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俊达回道:“王爷猜的没错,走马灯的确是谢家的人送来的,不过不是宋国公府的人,而是宜春侯世子,他听说王爷和小王爷去了摘星楼,特意猜了灯谜,把灯送给小王爷玩的。”
原来是表兄谢秋,卫崇荣了然地笑笑,随即又问:“既然是谢家表兄送我的灯,薛家二公子为何会说我们抢了他的花灯?”
蒙俊达顿了顿,解释道:“这个、这个应该是误会。那日,五楼只有宋国公府的小厮下楼递过纸条,但他送去的,是谢家两位世子分别写的两道题的答案。薛家的人不知情,就误会了……”
“误会?!”卫崇荣眨了眨眼,如果薛二公子没有猜出灯谜,他应该不会在意走马灯的去向吧。
“真的是误会。”蒙俊达的语气非常肯定,“谢家的纸条和薛家的,差不多是同时送到的,杜老板想着王爷的身份,就把灯送上五楼了……”
卫崇荣将信将疑,却没有再问,就算薛家的答案先到,那又如何。前世,没有这段小插曲,薛家还不是恨死了东宫,再多些纠葛,于大局也不会有影响。
见卫崇荣迟迟不语,蒙俊达问道:“小王爷还有何吩咐?”
卫崇荣摆摆手:“我没事要你做,你下去吧。”他突然发现,蒙俊达还是有优点的,起码很听话,办事也很有效率。
蒙俊达拱了拱手,一撅一拐地走了,看来他的少府之行,是吃了点苦头的。
卫崇荣练完功,卫昭和姬辛还是没消息,他按捺不住,打算再去君情的院子看看。
君情已经醒了,只是身体有些不适,仍在床上躺着,听说卫崇荣来了,忙让人把他领到屋里。
只看君情眉宇微蹙、略显憔悴的表情,卫崇荣就能猜到,他肯定也没新消息,遂不再问,反而伸手拍拍君情放在被子外面的手,安慰道:“你别担心,爹爹和长宁王都不会有事的。”
君情默然颔首,卫崇荣感觉他的手凉得浸人,就执起他的手,放进被子里。君情愣了愣,并未抵触,随他去了。
被窝里很暖和,卫崇荣略略停顿片刻,才把手收回来,却在无意中碰到了君情的肚子,不由一愣。
卫崇荣不是没和君华近距离接触过,打招呼都打过很多回了,但是从来没有哪一次,君华动得这么厉害的,简直就是挣扎。
卫崇荣愣了半晌,抬眼去看君情,呐呐道:“他动得好凶,你会不会痛啊?”
君情轻轻摇头:“我没事,你出去玩吧,有消息我会通知你的。”
卫崇荣见君情不大舒服的样子,也不坚持留下,乖乖点头就出去了。
一直没有卫昭的消息传来,卫崇荣哪有玩的心思,先是在院子里转来转去,后来干脆回屋写大字了。什么都不想的话,时间会过得快一点,免得那么无聊。
卫崇荣一气写到中午,把未来三天的任务都给完成了。揉揉酸痛的胳膊,他放下笔,不抱什么希望地问了侍女一遍,得到的也是意料之中的回答。
午膳时间,卫崇荣又没见到君情,不由有些担心,早膳睡过去了,午膳总该吃啊,君情不饿,君华总会饿吧。
再说卫昭去救姬辛了,君情居然吃饭也不陪他,是不是有点过分。卫崇荣倒不是对君情不满,而是觉得,他性情虽然清冷,却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会这样做多半是身体不适。
卫崇荣拿汤泡了饭,连菜都顾不得夹,三下两下就把一碗饭搞定,拔腿朝君情的院子跑去。
到了门前,正好见到两位侍女焦急地转来转去。卫崇荣立即问道:“两位姐姐有什么事?”
