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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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医不死- 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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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进北京回来再说吧。”程少伯将对肖天勇背后诋毁他的不满,直接表露出来。

“进北京?”肖天勇一听程少伯要进北京,又见他对自己满脸不高兴,便酸溜溜地说:“进北京,见了毛主席,您可得嘴上留情,给我们留口饭吃呀。”

“我是有啥说啥。”程少伯看也不看肖天勇,边走边说,“不会像有人那样无中生有。”

“什么意思?”肖天勇听程少伯语气不对,便上前一步拦在路上,“请你把话说清楚。”

程少伯早就听得许多肖天勇仗势欺人的事,对他小人得志的嘴脸也早就心存愤懑,现在见他如此无礼,自然更是十分生气,便毫不含糊地说:“你让我把话说清楚,我也明人不做暗事,你对我向毛主席反映修水利耽误了药田管理不满,就无中生有诽谤我敲诈日本人的钱。你身为党委书记,这样明目张胆报复提意见群众,我非告你不可!”

“你真要告我?”肖天勇立即狰狞起来,“你们家的右派分子不老老实实接受改造,跑到哪儿去了?嗯?肯定是你指使他外逃了!这件事没查明之前,我不许你进北京!”

“程少仲的事,你去找他,进北京是我的自由,你管不着!”程少伯说完甩开大步就走。

“好!你等着!”肖天勇望着程少伯的背影儿,悻悻地说,“在这一亩三分地上,你想和我过不去,我看你是不识抬举!”回过头,与身边的秘书肖旺祖低声耳语了一会儿,肖旺祖应声点头而去。



程少伯搬到纯阳观才不到一个月,药王庙镇前街、后街就矗立起许多土法炼铁的小高炉群。村头路旁,凡是空旷的地方,便聚集了许多人在大炼其铁。他们将嫩枝树条扎成树圈儿,往耐火砖砌成的炉基上一放,里外用黄泥一糊,一层层堆上去,就是土高炉。将矿石投进去,下面用木材烧起来,就是炼铁。这支炼铁队伍,确如肖天勇说的那样,男女老幼都上了阵,许多药房、商店、学校的职工也都停业出动了。程少伯和韩玉茑也看到了程杏英的身影,她正忙于往火中添木材。昨天晚上,程杏英母女上山时,他们也已经商量过,既然农村一天变一个样儿,今天高级社,明天人民公社,后天又大炼钢铁,每天闹哄哄不得安宁,一家暂时还搬回北京去算了。今天程少伯与韩玉茑先走。过些天,程杏英安排好若西和家里的后事再与何若菡一起走——程少仲那天没与方志武多做计较,取了程少伯留存的另一份《验方》及其他论著的文稿就反身下了山,直奔广宁县乘火车去追赶程杏陵,至今没有回来。很可能与程杏陵一起,从广州番禺的秘密通道出境了。所以,让何若菡一个人留在药王庙也麻烦。

程杏英也看见了父亲和二妈,但为了不惹人注意,没有打招呼。程少伯一行三人便匆匆穿镇而过。智远长老虽年逾九旬,脚步却极轻捷,竟然大步流星走在前面。经过一片曼陀罗药田,见满眼白花遍地凋零,智远长老不由叹道:“这些曼陀罗花,该采不采,全烂在田里,真是可惜!”程少伯举目四望,八月的药田,五彩缤纷,药香四溢,许多草药都该采收,但所见药田均不见一个人影儿,成熟的草药都在寂寞中进行着生死的轮回,便说:“岂止是曼陀罗花一种烂在田里,整个春药、夏药都没采收。现在这季秋药也全完了!真造孽呀!”

“这世道不知是怎么了。”智远长老说,“我这几天连摆了几卦,都是巽下兑上的大过卦。而大过之卦,《象传》上解为:‘泽灭木,大过,君子以独立不惧,遁世无闷。’就是说,本来宇宙常规是泽养木,也即五行中的水生木,而此卦却是‘泽灭木’,也即水淹死了木,这就大大违背了常规,所以称大过。也就是太反常,故而也是大凶卦。而‘君子以独立不惧,遁世无闷’则是说,对大过之象,君子既可以无所畏惧,勇于面对,也可以退避隐居,但并不装哑巴。程颐的《易传》说:‘君子观大过之象,以立其大过人之行,君子所以能大过人者,以其能独立不惧,遁世不闷也。天下非之而不顾,独立不惧也。举世不见而不悔,遁世无闷也。如此,然后能自守,所以为大过人也。’贤侄面对肖天勇等人无所畏惧,也是君子面对大过之象的大过人之行也。”

