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青阳担心地看了卫昭一眼,生怕他对这样的环境不能接受,谁知卫昭正在跟卫崇荣说:“判断食物是否好吃,排队的人数就是最好的标准,人多的地方,通常不会难吃。”
卫崇荣连连点头,他知道的那些卖好东西的地儿,基本都是这样寻来的,看着人多就去尝试,尝了好吃就记住了,下次再来。
卫昭带着卫崇荣排队,霍青阳就守在桌子旁边等空位,前面有两个人吃完离开,他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就忽地冲过去把位置占住了,等卫昭端着小馄饨过来,正好可以坐。
小馄饨又麻又辣,吃着可带劲了,就在卫崇荣吃得高兴的时候,他们身后那张桌子,传来了不够和谐的声音。
原来,有两个人在小声议论卫昭,语气很不屑,言外之意就是,他丢了大衍皇朝的脸。卫崇荣和霍青阳都很生气,霍青阳更是气得差点站起身,想找那两个人算账,却被卫昭拦住了。
卫昭摇了摇头,用不赞许的语气严厉道:“你们两个,好好吃东西,不得胡闹。”
霍青阳和卫崇荣只得安静下来,只是听了那些话,谁的心情都不会好,他们匆匆吃完小馄饨,付钱走人。
回府路上,卫昭淡然道:“青阳,你不必介意外人的说法,我不在乎,那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人,只要你们不是这样想的就可以了。”
霍青阳一把握住卫昭的手,激动道:“殿下,我当然不会那样想,你是怎样的人,我还不清楚吗?”他就是担心,卫昭听到那些话,心里会不舒服。
卫昭把手拿回来,抵唇道:“青阳,我们没在府里,你还是……换个称呼比较好。”霍青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嘿嘿一笑,忙点头应了。
此后几日,他们没再出门,霍青阳每日被卫昭压在书房学习兵法。卫崇荣跟着旁听,他看到霍青阳又兴奋又痛苦的表情,实在不知该说什么。
五日轮休结束,霍青阳依依不舍地回西城大营去了,临走时还带着卫昭给他布置的功课,下回再来是要交的。
卫昭暂时无事,就带着卫崇荣去看君情,他的肚子已经很大了,比起他生卫崇荣的时候,差不多是一个规模,一看就是控制胎儿的体重不见效果。
卫崇荣习惯性地去摸君情的肚子,结果被君华狠狠踢了一脚,踢得还特别用力。卫昭把卫崇荣拉回来,拧着眉头问君情:“端木先生看过没有?如何说的?”
君情顿了顿,蹙眉道:“先生说,实在没办法,只能让孩子提前出来,他再长下去,恐怕就……”端木惠肯定是为他着想的,可不让孩子待够日子,他想来又有些歉疚,怕对他身体不好。
见端木惠已有应对之策,卫昭心下稍安,又问道:“先生何曾说过,何时为你催产?”君情生产,他必定是要过来的,哪怕是在外面守着,心里也能安稳些。
“先生说是过了元宵即可,我让他再推几日,推到二十以后,先生同意了。”君情抚着肚子,很平静地说道。
卫昭不解其意,皱眉道:“为何还要推迟?孩子已经很大了,拖得久了对你和孩子都不好……”再过三日便是元宵,速战速决不是很好,何必还往后推。
君情淡淡瞥他一眼,解释道:“辛儿在西山练兵,要到下旬才有沐休。”他自认不是性情软弱之人,可男子生产,一向是很危险的,自然希望能有爱人陪伴在身旁。
原来是要等着姬辛,卫昭了然,没有再问什么。卫崇荣听了君情的话,却是皱起眉头。君华的生辰他记得很清楚,永嘉四十六年,正月十八。
既然君情是计划好的,要等过了二十再行催产,而除了胎儿过大,必须提前生产,他的身体也没其他问题,如何就会早产了,其中必有缘故。
卫崇荣不知道君情早产的原因,也不能直接对他说,你未来几天要注意啊,千万不能磕着碰着,搞不好会出事的……
就在他纠结之际,突然听到卫昭说:“情儿,照你所说,辛儿不能陪你过元宵了?呦呦呢,他能不能来?”君情临盆在即,府中再有下人,他也不放心他一个人。
