的无良奸商而不是地下的某具枯骨。总之,我只想拥有一段人生,而不是两次轮回!”
龚天正眼中射出奇光,开怀大笑道:“好,拿得起放得下,才是我龚某人的好女儿。若非如此,哪有资格继承本人的商业王国。”
“你放心好了,老头子,我会努力败光你的家产。”龚倩认真地点头,旋又说道:“不过,霍秋桐的仇不能不报。本小姐恩怨分明,她既成全了我龚倩,我自然得为她讨回公道!”
龚天正拍拍手掌,音速剑朱莉从卧室内走了出来。
金发丽人朝龚倩菀尔一笑道:“调查的事情可包在我身上。”
“不用了。”龚倩站起来,挺直了腰梁道:“报仇的事我自己会处理,这是我和霍秋桐的事情,我不希望别人插手,包括老头子你在内。总之,我只要别人不会打扰我的计划便可。”
龚天正点头说:“你可以放心,从此刻开始,闲杂人等绝不会出现在你的视线之内……包括魔门,甚至司离。老爸我拍胸口保证,他们接下来会很忙。”
“那就拜托你了……爸!”龚倩吐出舌头说道。
如此小女儿状龚天正也是鲜有见到,不由一呆。回过神来,龚倩却已离开,他看着缓缓关上的房门,突然笑得连眼泪也流出来。
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声,龚天正叹道:“好'TXT小说下载:。。'久没这么开心了,这丫头自从进了军校就没正经八百地喊过我一声爸,哈哈。”
他揽住朱莉蛇腰,脸色旋又变得严肃:“不知为何,突然我又变得浑身有斗志起来。小倩既不愿恢复记忆,就是说本人有希望抱孙子。为了这还没有出世的孙子,我怎么样也不能死。魔工也好,司离也罢,本人誓与他们周旋到底。”
龚天正干咳一声,大门打开,作神父打扮的男子穿门而入。
“罗恩你即刻回美国,协助我调动总公司的资金人才,我要在最短时间内在国内成立我们‘神盾’的分公司。我倒要看看,司离领导下的魔门究竟有多少斤两。”龚天正吩咐道。
“谨遵您的命令,先生。”神父答道。
“告诉大家,接下来我们会很忙了。”龚天正又对朱莉说道,接着拿起桌上牛奶,学龚倩般一饮而尽。
第六卷 开往黄泉的地铁 第二十三章 心魔考验
龚倩还是那个龚倩,安泽南却非以前的安泽南。
自从未知的原因而导致妖魔九凤以不完全解放的姿态与之进行融合之后,三天以来,安泽南一直维持着妖魔化的状态。
如此一来,墨白也不敢轻易把他转移到城市中。只能在郊外荒山找一僻静处,用北斗剑阵制住安泽南的行动,又让长白八子不断逼出安泽南体内魔气,希望让他回复过来。
白亦雪的视线从安泽南身上离开,这天姿国色的女剑士来到墨白身旁坐下问道:“前辈,他的情况如何?”
“不太妙啊。”墨白摇头说道:“从来还没有听说过安家人可以和役使的妖魔通过融合而进行妖魔化,所以我们根本缺乏解决眼前这种情况的经验和手段。而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安家小哥更似是入魔,他的心灵应该陷在自己的心魔之中而无法醒来。可如果这种情况继续下去的话,不用司离出手,单是妖魔化不断透支其生命力便足够把他逼上绝路。”
“他还能支持多久?”
