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卡斯赶紧跑到走廊另一头,准备去帮他拉开门闩。他没穿鞋子,赤脚踩在网格铁板地面上。接着,他爬上铁梯,抓住那根老旧的红色把手,往旁边一拉。就在他抬起那片网格铁板的时候,白纳德已经来到洞口,巨大的身影挡住了光线,通道忽然陷入一片黑暗。接着,他把网格铁板往旁边拉,露出洞口,白纳德把托盘摆在旁边的地上。
“今天要让你好好享受一下。”白纳德说。他鼻子凑过去嗅嗅,掀开盘盖,盘子里立刻冒出一阵白白的蒸汽,卢卡斯看到里面是两块热腾腾的猪肋排。
“哇!”一看到那两块肉,卢卡斯立刻感觉肚子里一阵“咕噜”响。他赶紧钻出洞口,坐到洞口边缘,两脚悬在底下晃荡,然后把托盘摆到大腿上,拿起刀叉。“地堡不是正在实施严格的食物配给吗?不是要等他们投降才会结束吗?”
他切下一小块猪排,塞进嘴里。“不要误会,我不是在抱怨。”他嚼着嘴里的肉,享受那种滋味,心里暗暗提醒自己,要感谢动物的牺牲。
“配额没有增加。”白纳德说。他蹲下来,伸手指着盘子,“我们的人在集市楼层碰到敌人,双方交战,这只可怜的猪闯进双方的阵营中间,就这样被打死了。所以就只好抓来吃,否则就太浪费了。当然,大部分的肉都送给阵亡警卫的家属——”
“哦?”卢卡斯吞下一口肉,“我们损失了多少人 ?'…'”
“五个。再加上第一波攻击阵亡的那三个。”
卢卡斯摇摇头。
“还好,死伤不算太惨重。”白纳德一手扯着胡子,一边看着卢卡斯吃东西。卢卡斯嚼着猪肉,一边举起叉子指着猪肉,意思是问白纳德想不想吃一点,但白纳德摇摇手。接着,白纳德坐到地上,背靠在服务器上。那台服务器是空的,里面藏着对外联络的线路,机壳底板上有一只把手,控制暗门的开关。卢卡斯听了他刚刚说的那句话之后,刻意不动声色。
“那么,我还必须在里面待多久?”他刻意装出若无其事的口气,仿佛不管白纳德怎么回答他都无所谓。“已经三个礼拜了,没错吧?”说着他又切下一小块猪肉,把马铃薯都撇到一边,“再过几天就可以出去了吧?”
白纳德搓搓脸,搔搔头:“但愿如此,不过我还不敢确定。我让辛姆自己去判断情势,他认为威胁还没有解除。机电区防守很严密。他们威胁着要切断电力,不过,我觉得他们应该不会。我认为他们最后一定会明白,我们这边的电力是不受他们控制的。说不定他们打上来之前就已经切断了电力,结果来到这里却发现我们灯还亮着。”
“他们该不会切断农耕畜牧区的电力吧,你觉得呢?”他想到的是食物供应的问题。他很担心全地堡的人会挨饿。
白纳德皱起眉头。“最后确实有可能。走投无路的时候,他们可能会狗急跳墙。不过这样一来,他们可能会得不偿失,因为上面本来还有人支持他们,要是这样一搞,他们会失去所有的人心。好了,你也不要想太多,反正到最后他们自己饿得受不了了,自然就会投降。‘指令’都写得很清楚。”
卢卡斯点点头,拿起杯子啜了一口水。猪肉真的是他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提到那本书。”白纳德问,“你读了多少了?有跟上进度吗?”