君情揉了揉眉心,轻轻摇头:“我又不是小孩子,还用整天让人陪着不成?”意思很明确,就是鹿鸣也没空。
卫昭不假思索,忙道:“平时也就罢了,过节还是一个人,多凄凉啊。我近日无事,过两天带着荣儿过来陪你过元宵节。”
卫崇荣闻言惊喜不已,君华是正月十八生的,只要君情不像卫昭那般倒霉,十五那日,他应该是还没发作的。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有他和卫昭在,便是有事,也是可以化解的。
他爹真是太好了,见他在打瞌睡,马上就把枕头递过来了。如果君华的腿疾真能避免,那么既卫昭之后,他的另一桩心事,也就能够了了。
君情对卫昭的说法不置可否,反正他就是说了让卫昭不要来,他也是不会听的,不如不说。
☆、第042章 花灯
卫崇荣原以为,卫昭所谓的陪君情过元宵节,就是他们十五那日到昭阳侯府,陪着君情吃饭聊天什么的,却没想到,卫昭的计划竟是出门看花灯。
上辈子好歹在京城生活了将近二十年,一年一度的元宵灯会,卫崇荣是看过不少次的,的确是花团锦簇、流光溢彩,让人看了大开眼见、赞不绝口。
可是只有他和卫昭两个人也就罢了,君情怀孕八个多月了,身体很不方便,街上人多眼杂的,他会愿意出门吗,卫崇荣对卫昭的计划持怀疑态度,总觉得可行度不高。
却不想,君情并不排斥卫昭的安排,只是淡淡问了一句:“元宵佳节,摘星楼的包间,年前就得预订吧,殿下临时兴起,还能订到位置?”
摘星楼是渝京最有名的酒楼,位于朱雀大街,高达五层,是城里除了皇宫之外最高的建筑物,也是看花灯的最佳场所,号称“看尽半城灯海”。
每逢年节期间,不说楼上三层的包间雅座,就是下面两层大堂的酒席,也要提前十天半个月就去预订,才有可能订得到,说是一席难求,绝不夸张。
卫昭不甚在意地笑笑:“摘星楼的杜老板,可是个聪明人,不到最后一刻,他不会把包间全部订出去的,我前两天让蒙俊达去订位,他告诉我已经办好了。”他说的蒙俊达,是秦王丨府的长史。
君情顿觉了然,不由一笑。是他疏忽了,一时竟没想到这层,在王侯遍地走的京城,凡是有点眼色的生意人,谁不是如履薄冰、小心翼翼,预留包间什么的,不足为奇。
卫昭见君情赞同自己的安排,挑眉笑道:“情儿,你可要抓紧今天放风的机会,未来一个多月,我保证辛儿都不会让你走出房间半步。”
君情掐指一算,平静地反驳道:“不可能,三月份有演习,辛儿忙得很,能有十余日的假期,就算是到顶了。”卫昭无语,放弃和君情讨论这个问题。
原本他还想着,君情刚生了孩子,肯定需要人陪,若是姬辛不便告假,他就去跟西城将军萧风说情。萧风是巴陵长公主的儿子,也是他的表兄,定会给他这个面子。
岂料君情尚未想到此事,他不想自作多情,只得暂且作罢,到时候再视情况而定,总不会让他们父子俩孤零零的就是了。
既然君情没意见,卫昭的计划自然是全票通过。卫崇荣虽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可是能和卫昭单独过节,而不是像除夕那样,周围尽是不相干的人,也足够让他兴奋的。
“爹爹,我们只是在楼上看花灯吗?要不要去走百病、放河灯?”前世,除了君华陪着他的两次,卫崇荣逛灯会都是兴致索然,没人陪着,实在无趣,今年有了卫昭,可就不同了。
卫昭思忖片刻,摇头道:“不行,人多的地方不许去,灯会不比庙会,人多不说,还是晚上,走丢了可不是闹着玩的,再说走百病就是人挤人,也没什么意思……”
原来不能下楼啊,卫崇荣闻言有点小失望,只是想到君情的身体,他很快就释然了。总不能他和卫昭上街去逛,把君情一个人留在摘星楼吧,说好的陪人家过节呢,不可食言。
今年不能去就不去好了,明年再来,到时候君华差不多也有一岁了,小孩子最喜欢五颜六色亮晶晶的东西,他要是看到满街的灯海,不知会高兴成什么样子,想想就很期待。
卫崇荣正要开口,表示自己是善解人意的小朋友,就听君情说道:“走百病你们去就是,不用管我,放河灯我却是要去的,你们也别拦着我。”