两位侍女对他福了福身,其中一个开口道:“小王爷,是这样的,我们给侯爷送午膳,他说不想吃,让我们撤走了。我们见他有些不舒服,就问要不要请大夫过来,结果被他赶了出来。”
“你们等着,我进去看看。”侍女们不能不听君情的话,卫崇荣仗着小孩子的身份,却能任性一点。
蹑手蹑脚进了屋,卫崇荣小心翼翼朝着床边走去。君情向里侧躺着,似乎也没听到他的声音,始终没有反应。
卫崇荣走到床头,轻轻掀起帘子,刚要往里探去,就被人紧紧握住了双手。
待到看清来人是谁,君情才松开手,不悦道:“你进来做什么?呃……”
卫崇荣哪里在乎君情的指责,他只看到了他痛楚的表情和额上的汗珠,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起初,卫崇荣想着,君情没像前世那样亲自出马去救姬辛,应该不会早产才对。此刻方才想到,忧虑过甚,也是有可能引起早产的。更糟糕的是,今日距离正月十八,只差两天了。
“你怎么样了?很痛吗?”卫崇荣上辈子孤家寡人一个,没生过孩子,也没见人生过孩子,对此完全不了解。
君情仍是摇头,坚持自己没事。卫崇荣不信,转身跑了出去,他要去找福伯,让他把端木先生请过来。不管君情是不是要早产了,有备无患总是没错的。
☆、第045章 发作
西山,凤鸣谷。
卫昭带着君家的十八骑几经辗转,终于找到了藏身谷底的姬辛等人,更让卫昭感到意外的是,霍青阳竟然也在。
姬辛的伤势看上去并不严重,只是右肩中了一箭,已经被军医包扎好,然后就是脸色显得有些苍白,不过跟信里描述的严重程度比起来,似乎有点区别。
霍青阳看到卫昭眼神一亮,虽然碍于职责所在没有跑到前面来,仍是给了卫昭一个张扬灿烂的笑脸。
卫昭可不认为,在这样的关键时期姬辛会写信吓唬君情好玩,便道:“长宁王,信中所言不详,你可否把事情的经过,详细告诉我一遍。”
没等姬辛开口,霍青阳抢先道:“秦王殿下,还是我来说吧,我一直跟在长宁王殿下身边,整件事的经过,没人比我更清楚了。”
卫昭颔首,示意霍青阳说下去,他只需要真相,谁说并不重要。霍青阳得了他的允许,便把事情从头到尾简单说了一遍。
原来,昨日虽是元宵佳节,西城大营的军士们却没闲情逸致过节,而是在搞内部对抗,对阵的双方是长宁王和定远侯。
别看姬辛的爵位比鹿鸣要高,可在军中的职务,却不如他,鹿鸣已经是中郎将了,他却还是一名小小的校尉。当然,这样的差异是两人的年龄和资历造成的,并不是姬辛真的相差鹿鸣甚远。
演习进行中,姬辛为节省时间,带着几名亲兵抄了近路。所谓近路,其实就是借助绳索直接翻越峭壁,看着有些惊险,可翻山的都是高手,倒也无妨。
谁知,就在姬辛攀爬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有一支利箭朝他飞去。
那一箭的角度和时机计算地非常巧妙,让姬辛毫无躲避的可能,只能硬生生地受下来,否则就是跌落悬崖,粉身碎骨。
霍青阳紧随姬辛爬上峭壁,把他受伤的过程,看得清清楚楚。他的直觉告诉他,如果有个人以如此缜密的方式对付另一个人,那么他的手段,绝不会是你看到的那般简单。
到了山上,霍青阳二话不说,直接扒开姬辛的衣服,帮他把箭拔丨出来,再把毒血吸了出来。
是的,箭头有毒,随后被召来的军医证实了霍青阳的判断,同时表扬了他的当机立断。那毒名叫“寂灭”,虽不是见血封喉的烈药,却也阴狠至极。
中了寂灭,如果十二个时辰之内不能解毒,中毒之人就会筋脉尽断,五内俱裂,从此形同废人。倘若中毒以后运功疗伤,或是动气动怒,则会促进血脉运行,让寂灭提前发作。
姬辛中箭时身在空中,继续攀爬不可能完全不运功,好在霍青阳及时帮他清了毒,尽管只是部分并不彻底,但只要姬辛不再运功,也不动气,十二个时辰内解了毒,倒也不会留下后患。
听完霍青阳的话,卫昭又是庆幸又是后怕,亏得有他在,要是没人拦着,以姬辛的性格说不定马上就要冲出去找人算账,且不说他能不能找到真凶,正中对方下怀是肯定的。
时间紧迫,卫昭暂时不打算追究凶手是谁,当务之急是帮姬辛解毒,说的是十二个时辰,谁知道会不会提前发作,他们大意不得。
姬辛的亲兵卫昭只认得霍青阳一个,最信任的也是他,就把他叫出来,给了他秦王丨府的印鉴,让他先行进城,把端木先生请到王府候着。
