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雨默默点点头,抬头望了望,问道:“罗公子呢?没下楼来吗?我还想问他一些情况。或许他会知道一些罗先生的心事,据说罗先生很宠爱他,父子之间不是往往会更亲近一些吗?也许罗公子会知道什么线索。”
余美琪忙连连摇头:“警官,你们别再问子鸣了,他才17岁,本来就还是个孩子,心智还不太成熟,现在他爸爸死得这么惨,他已经大受打击,现在有点发烧说胡话,医生正在楼上给他注射点滴。求求你们就别再折腾他了。”
邱云升也在苏雨耳边悄声说:“罗子鸣那孩子是受了很大的刺激,今天一进客厅,看了一眼壁炉里的尸体,就大叫一声晕了过去。我赶紧让人把他抬到楼上去了,这会儿又发烧了,等过几天他情绪平稳些再问吧。”
苏雨默默点了点头,对余美琪轻声说:“罗太太,节哀!请先上楼休息吧。”
“谢谢。”余美琪疲惫地叹了口气,起身往客厅外走去。刚走到门口,一个身穿藏青色校服的女孩子突然奔了进来,猛抓住余美琪的手激动地问道:“阿姨,我在学校里听说你们家里出了事,是不是子鸣有什么事?他现在怎么样?”
“小兰,你别紧张,不是子鸣有事,是他爸爸,他爸爸被人谋害了。不过子鸣受了打击,正在楼上打点滴呢。”余美琪颇有些心疼地安慰着这个少女。
少女似乎大大地松了口气,但随即蹙起弯弯的眉毛,柔声道:“阿姨,对不起,我太冒失了。罗叔叔的事你别太伤心了,这些警察叔叔们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邱云升走上前微笑着问道:“罗太太,这位是?”
“哦,是我们子鸣的同学,白兰,是个勤奋懂事的好女孩,子鸣自从遇上她以后变得乖多了,学习成绩都提高了好多。”
“阿姨,您别夸我了,我哪儿有那么好?我想上去看看子鸣。”少女显然有些羞涩,垂头挽着余美琪,两人很亲密地往楼上走去。
“真是个乖巧可爱的女孩子!”谢婉仪感叹地说了一句。
苏雨微微一笑:“而且还一边打工一边上学?”
“你怎么知道她还在一边打工?”谢婉仪惊诧地望着他。
“其实是长期养成的习惯,我看一个人会注意她的一些小物品、小动作。刚才这个女孩背的书包上拴着一个小小的卡片,卡片上似乎是某家连锁快餐店的标志,而这种卡通常是员工们用于考勤打卡的。这样一联想,很自然这个女孩子目前在快餐店打工。另外,刚才李阿姨所说的,罗子鸣早上催着她去炖的燕窝粥应该也是给这个女孩子准备的。”
“对啊,男人总不会喝什么燕窝粥的,给他妈妈喝的也不用特意吩咐用保温瓶装好,肯定是给这个女孩子准备的。”谢婉仪说着,不由得拍了一下手。
邱云升插嘴说:“你们别研究这个女孩子了,还是说说案子吧。你们觉得刚才余美琪的说辞是不是可信?我总觉得她的悲伤之情不那么真,有点像在表演。”
苏雨点了点头,缓缓说:“嗯,我也有这种感觉,特别是她拿纸巾擦眼睛的那个动作,很优美,她甚至还小心翼翼地注意到别让自己的妆容被弄花。这个很不正常,她的丈夫今天才刚刚惨死,正常的女人必定会非常伤心绝望,这个时候谁会那么注重仪表,她的悲痛看起来倒更像一场表演。”
“是啊,想想刚才这个女人的确很做作。不过也许是她职业的关系,演员总是在演戏,有可能就分不清生活和舞台了。”谢婉仪微微皱眉。
邱云升接口轻轻说:“这个女人很可疑!苏雨,你看呢?”
“查她今晚去参加圣诞派对的酒吧,那里可能会有线索。另外,邱队,等过几天,我们还是要接触一下罗子鸣,一个家庭里的成员多多少少会有交流,有时常常是无意中的几句话就能解开整个谜团。”苏雨说着,眼神时而沉思时而迷惘。谢婉仪和邱云升默默地注视着他。
窗外的雪花,一朵朵飘过冷寂的天空,忧伤的歌喉一般,在夜的弦上低声吟唱着某种阴沉的调调。雪整整下了一夜,才稍稍停息,清晨的上海成了素裹银装的琉璃世界。变幻不定的景物,从汽车的反光镜不断划过,白色本田车沿着外滩轻快地飞驰。
“小白的家人这几天就会赶到上海跟他做最后的告别,你不等一等再和他们一起回香港吗?”