卫昭愣住,随即却道:“情儿要放河灯啊,我们晚点去好了,找个人少僻静的地方。”卫崇荣傻眼了,为何自己和君情的待遇不一样,他爹真是太不公平了。
因为要出门看灯,昭阳侯府这日的晚膳用得比较早,天色刚擦黑,卫昭和君情就带着卫崇荣出了门,上了一辆宽敞的马车,朝着摘星楼而去。
朱雀大街是渝京城的主街,平时就商贾如云,人来人往。今日是元宵,更是灯火辉煌,亮如白昼。街道两旁摆着许多临时的夜市摊子,卖灯笼的、卖吃食的、卖祈福物件的、卖手工制品的……数不胜数。马车还没走到摘星楼,卫昭就让车夫沿途停了三回,给自己买了一包核桃酥,给卫崇荣买了个金鱼花灯,还给君情买了对平安符。
昭阳侯府的马车是特制的,垫子又厚又软,躺着特别舒服,卫崇荣倚在君情身边,都不想起来了。
卫昭看不得他儿子懒洋洋的样子,提溜着领子把人拎起来,再把刚买的花灯塞了过去:“姿势坐端正,你再躺下去,就得睡着了。”
卫崇荣接过花灯,拿在手里晃来晃去。卫昭拿起核桃酥问他:“你要不要吃点?”卫崇荣摇头,他又问君情:“情儿,你呢?”君情同样也是摇头。
卫昭叹了口气,面上显出“人生如此寂寞,我竟无一知己”的惆怅表情。君情和卫崇荣面面相觑,谁也没有说话。
马车到了摘星楼,蒙俊达递上预约的帖子,掌柜的亲自出门,说了几句吉祥话,便把他们领到了五楼的包间。
摘星楼四楼、五楼的包间,要杜老板发了话,才能订出去。卫昭等人微服出行,掌柜的看他们眼生,但也晓得能订下五楼包间的,必不是普通人,故而对他们很客气。
推开包间的房门,只见屋内陈设雅致,熏香袅袅,布置得很有品位,临主街和侧巷两面的窗户都打开着,站在窗边看出去,能看到半个京城的灯景,的确是观灯的上佳场所。
掌柜的招呼小二上茶,见卫昭他们没有别的吩咐,就毕恭毕敬告退了。
卫昭在桌边坐下,端起茶水抿了抿,招来蒙俊达问道:“隔壁三间都是何人,你可打听清楚了?”五楼只有四个包间,遇上亲戚的可能性太高,卫昭必须摸清底细。
蒙俊达抱拳道:“启禀殿下,我们左边是平郡王家,右边是永安王家,斜对面的,是宋国公一家。”
卫昭神情一滞,旋即问道:“两位太妃可曾前来?”宋国公府暂且不论,另外两家跟他却是平级的,若是有长辈到场,他需得过去打个招呼。
蒙俊达想了想,回道:“平王太妃来了,永安王太妃没来。”卫昭稍稍松了口气。
不料刚从平郡王家的包间出来,卫昭就遇上了领着两个孩子打算出门的姜澈。
片刻的沉默过后,姜澈先开口:“你也是来看灯的?”因他没有介绍卫昭的身份,身边两个孩子都是愣愣的,有些不知所措。
卫昭下意识地应道:“荣儿闹着要看花灯,就带着他来了。”
姜澈拍拍两个孩子的肩膀,轻笑道:“小孩子嘛,都是爱看热闹的,我的两个外甥也是。”
卫昭勾唇笑笑:“既是如此,你们就快去吧,荣儿还在屋里等我。”说完不等姜澈说话,匆匆回了房间。
姜澈愣了愣,就在两个孩子的催促下领着他们下了楼。
卫昭回到包间,心绪仍有些不平,君情正在给卫崇荣剥桔子,看也不看他,轻声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卫昭瞥他一眼,半晌没有说话。的确,在有关姜澈的事情上,他太拖泥带水了,一点也不干脆。
此时,天色早已全黑,街上的花灯越来越多,还有舞龙灯的,浇铁花的……
卫崇荣趴在窗边,看得目不暇接。卫昭和君情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一边说一边对卫崇荣进行投喂,搞得他眼睛忙不过来,嘴巴也忙不过来。
看到后来,卫崇荣就有些困了,可卫昭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君情更是稳坐如山。
卫昭见儿子不时拿手揉眼睛,知道他是想睡了,就把他抱起来:“荣儿困了就先睡会儿,到了放河灯的时候,爹爹再叫醒你。”
卫崇荣含糊地点点头,乖乖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