“‘天下非之而不顾’,我也许做不到。”程少伯并不太在意卦象的凶吉,因为他此时已别无选择,只能听天由命,“不过,肖天勇非之我是根本不会在乎的。”

正说话间,听见身后有隆隆的马达声响起,韩玉茑回头一看,是一台满载圆木的拖拉机飞驰而来,连忙叮嘱程少伯与智远长老小心躲闪。二人便向路旁的药田里靠了靠,智远长老口中则继续说道:“那年,赵义卓领了些弟兄随范大巴掌去了南方贩药,闾阳山上就剩陈二斤半领了几个一时离不开家远行的人,肖天勇领着范大巴掌的小媳妇在外边混不下去,也找陈二斤半入了伙,不想陈二斤半很快就和那小媳妇睡在了一起,肖天勇拿着菜刀去找陈二斤半算账,被陈二斤半一枪又打断了他另一条腿,在我们庙里一直养了两个多月。这些年,他不敢来庙上兴风作浪,也因为这方面心虚。”

智远长老这样说着时,感觉到拖拉机越来越近,又{“}赶忙停{“炫}下来回{“书}头招呼{“网}程少伯往药田里躲闪。可谁知那拖拉机好像故意开玩笑,他们越是往药田里躲,它也越往他们身旁靠近。智远长老躲闪得不耐烦,便朝那驾驶员喝道:“你怎么往人身上开?”

话音未落,那拖拉机已至近前,待智远长老与程少伯同时意识到这很可能是蓄意伤害时,已再躲闪不及,脚下一慌,被田中草药双双绊倒在地。智远长老再回头看时,满满一车圆木,哗啦一声,轰然崩溃。他赶紧朝程少伯喊了一声:“快抱住脑袋!”同时,奋力一跃,用自己的身躯把程少伯压在下面……



程少伯觉得自己是在雁栖河里游泳,身体一会儿浮,一会儿沉,逐波起落。忽然间,空中一声霹雳,顷刻暴雨如注,天上水里便都开遍白色浪花,随着那白色浪花开得越来越密,越来越多,天上的便纷纷扬扬往下落,河里的则竞相簇拥往上飞,空中便有了不断撞击,并有许多浪花因而粉身碎骨。不知什么时候,自己也变成一朵浪花,从河里往空中飞。忽然迎面撞上一个张牙舞爪的怪物,头和脸很像是川岛,后来不知怎么就变成了方志武,再后来又变成肖天勇……他蓦然明白这可能是智远长老说的那内藏凶险的“卦”,便立即使足浑身力气逃离开去。然而,那不断变换头脸的“卦”却紧追不舍。程少伯往哪里躲,那“卦”就往哪里追,躲来躲去,就是躲不开。后来,不知怎么一失足,他便从空中一个跟头栽了下来,与下面正往上飞的浪花撞在一起,还没来得及惊叫一声,便粉身碎骨!……

随着程少伯的大声惊叫,韩玉茑与何若菡、程杏英一起围拢上来。

“卦!卦!那个卦!”程少伯惊魂甫定,出了满头大汗,但依然逗留在梦境里昏睡不醒。他实在伤得太重了。锁骨、左小臂及三根肋骨共五处骨折,稍微一动就会疼痛钻心。所幸下肢是完好的,只是头部尚需观察。现在看,面部与颅部外表均无严重创伤,只要没有脑震荡,就无大碍。程杏英说,这需要观察他醒后的神志状态和说话、发音的正常与否。刚才这几个“卦”字发音比较清晰、响亮,但语句太短,不能证明没有语言障碍,所以,还需要进一步观察。

为了护理方便,程杏英没让二妈和父亲再回山上,而是留在了镇里,以便自己和母亲一起照顾父亲。

程杏英很清楚,父亲之重伤未死,完全是智远长老掩护的结果。就目击的二妈介绍,事故发生时,智远长老刚扑到父亲的头上,崩溃的圆木便连续撞击在他身上、头上,使他来不及再哼一声,便七窍冒血而亡……

所以,是长老舍命救了父亲。

对于这次恶性事件,昨晚安葬智远长老时,镇党委书记肖天勇声称:经公安特派员查实,乃是“一次意外事故”,原因是“方向盘操纵杆故障”及“捆圆木的绳子突然崩断”(虽然有人说那绳子是被利刀砍断的)。但因为造成严重后果,故吊销该驾驶员肖旺财(肖天勇长子)的拖拉机驾驶执照三个月。同时,给押车的公社党委秘书肖旺祖(肖天勇堂侄)予以记大过一次处分。并责成他二人负责智远长老的安葬费与程少伯先生的医疗费。但与此同时,肖天勇也委婉地批评了男女老少齐上阵的大忙情况下,还有空闲时间进城闲逛的人。并说如果都在工地上干活,拖拉机就是出意外,在没有人的野地里只能伤及田里的草药,也不可能死人。所以,从这个角度说,事故受害者自身也有责任。

