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的,离桑行宫遇袭的那个夜晚,她说过,不准他再接受她之外的任何人送他的东西。
所以,方才他拒绝了。
“我知道。”无忧闷声闷气的说,低下了头,“可是我就是生气。”
她恶人先告状的小模样,悔改之心半点都没有,反而,不经意间的理直气壮。
这会儿状似低头悔悟,都是装给他看的。
算了……
男子失笑,对她实在无可奈何,于是再问道,“你还没回答我最先的问题。”
她说,谁是她的?
“就说……你……是我的……”这话她不止说过一次了,可还是会让她止不住的脸红心跳。
“有什么不对吗?”
比起之前那宫女,她声音更加细若蚊蝇。
“有什么不对吗?”风曜反问。
她蓦地抬头,眸光中绽出迫切的占有,“难道不是?”
他就是她的,是父皇赐给她的,他的名字都是她取的,他的全部都是他的!
“是。”
风曜站在她的面前,回答只有肯定的一个单音,轻而淡,却是不可否定的认可。
“我是你的。”
我是你的……
那含着扑鼻花香的清风,自他身后吹拂而来,花瓣洋洋洒洒,那一刹就此定格,永恒的美好。
含着分量的记忆,从遥远的从前回转而来,如此深刻,如此清晰。
这是梦吗?
若是梦,可不可以,不要醒来……
即便它不断的提醒着我,原来最开始,是我先招惹了你。
※
一场美梦,她从中辗转不舍的醒来。
睁开含泪的清眸,瘫软和无力之感顿袭全身。
鼻息里仍旧有欢丨爱之后,那魅惑诡异的气息,视线里完全黯然了,绝望的黑夜早已降临,女子千万般的怅然。
下意识的,她感觉身后有个强悍的身躯与她紧紧贴靠,彼此的温度,互相熨贴,密不可分,让她悚然……
立刻,她想以最迅捷的速度远离他,可才是费力的将自己撑起,男子已然醒来,长臂一展,猛烈的将她重新卷入怀中,随之翻身牢牢压住。
“醒了?”
才醒来,就想跑吗?
北堂烈埋首下去,在她粉颈烙下一抹艳红的印记。
她以为体内的药效已经散了,却在他再度触碰到自己时,不可抑制的低吟了一声,那酥媚到骨子里的声音,连她自己都感到陌生。
竟是如此的……放丨荡。
那些欢丨爱,纵然是他强迫,却也是她内心深处真正的渴望。
她恨自己,比任何时候都要嫌恶痛恨!
“又想要了么?”
见她震惊不语,只露出对自身的深恶痛绝,北堂烈不以为然,俊颜上掠过一丝邪魅的笑,撩起她一缕柔软的发丝,放到鼻尖细嗅。
“你的身体,已经离不开朕了。”
他妖冶的黑瞳,充满了未曾挥散的情丨欲,继而在女子还未做出绵力抵抗时,肿胀的欲丨望再度冲入她娇软湿润的身体。
“啊……”
无忧痛苦的呻吟了一声。
无度的索取早已将她全然透支,变成一具丢了灵魂的空壳,此刻男子停留在她体内,只有宛如刀割的酸涩和痛楚。
再没有力气反抗,也再承受不了他过多的爱丨欲。
“不……不要了……”空洞的摇晃着脑袋,清泪顺着面颊滚落。
她在他忘情驰骋的侵占中,苦苦哀求……
“求你……求求你,放过我!!”
——放过我——
——你是我的——
过去与而今交错在她脑海,形成鲜明的对比,疼痛揪心,致命的折磨。
不管是过去也好,现在也罢,更甚将来,她不要了,统统都不要了!!