“有啊。”卢卡斯没说实话。其实,那本“指令”他根本没怎么读。他更有兴趣的是其他那些书。
“很好。等这件麻烦事摆平了,我会帮你另外排班,让你尽量到服务器房里来工作,这样我就比较有时间可以指导你。过些时候,我们要重新选定一个日期,进行大选。我想,应该没有人会出来和我竞选了。一旦我选上了,我就必须常常待在上面,到时候,资讯区就必须交给你来管。”
卢卡斯放下杯子,拿起餐巾擦擦嘴,想了一下:“呃,希望这样的安排不是过几个礼拜就要开始。我觉得我至少还需要好几年——”
这时忽然响起一阵铃声,打断了卢卡斯的话,吓了他一大跳,手上的餐巾掉到托盘上。
白纳德也吓到了,整个人仿佛触电一样从服务器旁边弹开,仿佛服务器的黑色机壳突然变成烧红的铁。
“他妈的!”他咒骂了一声,一拳打在服务器上,然后急忙从领口掏出他的主钥匙。
卢卡斯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咬了一口肉。这些日子,服务器不断响起铃声,搞得白纳德越来越暴躁不安,越来越情绪化。卢卡斯忽然觉得白纳德越来越像他爸爸。他爸爸后来终于因为喝私酿酒送了命,被埋在马铃薯田底下。
“操他妈的!”白纳德咒骂着,打开所有的锁,转头瞄了卢卡斯一眼。卢卡斯正慢条斯理嚼着嘴里的肉,只是突然有点食不知味。
“我要交代你一件工作。”他终于打开最后一道锁——卢卡斯心里明白,那道锁不太好开,“我要你在这个背板上加一个LED面板,设计几组代号,这样一来,我们一看就知道是谁打电话来,一看就知道重不重要,需不需要接。”
他扯掉背板,砰的一声用力丢在他后面的四十号服务器前面。卢卡斯又啜了一口水,偷偷瞄了一下黑漆漆的服务器内部,看看那个通讯插座上的闪灯。服务器里那刺耳的铃声淹没了白纳德的咒骂声。
白纳德探头到服务器看了一下,很快又抬起头来,气得满脸通红。卢卡斯把杯子放到托盘上的时候,他转头对卢卡斯说:“事实上,这里只需要两个灯。”白纳德指着服务器侧边又说:“一个红灯,一个绿灯。如果是第十七地堡打电话来,就亮红灯,如果是其他地方打来的,就亮绿灯。懂吗?”
卢卡斯点点头,然后低头看着托盘,开始把那个马铃薯切成一半。这时候,他忽然想到他爸爸。白纳德转身抓起那片背板。
“我来帮你装回去吧。”卢卡斯吃了满口的马铃薯,边吃边说,而且呼出一口热气,免得烫到舌头。马铃薯太烫了。过了一会儿,他把马铃薯吞下去,喝了一口水。
白纳德把面板丢在原地,转头看着服务器内侧,眼中射出怒火。服务器里的铃声还是响个不停,天花板上的灯闪个不停。“很好,就交给你了。”他说,“也许你应该先搞定这件事。第一优先。”
后来,服务器里的铃声终于停了,房间里又陷入一片寂静,只听到卢卡斯手上的叉子撞到盘子的声音。这片刻的宁静忽然令卢卡斯想起他小时候,每次他爸爸发过酒疯之后,通常都是倒在厨房的地板上,或是倒在浴室里,睡得不省人事。同样的,白纳德发过脾气之后,很快就会走了。
那一刹那,他的老师果然关掉天花板上的灯,整个房间里立刻陷入一片黑暗。
“慢慢享用你的晚餐吧。”他说,“等一下我会叫彼得来帮你收盘子。”
卢卡斯用叉子串起好几颗豆子:“什么,这不是午餐吗?”他把豆子塞进嘴里。
“都已经晚上八点多了。”白纳德边说边拉了一下衣服,“噢,对了,今天我和你妈妈碰过面。”
卢卡斯放下叉子:“哦?”
“我一直告诉她,目前你正在为地堡执行很重要的任务,可是她还是坚持非见你不可。我跟辛姆商量过,看看是不是可以让她进来这里——”
“进服务器房?”