“本来是要等的,但是黄警司急着要我赶快回去,重案组最近接手了件变态色魔强奸少女案,非常棘手,人手非常短缺。”谢婉仪望着窗外,神色有些抑郁地说。
突然,她有些惊喜地叫道:“看那边,外白渡桥!依萍跳下去的那座桥哦!”
正在专心驾车的苏雨瞥了一眼,微微一笑:“怎么,你这辣手警花也喜欢看《情深深雨蒙蒙》这种琼瑶片?”
谢婉仪白了他一眼:“你这种铁血神探居然还知道情深深雨蒙蒙?”
“哦,我妹妹小蝶喜欢看,一边看还一边畅想要找到和里面的男主角一样深情英俊的男子。”
你不就是深情英俊的男子?谢婉仪差点脱口而出,努力抿了抿嘴唇,笑笑说:“我还记得小蝶,她很可爱,现在找到意中人了吗?”
“哦,这一阵子小薇陪着她在意大利旅行,一直能收到她们寄来的明信片,说不定会有什么艳遇的吧。”苏雨说着,轻轻一打方向盘,车子飞快地驶进一段长长的甬道,已经看得见那流线型的候机楼了。
“苏雨,后来你有没有去英国的监狱探望苏珊?”谢婉仪轻声问,心却猛地跳个不停。
一阵短暂的沉默,只听见车子引擎嗡嗡的声音。谢婉仪已经开始在心里后悔自己的鲁莽。
“去过两次,可是英国所有的女子监狱里都查不到苏珊的入狱记录,英国警方也只是透露她被关押在某个秘密的地方,因为‘天堂之翼’组织非常隐秘和庞大,不允许她被任何人探视。所以我只是去了她小时候待过的圣母孤儿院转了转,那儿已经修缮一新,但是很多修女嬷嬷还记得苏珊小时候的事情,她们还告诉我她的中文名叫许若蓝。”
苏雨的声音格外地沉静,像散发着淡淡清香的柠檬。谢婉仪还想再说什么,车子已经稳稳地停在了候机大厅的门前。每次似乎都是匆匆相遇,每次似乎都是匆匆而别。苏雨似乎永远都只是自己天空中粲然划过的流星。谢婉仪推着行李车缓步走着默默想,她再次转头望望那个远远朝自己挥手道别的男子。“离别,只是为了能更深切的想念!”不知为什么,心里猛地涌上这样一句话,自己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还是那个在悍匪面前面不改色的谢婉仪吗?她轻轻咬了咬嘴唇,垂下目光,转身推着行李车进了闸口。
苏雨凝视着那个修长苗条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刚一转身,就看见邱云升急匆匆地迎面走来。
“苏雨,我正急着找你呢!”邱云升说着,脸色骤然严肃起来。
“怎么?紫丁香公寓的案子有进展?”苏雨的眼光一闪。
邱云升“唉”了一声,“就是没什么显著的进展我才着急,那三个阿姨都查了,没可疑,昨天下午全部都离开了公寓,回了各自家里。余美琪去参加圣诞聚会的那个酒吧我也让小方去过了,她的几个影视圈的朋友都很确定她从下午四点一直待在那儿,直到警方通知她,都没离开过。至于他儿子罗子鸣,那就更不可疑了,他上的是寄宿制的贵族学校,学校的管理很严格,经过打电话和校方核实,他昨天下午在学校参加了校方举办的圣诞舞台剧演出,他还是个主要演员,演男主角,一大群人看着他,不可能离开。苏雨,照你昨天的那番推测,凶手很可能是死者罗永俊身边的人,可是这一天查下来,他身边的这些人都没动机没时间。从昨天四点以后,整个紫丁香公寓里就只有罗永俊和死去的阿来在,紫丁香公寓大门前是装有摄像头的,可是我们调取录像看了,没有任何人在那个时间段进出过公寓。”
“那后门呢?有没有装摄像设备?”
邱云升摇摇头:“那倒没有,我也注意到了那个后门,紫丁香公寓后面是一条小巷,叫相思巷,因为那一片全是政府定下来的有历史价值的民居,所以相思巷里的老房子保持得很好,建筑都没有被破坏。常有一些摄影爱好者来拍摄老上海的风貌,这两天恰好也有一批艺术院校的学生在那里拍照片,我们的侦查员今天去询问时,他们异口同声地说,昨天整个下午他们都在那条巷子里,还特地拍了不少紫丁香公寓的照片,没见到一个人从那个后门走出来。那么多双眼睛,总不会都看错了。看来这个凶手好像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杀了人之后又消失了。”
苏雨猛转过头,眼神中露出一抹坚毅的光:“邱队,来无影去无踪的凶手不是我们能力所及的事,我们要找的是那些消失了的线索。”
“消失了的线索?你还是怀疑是罗永俊身边的人作的案?”