“忧儿……”男子根本停不下来,他啃噬着她的香肩,疯狂的重复着单一的动作,以此慰藉早已不完整的心,不断喃喃着的,是她的名字。
“无法到你的心,朕只好……强占你的身。”
且不论那人间桃源,还是嗜血炼狱,能与我一起坠落的——只有你。
生生世世都是他的人
一夜将尽,天边隐隐泛出薄希的微光。
赤城东门外,城门已开。
苏璟晨难得着素雅的便服,披了件御寒的裘皮袍子,折扇不离手。
此刻看上去,百官之首的官威丝毫没有,倒有些像从别的地方来此游玩的年轻公子。
他站在当中,身后只有几个会功夫的家丁跟着,简单得一眼望尽的架势,那其中的气氛,又不禁有些沉肃濮。
参杂着冷意的风不时吹来,扬起诸人的衣袍,吹不散的,是他凝重的心绪。
淡眸始终注视着那条来路上,随着马蹄声和车轮声缓缓靠近。
依稀,一队衣着不凡的人马姗姗而至—馁—
当先的男子,骑在彪悍的黑色骏马上,一身异国打扮,华贵的褐色裘皮斜披在他健硕的肩上,衬托出他不凡的气质,腰间十年如一日的佩带着那把镶嵌了宝石的弯刀匕首。
那是他视如生命的珍贵之物,刀在人在,刀毁人亡。
如今的蚩尤,与朝炎一样,早已不同于往日。
同是临近西逻,曜景帝与西逻女王交好,这使得蚩尤高原上的游民们,暗自恐慌。
天下的人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太平。
所以新年方过,蚩尤第三王子洛迦,带着他最衷心的侍从,以草原大神之名,带着和平,从千里之外来到赤城。
信使早在十天前将书信带到,可临近城门,却见外面只有一个看起来文文弱弱年轻的男子做迎接,身后的也不像皇宫中的侍卫。
且他们都穿着便服,简单得过于轻视,让人不禁皱起眉头。
就连第一次跟随殿下出行的文官毕力格也忍不住咕哝,琢磨着道,“这曜景帝是看不起咱们?还是太看得起咱们?”
如今北方以朝炎、西逻,和他们蚩尤三足鼎立,势均力敌。
但深究下来,朝炎才将打完一场打仗,表面上赢了夏国,疆土得以扩展,可内里国气已伤,实则是不敌另外两国的。
他们蚩尤上的游民生性向往自由,不喜战火连天,但真要打起来,也从不惧怕谁。
这次主动交好,都到了赤城大门外,就派了个弱不禁风的娘娘腔出来迎接,什么意思?!
他说完,旁边的武官应和道,“难不成朝炎的男人都是这个样子,男子气概都被风给吹跑得没影了罢……”
罢了,他们几个放肆大笑起来,笑声在寂宁的清晨,显得格外突兀。
骑在高头大马上,洛迦深褐色的眼眸始终注视着城门正下方那淡袍清风的俊俏男人。
听出左膀右臂话语里的消遣,嘴角扯出一笑,对他的武官道,“蒙亚,那是朝炎最年轻的宰相苏璟晨,巧舌能辩群臣,被沈氏太后视为第一眼中钉,那武功据说也是出神入化,你信不信,你,不是他的对手。”
蒙亚闻言,立刻面露不悦,粗声粗气的说,“我都未同他打过,殿下是不是太瞧不起自己人了!”
在蚩尤,他乃铁骑营彪勇先锋,此生只败在三王子洛迦的手下,说他打不过那娘娘腔?
“不行的话,你且去试试就知道了。”洛迦一脸兴味了然,语气里风凉着。
毕力格在旁点火,“蒙亚,上!给他们朝炎宰相来个下马威!”
蒙亚得了主子的口谕,双目燃起斗志,心绪沉吟,已然蓄势待发。
两方隔着二三十丈距离,均是无话,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又像是在暗自揣度。
直到那天边绽出第一缕耀眼的金芒,蒙亚忽的大喝了一声,从那马上跃起,杀气腾腾的凌空迈向站在城门下的清俊男子。
他身形魁梧,力大无穷,连那步子迈在空中,都发出沉沉响声。
见人汹汹而来,苏璟晨身后的家丁欲齐齐往前护住,他眼中晃过笑意,抬手制止,淡淡道,“我去。”
罢了脚下登起,迎了上去——
双方在空中交汇,蒙亚的铁拳从正面挥来,划破冰冷的空气,势不可挡!
苏璟晨俊容含笑,面色轻松,手中折扇一展,那拳便打在了铁骨做的扇子上,他再借力打力,反手将他的重拳推了回去。
待来人反映不敌,已经败阵,被自己的力道反噬。
高空中,交手只有一瞬!
蒙亚受到重击,垂直坠地,眼看就要跌下,同时退回的苏璟晨将扇子飞甩出去,送到他脚下,来人一蹬,以作缓冲,空中回转了几圈,总算平稳着地,毫发无损。
除了,他刚才自己震着自己的那一拳。
“没事吧?”
洛迦一行人已然来到城门外,他探了身,询问脸上布满细汗的武官。
“哈哈哈哈!”蒙亚大笑,快意得很,“殿下,属下好得很!”
他站起来,身上的灰都懒得拍,抱拳便对行上来的儒雅男子道,“多谢苏大人搭救!在下心服口服!方才多有得罪,还请海涵!”
他那大得吓人的双眼里,已充满敬佩。
刚才若不是有那扇子替他缓了一缓,此行还没踏进赤城,只怕已经跌断几根骨头,这要是传回蚩尤去,非被属下们笑掉大牙!