墨白略一估算,苦笑道:“不超过24小时。”
白亦雪看着剑阵中苦苦挣扎的安泽南,那如同妖魔般射出慑人红光的双眼中,不知为何,却让她感到淡淡的哀伤。
自十岁尽阅净思居林的“治世策”,其后又投到三清道宗门下习得“太虚决”,十八岁另出机枢,观天地自然大道创出“烟雨剑”,白亦雪的心灵已修至圆通自在的大乘境界。在她的心灵中,嗔怒哀痴这些负面的情绪早被剔除,世间一切无常在她眼中不过是种种不同的人生经验罢了。
但这一次,安泽南心中的悲切却引起她心灵的共鸣,就如同一颗小石投入平静不波的湖面,惹来圈圈涟漪。
白亦雪皱了皱眉头,向墨白告退后,她掠出数里,寻一清幽之处静坐用功。可平时澄明的心境,如今却总浮起安泽南的脸孔,挥之不去。
就如同墨白所言,安泽南正深陷自己的心魔中。
所谓魔由心生,当看着黄伯为自己而死。安泽南心中那种无力感,对自己的谴责和对司离的仇恨同时影响之下,让安泽南进入失控状态。
因着最早和安泽南在灵魂层面全面联系的缘故,妖魔九凤对他的愤怒感同身受,而安泽南进入失控状态下对妖魔失去了控制力,以至九凤按照自己的直觉行动。
对于妖魔来说,此时功力全失的安泽南实在过于弱小。要击杀司离,只是借出灵力是不够的,基于这样的判断,九凤选择了和安泽南融合而得以进行妖魔化。
然而九凤并没有计算到,失控中的安泽南根本无法以自己的理性来控制妖魔的力量。相反,妖魔化后的安泽南受九凤的影响,心中的悲愤信号以倍数放大,以至迷失在自己的心灵中无法自拔。
妖魔能够修补安泽南肉体的伤害,但心灵层次的破绽,即使是妖魔也无能为力。
这一刻,没有人能够帮助安泽南。只有安泽南自己战胜心魔,才能真正醒来。
心灵世界中。
安泽南运掌封架,眼看对方一拳击实,中拳处却软绵无力,心知要糟。果然,一记迅快无比的颈踢正中他小腹,若不是他见机得早,先一步跌起卸力,若给踢实,恐怕得把他的五脏六腑都踢出来。
但纵使如此,安泽南还是被踢得倒飞数米,才重重摔在地上。
腹部衣物全碎,体表处出现一个清晰无比的脚印。安泽南咳出鲜血,眼睛却片刻也没从对手身上移开。
魔门第一人司离悠悠看着他,眼神中满是不屑。
安泽南已经忘记自己被击飞了多少次,他只记得亲眼看着黄伯战死后,他挟怒而来,于山道截击魔主司离。
可即使在心灵世界中,司离比安泽南高明不止数筹。
任安泽南使尽法宝,却让司离受伤的资格也没有。两者间的差距,就如同天和地般,仿似一道无法逾越的沟壑横亘在两者之间。
安泽南不甘心,怒火在心中翻滚,他已顾不得一切,包括他和司离间的距离。
脚下发力,他又一次冲向这心中魔鬼。
瞬间,两人又战在一起。只见人影交错飞腾,劲气如狂风翻卷,又似怒涛浪袭,声声闷响不断响起,在心灵的世界中远远传开。
激战中,安泽南看准机会,一拳往司离胸口击去。
瞬间,拳头击实,但司离的脸上却露出冷酷的笑容。
安泽南还来不及高兴,只觉拳头一滑,便见司离身体微晃,当下拳头自对方衣衫上掠过。
司离先是一晃,肩头一沉一摆。他瞬间欺近安泽南,肩头撞在安泽南的胸口,劲力如同山洪暴发,安泽南喷出血雾,人再次飞出。
摔在地面,安泽南大字型摊开,双眼看到的是心灵世界上空那如同铅锭般的云团。
羸不了吗?
他问自己,却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只有呜咽的风声在耳边掠过。
身体像是要散开一般,内脏好似让人给揪起再胡乱放了个位置,气血逆流带来的痛苦让安泽南直想就这么晕迷过去。
可是他不能。
一想到黄伯死去时的模样,心中的怒火便无论如何也无法熄灭。黄伯的死让他的心中打下了死结,与其说他无法原谅杀死黄伯的司离,倒不如说安泽南更加痛恨自己的无能。
若非如此,何用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还得为自己献出生命。
“啊啊啊!!!”
满布血污的嘴中发出撕心裂肺的大吼,安泽南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