霍青阳收好印鉴,抬首问道:“殿下,你们呢?”姬辛不能运功,只靠自己是逃不出去的,必须有人护着,他不知道卫昭的武功恢复到了什么程度,有点担心。
卫昭拍怕他的肩膀:“你先走一步,我们随后就到。”既然对方用的是暗算手段,显然是没有撕破脸的打算,至少暂时没有,他身边有黑甲十八骑,强闯出去不成问题。
霍青阳犹豫了下,觉得自己不该怀疑卫昭,就带着印鉴上马走了。
姬辛吩咐其他亲兵,继续参加演习,有人问起他和霍青阳的行踪,就说保密,反正他们的演习,没有三五天是不会结束的,否则擅离职守这个罪名,他还要慢慢跟萧风解释。
士兵们得了命令,纷纷散开,卫昭翻身上马,随即伸出手,把姬辛拉上马,坐到自己身后。
回城的过程比卫昭的预计来得轻松,严阵以待的对手压根儿就没有出现,黑甲十八骑跟他出门一趟,汗都没出一颗就回去了。
麻烦的事情在后头,卫昭带着姬辛回到王府,只看到了霍青阳,却没见到端木惠。
不等卫昭发问,霍青阳就急切道:“殿下,端木先生不在家,说是夜里出急诊去了,不知何时能够归来,我问他家小僮,他们都说不知道先生去了哪户人家。”
霍青阳在端木家盘桓了一阵,觉得干等下去不是办法,他估算了下时间,发现卫昭他们也该回来了,就先回了王府跟他汇报。
端木惠出诊去了!
还不知去了何处!
卫昭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不是巧合,而是对方安排好的。端木惠和上官翔不同,只要是疑难杂症,他什么病人都接,若是有人利用到了这一点,绊住他一两天绝非难事。
卫昭一边在脑子里思考对策,一边吩咐霍青阳:“青阳,你还是在荷花里守着好了,如果端木先生回家,立即请他过府。”万一真是巧合呢,端木家的宅子,必须派人盯着。
霍青阳领命而去,姬辛突然道:“想知道是不是巧合,我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寂灭不是普通大夫能解的毒,找不到端木惠,姬辛的处境仍然很危险。
姬辛打了个响指,眉角一扬,点头道:“殿下可以派人到越国公府,请上官先生试试,若是他来了,自然不是巧合,若他来不了……普天之下,有把握解开寂灭的,也就他们两个吧。”
卫昭顿了顿,摇头道:“还有孙野表兄,端木先生自己都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
姬辛瞥了卫昭一眼,无奈道:“小表叔,是我疏忽,忘了鲁王内君。可他远在青州,就是插上翅膀,日落之前也飞不过来。”姬辛的毒,日落之时就会发作。
卫昭哭笑不得,随即派人前往越国公府递帖子,不多时就得了回信,巴陵长公主病重,上官先生出诊去了,若是秦王等得,他明日即可过来。
事已至此,卫昭和姬辛已经可以确定,日落之前霍青阳不大可能等得到端木先生回家了。
作为中毒的人,姬辛的表情看起来比卫昭平静多了,他思索片刻,冷静地说出自己的观点:“我原先以为,暗算我的人跟我有个人恩怨,不是仇杀便是情杀,如今想来,却不是这么简单。”
“当然不简单了,你是长宁王,世袭罔替的长宁王。”卫昭说着白了姬辛一眼,转而又道:“仇杀?!情杀?!谁跟你有仇,谁又跟你有情啊,老实交代!”
姬辛看着卫昭,一本正经道:“我进西城大营不到三年,就已经是校尉了,马上还要升中郎将,怎么可能没有仇人?而且君情那么好,喜欢他的人,肯定恨不得杀了我!”
“有人喜欢情儿?”卫昭诧异道,此事他从未听人说过。
姬辛连连点头,忙不迭道:“当然有了,萧风就是其中一个,君情去年跟他告假,他不高兴了好久,见人就发脾气,他根本不知道,君情从来就不晓得他的心意……”
“萧风?巴陵长公主的儿子,西城将军萧风?”此言一出,卫昭突然觉得,自己发现了某些不为人知的事实。
姬辛愣住了,直直看着卫昭,迟疑道:“小表叔,我没想错,情杀和仇杀,他都有理由。”
历代的长宁王,基本都兼着西城将军的职务,唯一的例外是第五代长宁王姬祥,他因为身体原因,从未带过兵,而当时的西城将军,是第五代永安王姜岚,也是名正言顺。
姜岚之外,所有不姓姬的西城将军,都是用来走过场的,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