接过家丁拾回来的折扇,苏璟晨先是向马上的洛迦行了一礼,再对蒙亚有礼有节的回道,“本相早已听闻蒙亚将军的威名,能够得以交手实乃荣幸之至,况且今日是我们朝炎失礼在先,怎会有‘得罪’之说,反倒是本相,要烦请洛迦王子与诸位多多包涵才是。”
他心里清楚得很!
洛迦乃蚩尤王最看中的儿子,手下能人异士多不胜数,定为将来高原上的霸主,今日就凭他独自相迎,也实在太寒酸了。
这得罪人的事情,尽丢给他去做,宰相大人的心里,苦楚无限。
听他所言在情在理,洛迦神思忽闪,笑着问道,“莫非近来曜景皇帝被琐事烦身?”
朝炎的长公主昨日才风光出嫁,除了风曜心情不好不出来亲自相接,洛迦实在想不出别的原因。
其实他此次前来,还有个私心,想见见那疯丫头在赤宫过得如何了。
上次一别,如今夏宫不复存在。
他想,无忧身为前夏公主,可不难看出,风曜不会真正伤害她。
否则也不会找个什么‘玩物’那么别扭的借口,保全她性命了。
虽然自相识起,每次和无忧见面,他二人都会吵得面红脖子粗。
可听到朝炎亡夏的消息传来,不知怎的,脑海里挥散不去的,就是疯丫头嚣张的模样。
这些日子他总在想,夏国亡了,她是否还能像从前那样,一如既往的猖狂,且是叫人讨厌不起来吗?
就算已经不是高贵的公主,那个男人,也会顺理成章的成为她最坚固的后盾吧?
否则,谁还能让她继续无邪嚣张跋扈下去?
那个男人……
现在应该叫他的真名……北堂烈。
他到底对夏无忧……
见洛迦陷入深思,苏璟晨也顿下片刻。
先前他与洛迦就有过数面之缘,不过那时他还是储君的替身。
倒是知道,这人最喜挑战夏国的‘曜公子’,对那可怜的人儿,也自有些缘分。
索性,他也不隐瞒,露出一丝苦涩,凝眉回道,“殿下有所不知,昨日长公主出嫁,宫中确实发生了一些让吾皇为之震怒的事情。”
“北堂烈也会震怒?”洛迦一时口快,看向赤宫方向,诧异得很。
说完才反映过来,好像直呼朝炎皇帝的名字有些逾矩,再改口道,“本王子的意思是……你们皇上素来稳沉,怎么也会震怒?”
他可真后悔,没有快些赶来,否则也能欣赏那个人发火的样子了。
印象里的曜公子,从来喜怒不形于色,那颗心谁看得透?
除了……
蓦地一怔,洛迦看向苏璟晨,脸色里已多了分担心,“该不是那疯丫头招惹了他吧?”
苏璟晨当然知道他口中的‘疯丫头’所指何人。
只是这一次,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略作斟酌,他对来人道,“还请殿下先到下官府中小憩,午后入宫,与皇上共享午宴。”
说完,他回身想要为其带路,洛迦却站定不动,沉下话音追问,“还请苏大人如实回答本王,夏无忧如何了?”
苏璟晨眼色里流露出无奈,还有被自己猜了正着的心思。
慢吞吞转过身看向洛迦,他似有所思,似有顾忌。
末了,才耐人寻味的说,“如今物是人非,那人儿再如何,也早已是他的人,殿下何必多问,自添烦恼。”
晚了,都晚了。
她已经是他的人……
洛迦感到自己的心,倏的落空。
※
凉风丝丝渗入清晨的璞麟殿,缱绻起层层叠叠的薄纱,撩过女子裸丨露的玉背,沁入她的鼻息,唤回她溃散的意识。
耳畔边,偶有脚步声来往,衣声窸窣,仿是在忙碌些什么。
再来,张适悠沉缓恭敬的声音响起……
“皇上,圣谕已传,诸位大人们都散去了。”
男子淡薄的应了一声,兴致不是很高。
隔了少许,张适悠才又继续试探着,小心翼翼的道,“太后娘娘从昨日下午就派人来问了几次,关于德妃娘娘……”
还未说完,就听北堂烈毫无感情的冷冷说,“德妃身染重疾,御医束手无策,已于昨夜香消玉殒,朕为之痛心,念其生前端庄,乃后宫典范,追封为孝德皇后,以国母之礼厚葬,出去宣旨吧。”
老奴才埋首‘喏’了声,沉默着倒退了出去。
德妃……香消玉殒……?
龙榻上的人儿,一时恍惚,尤是听了那对话,混乱模糊的记忆才开始点滴凝聚。
脑海里逐渐汇聚出一个完整的轮廓。
那是个男人,她对他熟悉非(。kanshuba。org:看书吧)常。
那男人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