苏雨轻轻点点头,又摇摇头,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我现在没有任何明确的想法,但是我知道任何案子都是从一片混沌开始的,看似最不可能的事往往就隐藏着很多可能。邱队,现在是下午三点,正是上课时间,我们先去罗子鸣的学校了解一些情况吧。”苏雨说着就转身往越野车那边快步走去。
邱云升一边跟过去打开车门一边惊诧地追问:“你不会是怀疑他儿子吧,那孩子你昨天没见着,一个清秀忧郁的男孩子,手无缚鸡之力的,这么残忍利索的杀人手法,他根本做不出来。”
苏雨默默地坐在副驾驶座上,绑好了安全带,轻声说:“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世界上最美丽可爱的女孩子,最后却被发现是连环凶案的罪犯。不,外表是最不可靠的,我们要探寻的是人的内心。”
邱云升颇为诧异地望望苏雨,刚想问什么,但触到那略带感伤的眼神,又把话咽了下去。他推动操纵杆,利索地一打方向盘,越野车刷地掉了个头,往黄浦江过江隧道驶去。
位于浦东的蒲公英国际学校里,绿荫成片,气派的全数字化教学楼,整洁宽敞的足球场、网球场、田径场,尽显这所学校的贵族风范。邱云升的黑色越野车沿着一路遍植香樟树的柏油大道轻快地飞驰,稳稳停在那座酷似贝壳形状的四层小楼前。二人跳下车,邱云升抬头看了看小楼上的几个流云飞瀑似的金色大字,扭头对苏雨说:“就是这儿,这是他们学校的蝴蝶剧场,昨天下午罗子鸣就是在这儿演舞台剧的。好几百人观看了演出。据说他演得非常出色,比平时都要出彩。”苏雨默默地点点头,若有所思。
几个穿着浅灰色上装,红色苏格兰裙子的女学生说笑着从他们身边走过,踏上台阶,往剧场里走去,其中一个还淡淡地瞥了苏雨他们俩一眼。
“白兰。”苏雨突然轻轻地唤了一声。
那个长着一双妩媚大眼睛的女孩子停下脚步,缓缓地回过头来。另几个女孩子也停下来好奇地望着他们俩。
“原来是两位警官叔叔,你们怎么来了?”女孩的语气里有些微微的不满。
邱云升这才认出眼前的女孩就是昨天在紫丁香公寓看到的那个被余美琪唤作“白兰”的女孩。他呵呵一笑:“哦,是你啊,我差点没认出来,苏雨这眼睛是照相机,见过一面的人都记得。你叫白兰,你是罗子鸣的同学,也是这个学校的学生?”
“对,我和罗子鸣是一个班的同学。你们今天来,是来调查他的?他爸爸死了,已经很惨了,你们……还怀疑他?”白兰虽然在回答邱云升的话,但眼睛却有意无意地望着苏雨。
“哦,不是怀疑,你别多心,只是例行的调查询问,这是我们的工作,请理解。对了,你知不知道罗子鸣昨天参演的那部戏叫什么名字?”
“歌剧魅影。”
白兰轻轻吐出的这几个字不知怎么竟让邱云升这个大男人心里轻轻一颤。
一个舞台剧怎么叫这么个诡异的名字?
“他为沉睡中的我歌唱,他从我的梦中而来,那声音在呼唤着我,呼喊着我的名字……”苏雨轻轻吹了一声口哨,哼了几句英文歌。
邱云升惊诧地望望他,还未开口,站在白兰旁边的另一个身材纤细、面容秀丽的高个女孩子不由低低惊呼了一声:“你会唱这首歌——你会唱《歌剧魅影》的主题歌?”
“我去年帮我妈咪去美国办点事,还专门去百老汇看了这出音乐剧。的确是感人至深的一出戏,没想到你们一帮中学生会想到要排演这出戏。”
“你以为我们年纪小,就小看我们,别忘了我们蒲公英国际学校的蝴蝶剧社在全上海都很有名气的。我们是很专业的,你们还不知道帮我们排演这出戏的导演就是郑晓明郑导吧?!”
高个女孩的一席话着实让邱云升和苏雨都有点吃惊,这个郑晓明可不是等闲之辈,是个颇有名气的新锐导演。最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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