“只是进来看一下,确定你平安无事。我会另外安排地方让你们两个见面,不过辛姆认为这样不太好。他对我们内部人员的忠诚度还是没什么信心。他还在清查,看看我们里面有没有人会窝里反——”
卢卡斯冷笑了一下:“辛姆这个人太神经质了。我们里面的技术员怎么可能和那些工人一个鼻孔出气?他们不可能背叛地堡,更不可能背叛你。”他抓起一根猪肋排,把上面的肉啃干净。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决定听他的建议,尽量保护你的安全。等我安排好让你和妈妈见面的时候,我会通知你。”
白纳德忽然凑近卢卡斯,拍拍他的肩膀:“谢谢你忍耐了这么久。长久以来,我一直很希望找到一个人来接替我,一个真正懂得这工作有多重要的人。很高兴我终于找到了。”
“噢,我完全懂。”卢卡斯说,“为了地堡,我不惜一切。”
“很好。”白纳德又用力捏了一下他的肩膀,然后站起来,“好好读‘指令’,特别是叛变和暴动的部分。我希望你能够从这次事件学到一点经验,那么,等你当了负责人之后,万一又发生同样的事,你就知道该怎么应付了。当然,老天保佑,但愿不会再发生。”
“我会读的。”卢卡斯说。他把啃干净的骨头丢进托盘里,然后用餐巾擦擦手指。这时候,白纳德转身走开了。
“噢,对了——”白纳德忽然又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我想你应该不需要我提醒,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一下,你无论如何都不可以接听服务器的电话。”他伸手指着服务器。“我还没有向另外几个资讯区负责人正式介绍你,所以,如果你在还没有正式就任之前就擅自和他们说话,那么,你的处境可能会很……危险。”
“我怎么可能会接电话?”卢卡斯摇摇头,“有人把你气成这个样子,我怎么还会跟他说话?不可能。”
白纳德笑了一下,抬起手擦擦额头:“你真的很不错,卢卡斯。真高兴我挑对了人。”
“我也很高兴能够接受你的指导。”卢卡斯说。他又伸手抓起另一根猪肋排,然后对他的老师笑了一下。然后,白纳德转身走了,卢卡斯听到他踩着网格铁板走向那扇大铁门,然后走出去,这时候,脚步声就消失了。于是,现在只剩卢卡斯一个人守着这些服务器,守着所有的秘密。
刚刚白纳德在门口的电子锁输入新密码的时候,卢卡斯竖起耳朵仔细听,默默记住了。他很熟悉那些按键的音调,所以他听得出来白纳德输入的密码是新的,而且,显然白纳德并没有打算告诉他新密码。
白纳德说,这是为你好。他嚼嚼嘴里的肉,听到那扇大铁门“砰”的一声关上,发现脚底下洞里那一闪一闪的红灯也消失了。
卢卡斯把骨头丢进盘子里,把马铃薯拨到一边。现在,他一看到那些马铃薯忽然很想吐,因为他忽然想到爸爸就埋在马铃薯田底下。他把托盘放到地板上,脚从洞里伸出来,然后站起来走到服务器后面。背板没有盖上,里面没有声音。
他飞快拿出耳机戴到头上,抬起手搓搓脸。在里头待了三个礼拜,他已经满脸胡子。他抓着线的接头,插进十七号插槽里。
他听到一阵拨号的“哔哔”声,想象着对方服务器响起铃声,面板上的指示灯开始闪。
卢卡斯等着,紧张得忘了要呼吸。
“喂?”
他听到耳机里有一个声音。卢卡斯露出笑容。
“嗨。”他说。
他坐下来,靠在四十号服务器上,让自己坐得舒服点。
“你那边怎么样?”
第58章
【第十八地堡】
老沃克举起双手在头顶上挥了几下,那动作表示他要别人听他说明。他已经搞懂无线电是怎么运作的了。
“所以,这些声音,这些讯号,就像水波一样,懂吗?”他手指头在半空中摆了几下,模拟水波的运动。这两天,他又在天花板的铁梁上缠了第三条电线当天线。“这些电波就像水波一样,从中心向外扩散,遍布整个空间,打在这条天线上——”他的手上下挥舞指着整条电线,“——所以,天线越长越好,越长就能够接收到越多电波。”
可是,既然这些电波遍布整个空间,为什么接收不到?
老沃克点点头,摇摇手指,表示这个问题问对了。“这次收得到了。”他说,“已经快收到了。”他调整了一下扩大器。这台扩大器是他重新做的,比无线电里原来的扩大器功能强很多。这台无线电原本是汉克副保安官在用的,扩大器很小。“你们听。”他说。
房间里忽然扬起一阵“嗞嗞”声,听起来很像有人在搓塑胶袋。
我听不到。
“因为你还在说话。安静,仔细听。”
真的有声音。很微弱,不过,那“嗞嗞”声中确实夹杂着有人说话的声音。
我听到了!
老沃克点点头,一脸得意。不过,得意,并不是因为他做了这台扩大器,而是因为他搞懂了这个原理。他转头瞥了门一眼,看看门有没有关好。现在他正在跟史考特讲话,所以门一定要关着。
“不过,我搞不懂的是,讯号为什么没办法更清楚。”他搔搔下巴,“难道是因为我们在地底下——”
史考特提醒他,我们不是一直都在地底下吗?当年那个保安官下来的时候,还不是一样整天拿着无线电说个不停?
老沃克搔搔脸上的胡碴。他的小徒弟果然永远都是那么有见解。
“哦,对了,这里有一个很小的电路板,到现在我还是没搞懂那有什么功能。我猜有可能是用来过滤讯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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