如果二妈韩玉茑不介绍肖天勇在闾阳山上说的那番话,何若菡与程杏英母女也许真的会相信肖天勇所做的结论,知道了他事前说的那些话后,便都明白了事情的性质。但由于程少伯亟待抢救,顾不上与肖天勇去计较,加上程少仲潜逃在外,确让肖天勇能做很多文章。为避免惹他来找麻烦,影响程少伯养伤,她母女与韩玉茑商议,暂时不露任何声色,装傻。等待把程少伯抢救过来,再养好锁骨、肋骨,就全家一齐护理他去北京养伤,到北京后再向毛主席告御状,彻底揭露他肖天勇企图杀人灭口的罪恶行径。到时候,不怕他再施展这种黑社会伎俩。

程少伯对所有这一切自然都没感觉,也就没有任何反应,他只是不停地做噩梦,不停地被那个不断变换头脸的“卦”追逐着,便总是不断发出恐怖的惊叫。有时,他在梦中也会和同样被“卦”追逐着的智远长老撞在一起,他心里便有些纳闷儿。这些“卦”本是长老摆出来的,为什么他自己不能降服它们?又为什么他事先没料到这些怪物对他自己的危害?便觉得这有些好笑,就问:“你没算出这些卦会危害你吗?”可不知为什么,智远长老听了这话转身就跑。程少伯就在后面紧追不舍,边追边喊:“师叔,你别跑!”便醒了。

守在床前的程杏英又惊又喜:“妈!二妈!我爸醒过来了!”



从杏林中第一片黄叶飘落时起,秋天就来到了药王庙镇。

最初的秋风是清爽的,把盛夏的燥热一下子稀释了,带给人很多的惬意与舒畅。后来,秋风便渐渐凉爽起来,用这样的办法通知大自然,督促所有的植物加快成熟的速度,以迎接不久之后严酷寒冬的到来。

对于早在夏季就成熟了果实的杏林来说,整个秋天里要做的事就是落叶。为了逐步减少树体里的含水量,以免让它们在冬季遭受冻害,杏林中的每片叶子都要有序地脱落,否则,它们在阳光下的蒸腾作用,会吸引树体里的水不断上升,寒潮到来时,树干就会冻透,使其纤维组织遭到破坏,从而无法再维持生命,来年也不会发芽、吐叶、开花、结果。程少伯很欣赏杏林的这一自我调节现象,把杏林的落叶称为杏树在自然界的寒潮面前采取的“战略撤退”。

现在面对杏林的“战略撤退”,他也要率领全家“战略撤退”了。

经过半个多月的治疗,他身上的骨折部位均已消肿。这次,他的主治医生是国歌,程杏英是护士长,韩玉茑、何若菡以及程若西都是护士。使他满意的是,半个月来,经常都能听到何若菡或者韩玉茑的古琴演奏,每逢这种时候,他就会对程杏英和程若西母女说:“中医是国粹,文化内涵很深厚。你们学西医的,不要光看到中医的缺点就瞧不起中医。这种音乐治疗,能化解患者的病痛,能抚慰患者的烦躁,能培育患者的爱心,也能坚强患者的意志,是有修养的杏林人医术的一部分,西医也应该学习中医的这一点。”

程若西便会与程少伯贫嘴:“外公,像肖天勇那样的人,听了这琴声也能培养出爱心吗?”

“我想会的。”程少伯就说,“川岛不是都放下屠刀了吗?只要有一点儿人味,就应该努力去唤醒他的人性,既治病,又治魂嘛。”

“外公,您真是天下第一大善人。要是我,当年绝不会给肖天勇他家秘方。”

“你不懂。”

“对,我是不懂。就拿这杏林来说,有那么多桃林、李林、枣林、梨林、苹果林、葡萄林,什么不比杏林高贵?中医为什么偏偏选中了杏林来代表自己的行业?”

“这么说,你瞧不起杏林?”

“外公,您可别误会啊,您奋斗了一生的神圣事业,我哪儿敢瞧不起呀。”

“若西,为什么叫杏林,外公也说不清楚,可我的老师为什么叫苦杏,我却能说清楚。”

“为什么?”

“就是明知杏仁苦,也甘做杏林人。”

“献身精神,让人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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